“杰斯珀。”纳撒内尔对杰斯珀这样出人意料的行动非常满意。
既然让自己感到满意，自然要奖赏。纳撒内尔想着，却不知要赏些什么，那些平常无奇的物件和玩意儿早就快将杰斯珀的房间塞满。
无意间看到杰斯珀的衣服被沾了些血，纳撒内尔瞬间有了主意。
苏长清抬头，也不开口询问，只是看着纳撒内尔由一脸纠结到拨云见日的表情变化，等待着纳撒内尔的下一句话。
“今年国库充盈了很多，我打算，拿出今年国税的三分之一，为你制作一件新衣。”纳撒内尔说着，仿佛在谈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苏长清微微皱了下眉，静静看着纳撒内尔。
这些年纳撒内尔的容貌几乎没怎么变，苏长清仔细观察了纳撒内尔，他的整体状态甚至看着比七年前更年轻些。
苏长清记得几年前纳撒内尔遭刺杀，脸上被划了很深的口子，医生明明说过不可能再痊愈，那道可怖的疤痕会伴随纳撒内尔的余生。
可现在，纳撒内尔的脸上什么疤痕都没有，皮肤甚至比婴儿更加细腻。
所以，苏长清猜测，那个会说话的魔镜，在纳撒内尔这里。
证据就是纳撒内尔的“长生不老”。
不过，魔镜在谁那里，苏长清并不关心，现下唯一重要的，只有如何降低这世界的黑暗值。
黑暗值，字面意思。只不过，这毕竟是本故事书，也是有主配角之分的。
一个人物，原书中描写的越多，黑暗值就越容易是别人的倍数。
苏长清昨天才问了黑暗值是怎么回事，这才明白自己是路走窄了。
早知道，自己只用去温暖主角就好了。成天累得半死不活去迎合纳撒内尔、从而降福全国人民的做法，真的是吃力不讨好。
“明明是你自己不问，还觉得累。”修要是能成人形，第一个动作绝对是给苏长清一个白眼。
七年。
七年啊，你问都不问，闷头自己造车，现在知道路走窄了？
让黑暗值下降的方式有两种，一种给予精神上的温暖、从而让人物积极向上；
另一种，物理毁灭。
“那就这么说定了，”纳撒内尔笑了笑，“杰斯珀，可以向我展示你这几个月训练的成果吗？”
知道逃不过这一劫，苏长清对上纳撒内尔的目光，俯首，“好。”
苏长清换完干净的衣服，来到一处空旷场地，远远就看见了纳撒内尔正和自己的师傅交谈。
虽说按礼节来说，苏长清本应该更加恭敬地称呼加里为“骑士长大人”或是其它什么，但私下里，苏长清更愿意称加里为自己的老师，也就算是师傅了。
加里作为整个王国里地位最高的骑士长，是被纳撒内尔亲自封职的，在艾斯珀五岁时，纳撒内尔便指名让加里教艾斯珀习武。
苏长清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练武的天赋，就连加里也说他的身体很弱，不适合提剑。
可君意难为。
七岁生日后，纳撒内尔总要不定时检查一下苏长清的进度，而且检查的方式一成不变。
这次是第三次抽查。
最开始随同苏长清一起跟着加里学习的，有三十多个，全是与苏长清身高、年龄相仿的儿童。
而每次检查，纳撒内尔会随机取出一个人的编号，对应的少年就要和苏长清进行决斗。
不死不休的那种决斗。
“陛下，这几日小殿下练习勤奋，并没有偷懒的现象出现。”加里汇报着。
“等比试完，杰斯珀这两个月有没有长进，自然一目了然。”纳撒内尔听得出来，加里并不满意自己的这种丧心病狂式的抽查。
可不论是谁，在这里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汤普森很快将被纳撒内尔抽中的人带来，随后又站在纳撒内尔身旁，等待着纳撒内尔地吩咐。
黄发儿童见到纳撒内尔立刻下跪，“祝您日安，陛下。”
“嗯。”纳撒内尔只是象征性的应一声，明显是只想看决斗的部分。
苏长清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虽然有些怜悯他，但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位。
苏长清还等着回去。如果太过心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黄发儿童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向一旁的杰斯珀殿下走去。
“不用太过紧张，生死自有上帝决定。”加里在决斗前，向两人照常安慰：“愿上帝保佑你们。”
苏长清看一眼加里，这位年轻有为的骑士长大人，此时眼里依旧是不忍。
纳撒内尔居然会留着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苏长清想着，又看看面前紧张到快要晕过去的洋人儿童，稍稍低了脑袋，一手成拳抵在另一掌之上，“承让。”
这礼节是苏长清“自创”的，如今已在全国范围内，被确立为比试之前固定的仪式。
倒不是苏长清到了现在还有个侠客梦想，只是他需要一些生活中的细节，来提醒自己。
否则，到时候就算回去了，也会变得格格不入。
虽然客观上说，这么做只是延缓了被影响的进程。
伊万咽了咽口水，也行相同的礼节，“杰斯珀殿下，承让。”
笑了笑，苏长清摒除杂念，向曾经自己的不知名同门拔剑相向。
……
终于，苏长清蹲下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替他擦去额上的血滴，以保面容洁净。
苏长清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蜜蜂噬空了脑袋，在其中安营扎寨，飞舞着。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活了七年，苏长清却不觉得幸运。
在现实世界中，苏长清在六岁生日时，得到了包含这整个世界的修。而之后，修见证了苏长清长达二十四年的痛苦生涯。
妈妈是在去买真正的童话书时出了车祸，那时苏长婉才刚出生不久。
在妈妈火化后的第二天，苏长清发现，苏长婉被这本故事书砸死在摇篮里。
可是苏长清睡之前明明还抱着它。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四年，苏长清和这本故事书在精神病院久住，苏长清接受了一次次的治疗，可没人也给这本故事书治一治病。
再之后，苏长清阅读了很多很多遍真正的童话，却唯独不愿再看看这本《杰兰童话》。
其实，严格来说，是《杰兰童话》不愿意再让苏长清阅读。
别人眼里满满是字的正常童话书，在苏长清眼里，却是一本除了看过的开头、剩余都是无字白纸的怪书。
不论是撕还是埋，这本书都会在第二天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枕边。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什么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
［可是你非要等到我对一切都不留念的时候，才给我希望。］苏长清走到纳撒内尔面前，静静望向浮现在纳撒内尔身前、对着自己的修。
故事书还在泛着金光，一眼看过去，倒真像是一本从天而降的圣书。
“怎么还哭了？”纳撒内尔伸手拂去杰斯珀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仿佛是无尽的，怎么擦也擦不完，一滴刚擦净，下一秒又是一滴。
但纳撒内尔又发现一点很有趣的事。他发现，艾斯珀虽然在流泪，眼睛中却没有一点情绪。
不死不休的决斗中，黄发儿童固然顽强，在技巧上也略胜一筹，可最后还是死在苏长清的剑下，而苏长清也得了个满身是血的下场。
泪水滑过脸上的血迹，纳撒内尔居然半点不嫌弃，还问杰斯珀：“这次的奖励，你想要什么呢？”
与此同时，修也给出了相同的意思。
“感谢你的坚持，世界黑暗值已下降相当，你可以实现一个我能完成的小愿望。”一行黑字浮在纸上。
“我想……”
“再见一见我的妈妈。”
说罢，苏长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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