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刘炳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无论是在他出生的树林,或者这个由直立兽人组成的小镇里。

他为什么学习语言那般迅速?对周围的环境充满既视感?又是为什么总能在雾蒙蒙的梦境里看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场景,经管他无法回忆起那些细节,但一些本能性的记忆还是时时涌现着。

山顶镇虽然叫山顶镇,但实际上他坐落于山脚,传说山顶镇的先民原本确实是生活在山顶的一支神秘的族群,但不知道为何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在山脚建立起这个小镇。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顶镇的居民早已不仅仅是那一支族群的后代,这里的人们也逐渐遗忘了最初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说透露出支离破碎的真相。

“我的妈妈告诉我,我们一族是原本有使命的,传说古代有一个魔王祸乱世间,原本住在天上的神仙下凡救助世人把魔王镇压在这座大山脚下,还给了我老祖宗一把金拐杖,只要这个金拐杖还在,魔王就没法脱困,但是老祖宗中出了一个逆徒把金拐杖盗走了,最后魔王脱困,我们一族无颜面对神灵,就离开了山顶这个最接近神仙的地方放逐自己到山脚苟且偷生,一边要找回那个金拐杖。”

大老虎刘达这般和自己捡回来的小狐狸刘炳闲聊着,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药铺,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借着灯火捣药。从背影看倒真有那么几分神似父子。

然而刘炳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脑子确实不大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咧咧的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带回家里认作干儿子,除非他是那种老奸巨猾,故意演父子戏码实则为了拐小孩的拍花子,想要把自己卖了赚钱。

但经营着这么一间大药铺的刘达显然不需要做这种下三滥的活计营生,而且在一起一年多了也不见这汉子有什么其他的异动,他甚至为他添置了新衣服。刘炳便安置下来和这个老爹生活在一起经营起这个小镇里唯一的药铺。

刘达是一个大老粗,每天最喜欢对着刘炳吹牛打屁,也是在这么聒噪的环境下,刘炳很快便学会了说话。虽然那些词汇都是从那些大烂话里学到的。尽管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在短短半年里学会流畅地说话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但好在刘炳远超同龄人的身材让刘达以为这个小子只是颠簸流离太久适应环境比较慢,半年才建立信任肯和自己好好交流。

“刘达。。你不用老是念叨这个故事了,我知道了,你老祖见过神仙,你最牛x,如果你能找回那个金拐杖,以后就能光宗耀祖拯救世界啦~”刘炳也不总是顺着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意思,时不时总要损他两句阴阳怪气一下。

“啊哈哈,还是我儿子懂我,不过不是我老祖,是我们老祖嗷,你要是能找回那个神器,也一样能光宗耀祖的哈!”刘达似乎不满儿子对自己的生分,纠正他语言里的错误。

刘炳当然也很感恩这位收留自己的男人,但一道心坎一直阻止他真正全心全意的接受这个父亲,他总是会回忆起那个红色的身影,那个有些笨拙但是温柔的母亲。虽然此时他并没有被教导什么是亲情,但他破碎的记忆却让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接受母亲的离去。他只能对刘达和善一笑,对刘炳来说,与其说刘达是父亲,更不如说是他像一个哥哥。想到这里,刘炳的耳朵耷拉下来。

“喂!在想什么呢,发这么久的呆,今天的药不处理完可不准睡觉嗷。”刘达的大嗓门把刘炳拉回了现实。他下垂的耳朵也跟着支愣起来。

“好啦,很快就会弄完的,今晚你再教教我认字好吗?”自从第一次看到书,而且明白了它的大致用途后,刘炳便迷恋起文字来,总是吵着刘达学习认字。这刘达虽然也没多少文化,但好在为了能让他正常继承药铺,他父母也把他送进学校学了几年。

对于刘炳来说,只有阅读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种活着的感觉,虽然对于还没有学到足够多的字的他来说读书会让他暂时摆脱对母亲的思念,在那半个月行尸走肉的日子里他几乎丧失了最开始的灵性,而且冥冥中他能感觉到,或许再晚一点时间,他便会真正地变成一只盲目痴愚的野兽。

