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祸09

只见李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句“是啊,一个很好的姐姐,可惜……她不在了。”

“啊……不在不在了是离开了吗?不满姐姐你说我也很喜欢这种描眉的,不然还想拜访一下她的。”南辛有些遗憾道。

李芳没说话。只是抓紧了手上的绷子不停抚着绣花。

见她兴致不高,南辛也没再问什么,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绣帕。看出了女子的异样南辛陷入沉思。李芳是那日在高地祭拜的三人中的一个,乾日他们在大院并没见着她,来的是她妹妹。相比别人问询补偿款积极样子她似乎显得兴致缺缺。今见着了人给她感觉也是精神不佳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止她,其他平原村的村民也给她感觉也不一样,一个个看似笑呵呵,客客气气的,但实则对人防备的很,尤其是在听到他们是官府派来勘察的人员之后,一个个表情都五彩缤纷,总归来说就是不愿意多说话。

正当她想出神时,李芳又说话了,“那姐姐不是离开了,是已经离世了。”李芳简洁说完又继续做着手上的活,不过那微微颤动的手臂映照着她心里的不平静。

南辛有些惊讶。“那姐姐居然去世了?!”

有人死了?她想到那两个村民提到了一个死去的周家媳妇,这个姐姐会是她吗?她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于是只安慰道:“斯人已逝,别太难过了,你说的姐姐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说不定那里很好呢

李芳低头不停绣着帕巾,脸上的表情也隐住了,她手帕上面是已经绣好一半的芍药,花瓣淡粉色,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她在那肯定比这好。”沉默了一会儿。女子的声音浅浅响起,“李芳抚着手帕,“这芍药花是那姐姐教我绣的…姐姐三年前来这里,是周大哥在城里认识的媳妇。她来后就住在周大哥家中一直待在家中很少出门。本我们也没有认识的,是妹妹经常去她家门外偷偷地看新娘子。她才知道我们姐妹住在这里。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她也时常来看我们。对我们很是照顾,每周大哥上城了带了好吃的姐姐会分我们一些。她还会教我一些花绣,待我们姐妹如妹妹一般。有空还教我打扮,教我描柳叶眉…记得她说柳叶眉是苏州小姐们最喜欢描的…”说到这李芳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姐姐那么好的人和周大哥又那么恩爱,可是……村里却有人糟践她还说她与村里男人勾勾搭搭不守妇道。把她带走害死了。我是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可我去解释可那些人不听。那天他们上门来说要惩罚她。可惩罚就惩罚,为什么她就突然没了?…我跑出去河边什么也没有,问人也不肯说。后来王婆才说她出了意外,可我都没见她最后一面。”

“我也想去帮她,但我被他们拦在屋里,看她被带走我着急又帮不了她…呜呜呜……”李芳说到后面泣不成声了。

但南辛大致是听明白了,是村里一个女子被被带去河边后不明不白就死了。她伸手拍了拍李芳的背,与慕容珩对视一眼,这村里果然有事情!于是又轻声说道,“那女子和姐姐你如此好,如果她知道你如此一定也会难过的,姐姐你一定要振作一些呢。”

这时李芳停下了抽泣,抬头看着她“真的么?”然后又低声道,“她不会原谅我们的,又怎么会原谅他们,她死的那么冤枉。”

“怎么会,你也是那么善良。”南辛将怀里一只帕子递给她擦眼泪边宽慰道

不会的,我们如此对她,他一定恨我们的。”

听到她的话外话南辛疑惑地问“如此说她还受了什么罪?”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只知道她被带去了河边。他们一定也用了水笼…”李芳说完也不再看她。只是不停说着“对不起……云娘,对不起……周大哥。他们还不让祭拜,我只能偷偷的去…‘’”李芳说完继续绣着手上的帕子,不一会又恢复了之前沉静的模样。

南辛还想了解多些情况,可见她这样的状态只好先搁置着。,

她又安慰了一会李芳,等人情绪恢复了才与慕容珩告辞离开。走之前留下了如想替人申冤就找他们的话。

“烧纸钱的就是李芳?村里果然有人死了,死去的就是叫云娘的女子,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村里的怨气会不会与云娘有关?”南辛一边走一边与身旁的慕容珩说道。

只见慕容珩看着前路不急不快地走着,“不知道,我想她的死肯定不简单。”说完转头看着她,眸光深幽,“去找那位王桂英吧,看她说些什么。”

“对,还有两个人,她们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半柱香后,他们又来到另一栋房屋。这户安置的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婆子一家人。此时正值王婆子一人在屋里。看见南辛他们来了也是一愣,随后便热情招呼他们进门喝水。

