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出生

大山总是沉默的,只有山中的虫兽总是在聒噪着想要彰显自己的存在,它们有的朝生暮死,有的愚钝无知,有的残暴嗜虐。但在这个小小树洞里,有的只是一位待产的母亲。

她仰望远方的高山,山巅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高塔,她不知道高塔和周围的山川树林有什么区别,她只知道还在她只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幼崽时,高塔便在那里了。

现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他能感觉到孩子要出生了,随着一声声呦鸣,一只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狐狸便被摔到这个世界,它们大多数还会继续重复他们母亲的一生,然而其中一只小狐狸却长的与众不同,狐狸幼崽的面容,浑身胎毛,尾巴因为刚刚落地还没有蓬松开,从这些特征上来说它无疑是一只狐狸。

然而它蜷缩着手脚却是婴孩的模样,虽然同样被软毛覆盖着,但它在这个小窝里和他的兄弟姐妹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幸运的是,狐狸妈妈虽然也有些困惑,但她是第一次养育孩子,也不明白畸形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也还是一视同仁地为这个有点怪异的幼崽舔舐着梳理毛发。

小家伙眼睛没有睁开,它相对人类婴儿来说要小太多太多,但它还是下意识用那双小小的手抓紧了妈妈的毛发,循着本能吮吸着母乳。

在山巅的白色高塔顶端,一个灰袍中年人身影正在调试着一个怪异的装置,它是一个由数个大小不一黑灰色金属圆环构成的塔状结构,近地悬浮在塔顶房间的中央,圆环上面时不时闪烁着点状绿光。突然,第三层圆环一处的光变成了红色,中年人惊讶的抬起头,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脖子上竟然是一个灰狼的脑袋。

“又有新的妖精诞生了吗?”灰狼头男人捻着下巴后退两步,塔形装置旋转变形着,并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然而刚刚形成空心球状的雏形时,红色光芒熄灭了,装置也仿佛卡壳似的,最终不甘地变回最开始的样子。

男人也没有意料到这个结果,皱眉道:“这倒是稀罕事,扭曲强度太低中断了定位进程,难道这位新生的大妖弱小到连定位都做不到吗。”

“不,最近警报器犯错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可能又是一次误报吧。”男人又否认道。

“唉,写进日志吧,维持器越来越弱了,看来很快这里的禁塔也快失效了。”男人悉悉索索在在牛皮笔记本上记载着,他自言自语着,这似乎是他排解枯燥工作的方式。

“啊,失效了也好,老子也受够了这狗屁工作,反正那些大妖自己也能融入社会,要个屁的接待。再过两年回老家娶个婆娘做个老师不比在这破塔浪费时间好多了。”中年男人忽然失去了镇定破口大骂着,也不知道是抱怨工作还是一时冲动选了守塔人工作的自己。

小狐狸是个雄性,相对他的兄弟姐妹来说,他的行动可以说是相当笨拙,他想要模仿其他小狐狸那样小跑小跳着行动,然而他人类的手和脚注定了他没法那样行动,只能用一种十分别扭地姿势“爬跳”着移动。

但又没有一只其他的小狐狸感赶欺负他,因为他太大了,仅仅过了不到四五天,他已经比他母亲的体型还要大一圈,大概相当于两三岁的孩童大小,他的生长近乎魔法一般,除了第一天吮吸了一些母亲的乳汁便再也没有任何进食。

只有每当到了夜晚他睡去的时候,他略微发出紫色萤光的皮毛还有噼啪作响的骨骼展现得了他的奇异之处。

他的母亲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不对劲,然而她匮乏迟钝的大脑没法处理这种超出她理解的状况,她只能将自己其他的孩子与他分隔开,并轻轻地舔舐这个已经和自己一般大的儿子。

他逐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还有妈妈的困惑,虽然不到半个月,但他的智慧已经能够理解很多复杂的情感,尽管无人教导,但他已经能够为母亲的痛苦而感到沮丧,直到后来进入人世间,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愧疚。

此时他已经有了六岁孩童的大小,也摸索出了直立行走的方式,他在林间奔跑者,眼神锐利,紧紧集中在眼前的一只飞速逃窜的兔子身上。忽然,他后腿紧绷猛一发力向前扑去。当他把一只喉咙被咬断的兔子带回巢穴的时候,他的母亲冲出来在他的腿边亲昵地蹭着,它也俯下身子舔舐母亲的毛发。

他开始学会了打猎和采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尽管此刻他也已经恢复了饥饿感,但拥有矫健身手和聪慧头脑的他来说食物是远远过剩的,他将那些食物喂给母亲,母亲也能分泌更多的乳汁喂养他的兄弟姐妹们。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他也已经熟悉了现在的生活,他的家人们也因为他热情的投喂变得油光水滑起来。一个二个都添上不少肥膘。这对于在残酷的丛林法则下勉强温饱的小动物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在小狐狸辛勤工作下,巢穴的食物甚至出现了需要储存的情况。

