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总是难熬,靖南,也是如此,身为琴柳楼的男妓。自是才貌兼全为第一,可又怎样,又终是有钱人的玩物,读书人的风骨,也悄然无存,只得倚坐窗前,叹什么相思红楼
“靖,那个什么读书人又来看你了?”
“哦”
靖出了门,打点了一下凌乱的鬓发,一席茶绿色的袍子,上了红楼
开了门便见了一粗布衣男子——柳予
“身上没几个破钱,还来找我啊,你要的,尔尔。。”
“这不是找您来寻些学问吗,靖南”
“除了我,没人肯教你?”
“你这不是康庄二年状元...”
“说吧,都过去了,什么华文锦句,不过一场云烟”
“你真不打算翻案”
“为什么要翻,我过得向来不错”
“废物,自己文章被窃,却忍心居身红楼,状元风骨哪里”
“那你倒是中第呀,你不就能捞我出去了,此权丑当道,我已是无力反抗”
“你...”
“怎么?”
“我会让你出去的”
“5000贯,你拿什么攒?”
“待我风华踏马”
“共赏啊,送客”
柳予出了屋,靖南抿了抿嘴,一滴清泪“啪嗒”滴在手上,他又何曾不想像他一样鲜衣怒马,可.....
3年前
殿试场,一人踏歌而归——靖南,二十又一,青衣而归,显得有几分神气,也是靖家世子,又是商州会试第一,难得站在此地,便站在此地,有种年少得志之感,于是,入了堂
是半天如试,写的一篇千字有余骈散兼备,华丽辞赋,《青衫诵》
浮世琉璃漂泊久,至此一枝独暗香,往来气运日正佳,是为天下立苍生,长河远流奔东走,书此长志照长青.....
洋洋洒洒,是笔墨出众称得上是当世第一,靖南直觉如有神助,似字字雕花,文章之大成
却在两日后,似晴天霹雳
揭榜
落第
怎么可能呢?那文章几近辞藻之华丽之典雅,文采之出众,多少是商州第一,就算不是状元,也是榜眼探花之类,如此,不能接受,万万不能接受,又在那日大雨瓢泼,一发疯了的年轻人,拼死想要冲入皇宫,讨个公道,迎接他的只有垂闭的朱红大门那墨绿的衫也在此时,变得黑白
几日后,文章也是公布,那篇《青衫诵》在榜上不过书出此诵的人不是他靖南而已,是一位康姓——康阳,靖南识得,康氏宦官罢,明白了,全明白了
贵族的争斗罢了,靖南高竖了发髻,誓要讨回公道——所谓公道
靖家抄家,在那高堂之上那廷尉,竟看都不看一眼证词,康家以必然之态赢了此官司,附带的是靖家官场上的失利,靖家本就是个小世家,如此便是落魄,靖父已有四十八被发配,靖母受不了打击在虽靖父发配的路上发了病,走了,靖还有个姐姐,也不知下落
靖也以无线之名被赶入大牢,若非命好赶上大赦,靖南还不知会怎样
康庄三年冬,靖南被赎
待靖南从那狱中出来除了冰冷的寒风他已一无所有,流落于象姑,那个鲜衣怒马的靖南死了,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空洞
在此琴柳楼已有快2年,靖南什么人都遇到过,他虽是文妓,但是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
还好因为其文采,姿色皆是顶流,再加上世子身份,身价被一高再高,以至现在30两,可依旧是络绎不绝,要么说身价高呢
这个叫柳予的年轻人也是挺奇一人,木匠家出生,十岁读书,考了六次了,最多撑过乡试要不是他们家还有点积蓄早被他败光了,大约是在一年前,约么是好奇,便与这还未有名的靖南探讨了一下文艺,大抵是那次靖南喝的烂醉就给这几年的不痛快全说了
于是,相识
此后这柳予一月基本来一次,虽每次时间都很短,也算是给靖南带来一丝光亮,靖南也助其过了乡试,他也有了那样的豪言——给靖南赎身
靖南又回了那阴暗的房,又是一年冬,靖南坐在榻上,散了高数的发髻,留下无尽的神伤
还未坐多久那老鸨又言道:“杨大官人来了,靖,来”
靖南又束了发陪上笑脸迎了过去,手上多了份书卷,却已是无了书色,只有一地淫华,跟这种人大抵谈不了文化,尽是一身俗气,可无办法,俗也只能俗了,只要无什么特殊癖好,倒是可以接受,就怕
杨大官人一把搂过靖南,酒气熏得靖南差点吐出来,却又要陪着笑——大抵....