看着慕容珩,王婆子眼睛都快看直了,她一脸笑意的开口,“这郎君生的真是俊俏,在衙门是做什么官的?家住哪儿,有没有许姑娘啊?”说完又看着南辛道诶…这位小哥也生的清秀,在县衙又是做什么的?我家有个姑娘正好到年龄了…”她看来看去,这位高个子还是符合她的心意,于是眯笑着看着人,一副只要他答的满意就恨不得立马把他招回家做女婿的模样。

“噗…”正在喝水的南辛被王婆子的话惊呛了一下,连连咳嗽。“大神我们不是来相看闺女的啊…”见人还要说,她连忙打断,紧接着说道:“您是平原村的村民对吧?我们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顺便了解一下村里涨水的一些情况”

王婆见自己的话被人截断,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意思继续了,只好讪讪回道,“大人要了解什么?”说完就继续干自己的活来。

“是这样的,你们村子被大水淹了,堤坝也被冲了,府衙特派我等前来查看情况,人请问这村子里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河堤不太稳固之类眼前的”

“异常?没什么异常啊!”王婆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语气有些随意。

“没有?一点异常都没有?你再想想,可要认真回答,这可关乎村里的安危问题呢!”南辛有些加重了语气。

这会儿王婆子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放下筛子道:“大人啊,你看这雨一直下着,又涨了水,我这最近也没怎出门,异不异常的我也不知道啊!”

“是这样吗?”

“嗯嗯”王婆子点头。

见她如此说,南辛故作可惜地摇摇头道:“若河堤没有问题那只可能就是河神作怪了,也不知道村里怎么得罪了那位。要这么发脾气…”

“什么?河神?”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这会儿王婆子惊讶起来,“大人说河神发脾气了??”她说完又自言自语起来“难道还真是河神降临不成?”

南辛没有回答她,倒了一杯茶与坐在旁边的慕容珩说,“大人,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河神降灾了,先前大人请白云道长算的卦,说什么——东南出邪祟,水之祸,河神降灾,人不宁…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有些难办啊。”

慕容珩还没接话,就见王婆子急急走上来问道,请问大人那卦说的卦什么意思?

南辛看了一眼王婆,“意思是,不知何故,东南边的某个地方出了邪祟,引起河神降灾,人将不会安宁”说完又很惋惜的样子“啧啧,一般河神可是不怎么理会人间事儿的,能让河神降灾,那说明事还不小,话说,人得是冤死的就会有怨气,怨气一多了变成鬼一类的邪祟了。莫非这村子近日死可过人?我看大家状态都挺正常的…”

王婆子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那道长胡说八道吧,怎么可能。”

“城里都知道白云道长算卦灵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南辛小声地说道。

果然,王婆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她婆看着眼前两个不像一般人的官差,心里也有些不定了,村里冤死的人……若真的是河神发怒了降灾这可不得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大人……你们可有解决办法?”

见人一副吃了苦瓜的模样,南辛快要笑出声了,“那得先看那邪祟是什么了,所以村子里发生过什么?王婆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南辛眼眸转了转又说,“实不相瞒,本人是白果观弟子,受府尹大人所派,来村里查看情况的,如发现问题自是想帮村里排忧解难的。”

王婆子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说话的小个子,“你也道士?”

南辛点头,“小道名长风,跟随大人来查看情况的,我看这里有怨气,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那水我看着可不会只发一次啊,说不定下次就轮到中原村了。”

王婆又看向那个俏郎君大人。

看前边不停使眼色的人,慕容珩面无表情的点头,“孙大人派我等前来,正是有此意”

见她有些动摇了,南辛放下茶杯,“所以,你得如实告知我们村里近期发生了何事,问题才好解决啊,你想那河神怎么单单就降灾你们村?不找别的村”她说完接着悠悠哉哉喝茶。

果不一会,王婆子就坐了下来。

“怎么,王婆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南辛眨眨眼

只见她沉着脸说道“我如果说了,大人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南辛和慕容珩对视一眼:“你先说吧!”

“二十几日前我们村子是死了一个人…是坠湖死的,就是西头周明的媳妇。”说到这里王婆子似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个穿着粉衣罗裳温温婉婉的女子。她悠悠道:“那云娘是三年前周明带回来的,我还记得她初来时的模样,那娘子长得可标致了,穿的也好看,一身粉裙,手里还抱着一把琵琶…

“等等,你说琵琶?”南辛打断她。没想到那琵琶的主人竟然是云娘,感觉忽然有种悲伤的情绪涌上来。她喝的一口茶半天也吞不下去。

王婆回答“是啊,竹板做的东西还能发出声呢。云娘说叫什么琵琶。我偶尔还听过几次呢可好听了。”

“我再问一下,那……云娘与周明是住在哪一间屋子呢?”南辛想起昨日都没见他们家还有别人来报损失,按理说云娘去世了家中应该还有人来呢,可却不见一人。她隐隐感觉这里头有点蹊跷。