此刻的小狐狸是那么单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家人长的肥肥胖胖的,他就感到十分幸福。看着打闹嘻戏着的家人们,他便升起了十足的干劲和力量。

又是平静的一天清晨,小狐狸离开了巢穴在林间寻找猎物,巢穴中的兄弟姐妹们仍然酣睡着。母亲在用目光清点着丰盛的瓜果肉食储存。林间是叶子被风扰动的稀稀拉拉声。母亲也在这惬意的声音下逐渐眯起眼睛,忽然她听到了枯叶被踩踏的咔擦声。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心想着,但是对于孩子的信任还有安逸的生活让她早已没了独身时的谨慎,于是她还是兴奋地冲出了巢穴准备像往常那样蹭蹭自己孩子的裤腿还有迎接丰盛的瓜果肉食。

是一只黑熊。

是一只饥饿的黑熊。

她呆滞住了,但没有太多时间够她思考,她最后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巨力拗断,在她视线被黑暗吞没前,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了她的巢穴。

她孩子们的巢穴。

尽管经历了一番波折,在将近一小时的追猎下,小狐狸还是通过游击耗死了这头小鹿,他心情十分愉快,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猎这种大体量的猎物,想到母亲和兄弟姐妹们能吃喝不愁好长一段时间,他便兴奋地发出一阵节律性的嚎叫,后来的他才知道这种行为叫哼歌。

扛着猎物接近巢穴时,他期待着家人们的簇拥还有欢呼声。

但是这次没有欢呼。

血的味道他不谋生,但是这种血的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

他扔下了小鹿,发疯似的奔向巢穴,脑海中是母亲柔软的毛发和温柔舔舐自己的模样,以及和兄弟姐妹们簇拥而眠时的温暖。

他在巢穴前看到了母亲的身体,母亲的眼睛仍然凝视着巢穴,但血打湿了她原本柔顺的毛发,她也再不能发出温柔的咕噜声了,现在这里只有一团死掉的肉。

和打猎时死掉的肉没有区别。

他呆滞地向巢穴内走去,巢穴已经破烂不堪,储存的食物也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吃得干干净净。

不,不只是食物,一些柔软的橘红色带血皮毛还有碎肉无声的指证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案,或许,在这位不速来客眼里洞里面只有食物?

而那位“客人”只是在被款待后毫不客气的在主人的床榻上呼呼大睡着。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巢穴的,他只记得自己嘴里面的铁锈味还有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苦。此后他依然不断的打猎采集,把食物运回巢穴,就像往常那样。

只是洞穴里的食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那些食物腐烂发臭,直整个洞穴都被已经烂到生蛆的腐肉和水果填满,小狐狸终于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还是离开了巢穴,但他又能去哪里呢?就这样他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饿了就打猎或者采集野果,渴了就趴在河边饮水,就像一只真正的狐狸那样生活着。没有目标,没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就只是活着。

直到一场大雨过后,洪水漫灌了森林,小狐狸虽然没有在洪水中丧命,但森林里的动物却被冲走了许多,为了生存,小狐狸开始向着不曾去过的森林外围迁徙着。

然后他便被困住了,一开始只是在追逐一只小鹿,但在追逐的过程中失去了警惕心,于是,猎人变成了猎物。

“你是哪里的孩子?”在一个干净的小木屋里,一个魁梧的虎头壮汉四仰八叉的坐在饭桌的椅子上。小狐狸则是抱着被放下来时从男人腰间抢来的炊饼不撒手与男人隔桌相望着。

听到男人的问题,小狐狸只是抱着怀里的炊饼背对着啃着,仿佛生怕被抢走一样,对于男人的话也是完全没有反应。

“是被抛弃的孤儿吗?”虎头壮汉心想到。朝小狐狸靠近了一点,小狐狸也是警惕地后退。

“我叫刘达,你叫什么名字?”壮汉不死心再次问道。他很明显不擅长对话。

小狐狸仍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终于抬起头看着这个名叫刘达的男人。

“果然是吗。。。害,你这孩子是不会说话吗?”刘达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表露出了一些憨厚的特征。

“算了算了,我看你这么喜欢吃饼那就叫你饼好了。”

像是怕自己在对聋子说废话。他又多此一举地指了指自己:“我,刘达。”又指了指小狐狸:“你,炳。”伴随着极为夸张的口型。

小狐狸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用生涩的语气指了指自己“我,炳。”,又指了指男人:“你,刘达。”

“唉,对了,这不是会说话嘛,我看你也怪可怜的,五六七岁的娃娃在野林子里破破烂烂的吃这么大的苦,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也帮你找找父母。找不到你做我干儿子怎么样?”刘达确实是个粗线条汉子,对于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大概也就只有这种粗线条的笨蛋才会淡定的接受下来吧。

然而此刻的小狐狸,不,刘炳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个便宜老爹,他只是下意识的明白,这个男人没有恶意,而且在这个男人的照顾下能够活下去。

于是,他点了点头,认下来了这个便宜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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