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尹雄夫妇

话说文白被几个喽啰,将绳索套住咽喉手足,两手反绑,背剪勒缚,被勒的生疼,连气都透不出来!好似困于铁笼的下山猛虎,一身本领无法施展。

一个矮小喽啰道:“瞧这大汉,真羡慕他身仗,若会些武艺,肯归降大王,便充得一员头目。”文白装作没听见,走了不知多久,被牵拉到一个地方。

只见月明星稀,秋风正凉,山崖陡峭,寂静无声。半山腰处,有数间茅屋,围一带竹篱笆。文白隐约看见院里的几朵菊花。

待走近茅屋,才看清屋前,两个红灯笼上面写着的朝山二字。屋内墙上挂着宝剑。两头獒犬被黑色铁链栓住。

过了茅屋,小喽啰将文白继续前扯,曲径通幽,一直将文白带到一处大石洞,洞里竟建着宽广的佛殿。

众人在殿前石阶停下,文白只听得一个爽朗的女人笑声传出来,早见两个侍女,腰悬宝剑,手提纱灯,请出一个身形健美的年轻水灵女子,在正中一张交椅上坐下。四个彪形大汉,从另一侧出,下石阶来,手执刀棍,齐声喝斥道:“见了我家姑奶奶还不跪下?”

文白冷笑道:“哼!我是堂堂男子,怎肯低头于妇人?”

大汉怒道:“这厮好生无礼!”举起木棍朝文白腿弯挥掠下来。文白把腿一迸,稳如磐石。只听得咔嚓一声,大汉吃惊大叫:“哎哟!”两条棍儿似打到铁板,竟折断落地。反观文白,却仍站立如松。

那女子发怒,走下殿来,借着火把明光,看见文白相貌英俊不凡,心头一喜,佯装怒道:“这厮定然细作,不受刑不说实话,取咱的棍子来!”两个侍女,便去扛出一根铁棍,那女子却一手拿起,起个手势,指着庭中一个大石礅,说道:“你这两条瘦腿,敢硬似这石鼓儿吗?且打一个样儿与你瞧!”只一棍把石礅打得粉碎,火星直爆出来。

文白心头一怔,料想她不是景王麾下,便是靳直下属。连日来伤人性命,有伤天理人和,如今也是命数,顷刻便平复了心情。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昂首道:“要打便打,敢装这腔儿,吓唬人吗?”

那女子见文白不把她当回事,大怒道:“这厮死在头上,兀是这等放肆!给我打,看他招不招。”说罢,将铁棍丢与一个壮汉。那汉子举起棍子,望文白腿弯直扫下来。

那铁棍力沉,文白两腿受到重击,跪倒下来。

几个大汉一起得意发笑。岂料文白面不改色,旋即站立笔直。众人皆惊,势要打服,那汉子再抡圆了铁棍,大声道:“给我跪下。”文白又挨一击,跪倒在地,他却仍坚持要站起来。如此反复,勉强站起来,那腿终是再支持不住,又倒在地。

汉子被他坚韧不拔折服,也不忍加刑。请示女头领如何发落。

那女子心头一颤,不曾见有这么不怕死的。再细看文白眉头紧锁,双目如电,心中生出一丝怜爱,不愿再打下去。又要给众头目一个说法,正慌乱不知如何下台。

一个小喽喽报大当家要来,只五里外,快马顷刻便到,小的们要接风洗尘。

那女子发话道:“先将这细作暂且捆起,杀鸡宰羊,做好饭菜,等大王来用膳。”小喽啰听了,将牵绳捆紧石柱,将文白吊起半空,留下两个看守,各自下去忙活。

一个头目凑到女子身前小声道:“往日与那景王人马厮杀,不曾见这等硬骨头。”女头领也说:“是了,我也不曾见这山野中何时冒出这等气宇轩昂的人物,若就此杀害,恐伤天理。”

由是,女头领心下一疑,自思量,似他这般铮铮铁骨的好汉,江湖必定声名远播,且盘问他真实姓名,再做定夺。

女子拿了火把,走到文白身前,冷笑一声道:“哼!你这厮胆气还好!不知姓甚名谁?山寨里现在要人,你肯投降,便饶你一死!”

文白大怒道:“何必多问?我向来光明磊落,何时奴颜婢膝?从来只报知遇之恩,岂会贪生怕死,与尔等同流合污,遗臭万年?只可惜,壮志未酬而蒙难于此,于君未尽本忠,于母未尽本孝,可叹!”说到此处,不觉低头不语。

那女子冷笑道:“哼!咱们身虽落草,心在朝廷。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势恶土豪。保的是一方平民百姓的安宁。姑奶奶不敢称大慈大善,也称得上女中豪杰。你不降便罢,怎敢以秽言骂我遗臭万年?众头目,取这厮心肝出来!姑奶奶要看它是有多黑。”

四条大汉答应一声,把文白放下,推靠柱上,反缚牢固,拔出尖刀,望心窝里便要刺来。

文白脑海闪过众亲朋,娇妻美妾,又是长叹一声,道:“唉!也是我杀孽深重,天道轮回。”

突听那女子喝道:“且慢!那厮胸前揣着什么?拿给咱瞧!”