王婆继续回答道: 他们住在村西头靠后的那间。”

“靠后那一间?”南辛有些惊讶,这不是她那晚碰到琵琶的地点吗?那间屋子竟是云娘的家?那她在那院子里追的白影会是…

这边王婆子点了点头,“是呢有竹篱笆院子的那家。”她继续说道:“我们都说这周明福气,爹娘死的早却找了个好看娘子,周明在村头做木工。那云娘平日就在家里做饭,收拾什么的。他们虽然什么大钱,但日子也算过的安稳。没想到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出了一档子事

“也是“一月多前,有人传那黄平贵与云娘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都差点抱在一起。张婆子也亲眼所见了。然后不多久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几天之后村里一些村民就愤怒着去村长那请吿,说云娘是有夫之妇还水性杨花与同村的黄平贵不清不楚,要惩罚她。”

南辛皱起眉,“你们就不曾问当事人情况?”

王婆子一拍大腿,“怎么没问?云娘说没有与那男人有苟且,是那人突然缠上来的。当时有人看见了可以作证的,然后大家去问那个目击者张二嫂,和邻居李芳,李芳说是那男的主动去拉扯,那张二嫂却说她看见了他倆抱在一起。去问那黄平贵,他也当场承认了早就与云娘有苟且私情,还说她是曲馆认识的。他这是特地来找她的还说云娘先勾引他……大家听黄平贵和张二嫂说的就认为肯定是云娘不安分背着丈夫勾搭人,你说这是什么事阿。”

“没过几日,村里就都晓得了黄平贵调戏人这事,这不就有几个村民就集起来要按村规来办云娘和黄平贵,当时有人想劝也没用,村长也同意了……黄平贵没找到,十几个人把云娘从屋里拉出来去了河堤边,要把他投水笼惩罚一下她。没想到云娘性子烈,死活自己说没有不忠,说是被那张二嫂和黄平贵冤枉的。说要等自己相公回来。可村民怎会等周明回来?

云娘闹的厉害不停挣扎,还说如果她就这样死了会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放过那些人的,不料与人推搡中她就掉下河了,云娘又不会水,在水里扑腾几下就……没声了。村长看要出人命了有些急了,忙派人找东西来捞,等一转身的功夫云娘就已经沉下去不见了。”

“简直是草菅人命,你们这是犯罪啊。”南辛听完气愤不已。“就算真有问题那也要交由官府,怎么可以随意处置。”

见眼前的人突然严肃起来,这时王婆子说话也哆嗦起来,神色也慌了些。“是那些村民干的,我想劝也没办法。云娘的死不关我的事啊,我就只是在一旁,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也没做?冷眼旁观?云娘的丈夫呢?”最关键的是那位吧,他也任由他们这么做吗?

“那周明啊,当然是相信云娘的清白的,别人说云娘,他可护着呢。”但他总有不在的时候,村民动手那天……那天周明交货去了,他们是乘周明不在强行破门去绑的人,等两日交货回来的周明回来问云娘去哪了,大家都说她意外落河了,尸体也没见着,也没敢提绑她的事。周明知道后大为悲伤,他在家里关了两天没出门。

听完王婆的这些讲述,南辛只觉有些悲凉。这些村民真是愚昧无知可恶之极。

王婆子还在继续说着,“周明在屋子里待了三天,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王二嫂家把人掐个半死,还割了她一截舌头。说是她这个长舌妇冤枉人,王二嫂不知为何也没报官,后来过了一天周明也失踪了,有人说他去河边了,反正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那个黄平贵呢?”慕容珩出声问道

“他在云娘死第二天就跑了,到现在也没见人。”

慕容珩拍了下桌子,接着道,“你们就没觉得奇怪么,两个人一个伤,一个跑路。”

王婆子被这声惊了一下,“谁说不是,后来村里有人就觉得不对劲了,说只有冤死的人不会浮上来,可能真觉得冤枉了云娘,还有人想去捞尸体,想人掉河里了也没人管不好,起码也要埋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冤死之人怨气重谁去会害谁,这下大家又不敢去了,提都不敢提。

后来村里对此都是闭嘴不言。别说报官去抓人了,那几个集结的村民是村长亲戚,因为死的是个外乡女,村民还要在村里生活,没人敢得罪村长,别说多嘴去报…官了站出来说话的也少。”她结结巴巴忽然想到什么,紧张起来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我没害人啊大人明鉴啊”

“你没害她?”南辛直直看王婆子,“可你也是间接害死她的人,但凡你出来制止了,或者说了公道话她何至如此。”

慕容珩此时也表情不悦地开口。

“早听闻村子有私刑,可自仁宗治国以来废除了各地陋俗,主张有案报官,为何你们这村还在延续这等陋俗,你们村长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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