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顾眠的长发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一通操作，慵懒的倚在左肩，五彩编织绳规则的穿插在发间，他甚至把两朵小雏菊稳稳的编了进去。
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顾眠肯定的点点头，“不错啊，男朋友，挺有天分的。”
“过奖过奖。”
陆堇租了条带船蓬的小舟。
“买鱼食了没？”顾眠登船前顺口问了句。
“买了。”
陆堇作势要扶她上船，结果还没等他伸出手，顾眠已经跨了进去，还蹦跶两下。
陆堇坚持要自己划船，船夫不敢答应，无奈只能划另一条船远远跟着他们。
反倒是顾眠挺相信陆堇的，全程没说一个字，只是到湖中心时，让他停下。
顾眠撒着鱼食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这里能不能有万鲤朝贺的景象？”
陆堇吐槽，“小冰块，你在想什么呢？如果有，那来喂鱼的游客早把湖堤踩塌了。”
“是吗？”顾眠偏着头垂眸，兴致缺缺，“没意思。”
果然，一把鱼食下去，只有十多条锦鲤围了上来。
陆堇感觉到顾眠情绪不太好，正想询问。
只是顾眠先一步开口，语气平淡如往常一样，“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有座山庄，山泉水渠的入口像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他父亲费了很大功夫修了一面巨大的与水渠相配的湖，还有很高的观景楼。”
顾眠停了停，又撒了把鱼食，发现没有新的锦鲤上来后放下食袋，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他会带我到湖心，像现在这样，一把鱼食下去，小船周围全是锦鲤，有一次他带我登上观景楼，让人去湖心喂鱼，那是真正的万鲤朝贺。”
陆堇神情向往，“有机会得去见识一下。”
“没机会了，”这次顾眠情绪外露，陆堇能很清晰的听出她的遗憾，“那座山庄被查封了，就在上个月。”
秦烁在山庄里边失手杀了人，单从监控来看，他完全是正当防卫，可所有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都不信他，就因为他是私生子吗？从小养在山庄里，秦家人不认他，出事了就拿他出来当挡箭牌。
那天，顾眠不在场。
而顾眠唯一能做的只是来送送他，她跪了一夜，求父亲帮帮秦烁。
顾眠知道，父亲帮了，一切能找到证据微弱到无法立证，最后的判决下来了，过度正当防卫下的故意杀人。
当时在场所有人清楚的知道秦烁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没一个人出来替他作证。
呵！十五年，他要在里面待十五年。
陆堇下意识追问，“那你的朋友是搬走了吗？”
顾眠看着为数不多的锦鲤发呆，“嗯，我今天刚送他离开。”
秦烁上飞机前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笑着摸了摸顾眠的脸颊，明明是六月的天气，但她感觉脸上那只手被银色手铐冰得彻骨。
“没事，总能再见的。”陆堇局促地想伸手触摸她的头，可始终没落下去。
顾眠没应声，她只知道秦烁是一个很骄傲很骄傲的人，骄傲到不会低头。
五岁的时候，顾眠认识了九岁的秦烁，之后她曾对顾盛驰说过，“爸爸，如果秦烁哥哥是你的儿子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顾眠钻进船蓬里靠坐着，双眸紧闭，“回去吧，鱼太少，不想看了。”
……
等船靠岸时已经接近四点，顾眠无所事事的乱逛，陆堇不知从哪买了个拍立得，咔嚓咔嚓围着顾眠360°抓拍，照片不断吐出来，他不得不就近在随便一个店里买了个布袋用来装照片和相纸。
顾眠难得有耐心，或许是和别人聊到秦烁让她觉得放松了许多。
陆堇煞风景的声音适时响起，又在吐槽顾眠，“小冰块，你好歹笑一笑，拍出的照片要丑死了。”
顾眠闻言回眸一笑，而恰好，陆堇按下了快门，隔着相机看呆了，一时间忘了动作，好一会儿才开口，“笑得像只小狐狸。”
陆堇再一次追上不等他的顾眠，“作为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拍两张，或者咱俩来个合影？”
顾眠接过相机，对着陆堇极其敷衍的怼脸拍了两张，把相机扔还他，照片落到陆堇怀里，一张笑得龇牙，一张懵圈疑惑。
陆堇看着照片无奈笑道，“冰块狐狸。”
既冷酷又狡猾。
晚上九点整。
顾眠提前离开篝火晚会，陆堇紧跟其后，“我女朋友这个身份你是一秒都不愿意多当啊！”
顾眠依旧沉默。
陆堇妥协，“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抱朴小院。”顾眠惜字如金。
快到的时候陆堇把布袋递给顾眠，“放心，我没备份。”
但他没说他留了一张，笑得像小狐狸的那张。
顾眠接过，“嗯。”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
“不了。”顾眠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
陆堇似乎还有话要说，但顾眠没给他这个机会。
顾眠清冷的嗓音响起，“陆堇，我明天要离开了，后天可能就会不记得你，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有时跟熟人掏心掏肺还比不上和陌生人的一段旅程，再见，限时男友。”
这是一天下来顾眠除了讲述万鲤朝贺以外对陆堇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
陆堇心底莫名有些失落，故作轻松笑道，“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不坐飞机，早上六点的高铁，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陆堇摆摆手，催促她赶快进去，“行，我来接你。”
一分钟后，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紧紧拉住小院大门，不让它合上，愣是死皮赖脸的要到了顾眠的联系方式。
毫不意外，陆堇走的时候多得了一记白眼。
第二天的通往高铁站的车路人烟稀少，六点的西巷古镇甚至没有嘈杂的汽车鸣笛声，陆堇提前叫了出租车。
一路上很安静，陆堇难得没有叽叽喳喳吵顾眠。
顾眠直到准备过安检前才迟迟开口，但也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也没给陆堇说话的机会，离开得干净利落。
陆堇进不去候车室，看着顾眠的背影目光呆滞了几秒。
半晌，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小冰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分钟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盯着车站大屏看得认真，如同昨天学编发一样认真。
他在确认顾眠的车次。
西巷县---川城。
随后陆堇查询发现这趟动车属于直达，他没有丝毫犹豫买了下一趟，总觉得自己必须再见她一面。
但之间相差两个半小时。
他想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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