书卷散落一地,满篇尽是恶俗,靖南倒在一片狼藉,嘴角有着血色,一席青衫,有些褴褛,散落零碎的头发缠住了靖南的脖颈,遮住了他乌黑的眸,就在此时老鸨突然言道:“滚起来,洗净准备接客。”便从靖南修长的手上踩了过去,靖南慌忙起身...
台前靖南又高束了了发髻,靖南知道自己的身价一般这样的客人是不接的,除非给的太多,可又怎样呢,规矩,不是有钱有权的人的,靖南又换上一袭青袍,一夜无眠。。
寂寥的甫安城,只有夜莺的啼鸣,与那永不断的打更声
一点银子被扔到靖南门前,老鸨推开门,往靖南的炕上扔了几件单的衣裳:“杨大官人送的”
“哦”
“什么态度,爬起来”
靖南慌忙起身,“啪”一巴掌,“就一男妓装什么装”
砰,门又被摔上了,靖南无耐,2年的时光已经消磨了他的所有心性,或许刚来他还会反抗一下,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杖100之后,他仅剩的心性也消磨了
岁月,无声缄默的岁月
转到说柳予,出了琴柳楼,便到了甫安城东边的一家酒楼
“来二两黍酒”
“得令,客官”
今是仲夏稍末,甫安阴雨,这酒馆的生意倒是有些冷清,自是近夜,少些人倒是能理解,柳予自顾自喝着闷酒,他不明白啊,那才子为何一副颓唐模样,人活着不就还有着,哪怕半点希望,他自己便是,三次会考,两次落败,唯一一次乡试,还得靠那靖南,靖南已是他半个师傅,另半个已经入土,柳予是个感性的人,他自知,在第一次听到靖南的事时他就想救出靖南,不清楚为什么,大抵是可怜,或是可怜,无意被东风染了愁,烂醉间,踏步花中,醒来已是翌日
靖南在朝雨中醒或许他压根没睡,二十三四的年纪,稍看青发,已有白丝两三,随手撩来一把古琴,拨弦两三,蕴得朝雨禅音,山野倾颓,城南花败,一曲终了,余音翻上篱墙,楼下一女子忽轻笑:“想必,必是一忧愁愁思人啊”
靖南开了窗口眺望而去,庭外站着一素衣女子,不认得,但想必是大户人家,毕竟一个丫鬟为其执伞
靖南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下,又弹了一曲,此曲未终,门便被扣响,是那位素衣女子
靖南没有说什么,只是收起了琴
“我还想在听一曲,不知可否”那女子说道
靖南轻叹又摆好琴,拨动琴弦,琴弦舞动,音律绕梁,赋了一曲离殇
一曲罢
靖南抚了抚琴,抬眼看了眼素衣女子,她的丫鬟已不在身旁,仔细一瞧,倒是有几分容色的,皮肤白皙又不失光泽,双手放在背后闭着眼,似还在听着刚刚那只曲子,有些个美人风范
“瞧你也像个大户人家,年纪也不大,怎的来这种地方?”
“嘶,刁难啊?”
“不敢”
“我瞧你也是文艺书画精通,怎的来这种地方?”
靖南苦笑接着引开话题
“不觉着太拥挤么,这么小一屋”
“还好,被关多了,到这种地方反倒有些安全感”
“奇怪”
“你别看我出生世家,可终究是分支,在家里反而有种被关进笼子的鸟之感”
“敢问是哪个世家?”
“康氏”
靖南怔住了,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又默念了一遍:“康氏”
“怎么了?”那康氏女子说道
靖南猛然回过神
“没怎么,想到了一些事”
“..挺有趣一人”
“嗯..”
“雨停了,我也该走了”说罢那女子回身
“等等”
女子猛然回头
“你叫什么?”
“康韵清”
“哦”
“唉,那你叫什么啊?”
“靖。。南”
“哦,靖南,再会”
接下来的一天,靖南没再接客,但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遇,就如同刚从梦里醒来似的,就当是一场梦吧,她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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