但现在,小狐狸又重新感觉到了作为“人”的感觉,为什么是重新?他也不明白,但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确实是那么得熟悉,仿佛本该如此。

刘炳喜欢读书,而对于药铺这种地方,医书和药材名录自然是最多的。在这种熏陶之下,刘炳也逐渐对医道升起了兴趣,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几乎都是兽人,虽然也仍有不少的人类存在,他们一般被称为遗失族。破碎的历史也似乎表明着遗失族才是真正的人类。但至少如今兽人和遗失族都称自己为人类,并且相安无事。

魔力,或者被称为真气,灵力。这种无形的力量遍布世界每个角落,也没有浓度多寡的概念,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魔力让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大大提高,毕竟即使是一个刚入门的德鲁伊学徒,都可以催生一大片麦田生长。足够一家半年的生计。

然而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价格,除非拥有足够的智慧,体型越大的生物便越是难以感受到魔力的存在。而对于那些微小的细菌病毒,魔力就像是富营养的大海。即使是无意识的引动微小的魔力,对于那些大型的生物来说也是致命的。因此,疫病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生命最害怕的灾难。

但人类不会等待死亡,在这种灾难的背景下。医道诞生了,每一位医师的存在都是保障城市存在的基石。通过对魔力还有药理学等等知识的运用,医师成功阻止住了疫病对这个世界的毁灭。

刘达是药铺的老板,也是一位医师,小镇上的医师并不多,刘达便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虽然他为人憨厚,但也没有哪个小镇居民敢去欺压他,他的小药铺也能让他过的还算不错。

但对于刘炳来说,想要成为医师并不是出于多么高尚的目的,主要是因为他想要挣钱。

是的,挣钱,非常朴实的想法。或许是狩猎时迷恋于收获的快乐,或许是那些雾蒙蒙的迷思。当他明白货币的概念的第一天,他便明白金钱便是他追寻的目的。

医师在这个世界上是除了经商从政之外最赚钱的行当。对于商业和政治无感的刘炳来说,医师便是他最向往的工作。

采药,制药,卖药。对于刘炳来说,这样的生活并不枯燥,尽管刘达没有专门去教导他药理学的知识,但在几年的药铺工作中,刘炳对药理的理解甚至已经超越了他的便宜老爹。不得不说他确实在这方面天赋极为优秀,如今的他甚至能够单独诊治一些不是那么严重的疫病。

“虽然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多大了,但看你现在的身形应该也达到上学的年纪了,在学校里你才能学到更多东西。”在悠闲的和老爹又生活两年后,刘炳终于还是要面对上学这一问题。

本来应该是一顿平凡的晚餐,但刘达一反常态地一直沉默,但是他终究还是收敛不住自己的性子坐到了刘炳身边开口说道。

“你一直说你想做医师,但这个小镇确实没办法让你真正学到有用的东西,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初级医师,没有资格教你真正的医术。我怕会误人子弟所以一直没有教你。”

大老虎轻轻的摩挲着小狐狸的脑袋。他的耳朵也像两边无力地耷拉下来。刘炳仿佛也猜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吱呀乱叫的反抗。

“我的师傅在建木城也算是一位大人物了,我给他写了推荐信,你要是想要闯荡闯荡,那就去那里找他吧,你就说你是我的儿子,记住要好好听师傅的话,不要像和我一起一样老是拌嘴。”

听着刘达的话,刘炳一直一言不发着看着昏暗油灯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拿着吧。”刘达递给他一封密封的信纸。

“这是推荐信还有路上的盘缠,你也知道我是医生,不能离开这个小镇,就。。不送你了。”

“爸爸,你为什么不叫我儿子了?”刘炳忽然抬起头打断了刘达的话,他眼睛里浸润的泪水表明了此刻他的内心并不能称得上平静。

这是第一次刘炳称呼刘达父亲。

刘达也是愣住了,原本因为纠结而乱摇的尾巴也绷直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他的怀里就撞进了一个赤红的小狐狸。它的耳朵向后收束着,脑袋埋在自己的怀里。看不到他的神情是什么模样。

大老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口,只是抱着这个小红团子,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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