一个大汉,便向文白怀中,扯出一张文书。那女子不看便罢,看了吓得面如土灰。急问道:

“这是吴城文白的上任文书,咱这里正等着他!缘何得入你手?你是何人,快实说来?”

文白睁眼答道:“我便是吴城文白。你是何人?等我做什么?”

那女子喝道:“文白是奉旨的人,自有兵役在旁护卫,怎你独自行走?你莫非受了靳直指使,将文白谋害,冒充的?快快说来,若有半句虚言,便碎剐了你!”

文白道:“只我便是文白,岂有无故冒名?因靳直恨我入骨,屡次遣人截杀,死里逃了生,恐连累同行卫兵,故打发回京,自带文书,赴辽东报到。不想落入你手,要剐便剐,要杀便杀!”

那女子笑逐颜开,惊讶说道:“真是文爷到了。”忙上前解缚,搀扶至正中交椅上坐定,领着众头目,虔诚拜道:“贱妾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文爷,万死莫赎!”

文白忙道:“小娘子请起,你我素昧平生,如何行此大礼?且请问小娘子何人?因何在此做这般勾当?”

那女子起来答道:“贱妾卫飞霞,丈夫尹雄,因与吴凤元作对,杀了他妻妾子女,避祸盘山。闻文爷前往辽东抵御北狄大军。妾身夫妇仰慕文爷,欲共商大事。怕一时错过了,故分兵到此,以便打探消息。不料无意中得遇文爷!因此前与景王势力互相攻伐,多有防备,错把文爷当景王细作,未免唐突,死罪死罪!”

文白吃惊,心下想,这落草之人,与我商量大事,奇哉怪也?那吴凤元不知是那吴城中的吴凤元?还是同名?

因说道:“承蒙众义士错爱,但我职责所在,急于到任,有辜盛情!倘蒙不杀,只此就要告辞了!”飞霞道:“据我所知,辽东的大将,唤作权禹,系靳直干儿。文爷若去报到,是飞蛾投火了!”

文白道:“大敌当前,应抛弃嫌隙,怎可因私怨而废国家大事。”

飞霞动容,又道:“天色未亮,怎能急行?鸡羊饭菜,马上做好,且吃好睡饱,养足精神,再行不迟。”

文白也是又困又饿,也便点头答应。

飞霞大喜,令两个侍女,领文白至客房中,令查看伤势,擦抹药水,奉上酒菜。

文白经此变故,不再拘礼斯文,敞开肚皮吃。飞霞看了,也是喜上眉梢。不多时,小喽啰报告那大当家到了,飞霞告退。

文白暗想:其妻如此,其夫必非庸人。

飞霞进去,精心打扮一番,同着大当家前来拜见文白。室内烛光通明,文白这才细看二人,只见,恭敬敬行来一对玉人,女人生似绯桃,男人质若玉李。

飞霞露出温柔一面,娇羞介绍大当家:“文爷,这便是贱妾夫君,盘山大王尹雄。”

尹雄望见文白,倒身便拜。文白忙去扯时,尹雄连拜道:“吴城第一名士,文爷之名,如雷贯耳,不意在这荒山,得见尊面,真是三生有幸,百拜何辞!”文白回礼不迭。

三人落座后,文白问道:“不知大王是何年纪?籍贯何处?夫人云:与吴凤元为仇,避祸来此,乞道其详。”

尹雄道:“小人今年三十一,家住东州府。略读儒书,窃慕游侠,也习得一些武艺。不比飞霞,自幼习武,颇通剑术。今岁清明扫墓,被景府长史吴凤元窥见飞霞美貌,派遣一尼姑,唤作真修师太。以布施为名,诱飞霞至庵,于茶点之内,俱下蒙药。飞霞机灵,悄悄泼去浓茶,藏过几块糕点,假装昏睡。奸尼认是中计,将门锁闭。床后钻出吴凤元,欲行不轨。被飞霞痛打一顿,还打断其腿骨,连带把庵中众尼打伤。那吴凤元怀恨在心,派人将我夫妇二人收监,定下白昼抄抢行凶之罪,要将我夫妇秋后问斩。

亏的在下有一结义哥哥,诨名铁丐,武艺高强。他有义兄,红须客,也深通剑术。铁丐去寻他来做帮手,把我夫妇二人劫将出来。到家收拾细软,逃往辽东,路经此山,遇到原盘山大王下山劫掠,被我夫妇杀了。众喽啰就推我为寨主,权时落草。

那晚我夫妇出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吴凤元妻妾子女尽行杀死。只便宜了吴贼出外就医,真修尼姑住在景王府中,未曾杀掉。不知文爷可是认得那同是吴城人的吴凤元?”

文白听了,叹道:“不想那吴凤元原是衣冠禽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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