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痴憨世子

西昆仑,仙踪祠,开派三百余载,以剑立教,享誉九州,执天下名门正派牛耳,历经两次朝代更迭都未能撼动其根基,依旧坚挺。相传开派祖师曾因在此偶遇仙踪,故以仙踪祠之名立教,不知真假。

承平十二年秋,西凉王王铎亲帅五万大军到访,如今天下将乱,朝廷腐败,奸佞当道,暴政层出,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怕是又到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姜真人,此乃我独子王庆之,王某意欲率兵东出,为天下百姓请命,肃清朝野,此行凶险,望请真人代为照看犬子庆之,若此行功成,王某定当厚报!”西凉王王铎,乃大华朝廷四大异姓王之一,戎马一生,铁骨铮铮,战功彪炳,不拜天地,不跪天子,可此时却单膝跪地,向仙踪祠掌门姜尚抱拳行礼。

姜尚穿一身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微胖矍铄,鹤发童颜,不知年岁,面对一个手握重兵的异姓王爷毫无惧色,甚至都没去看王铎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只有十二岁的王庆之身上。

王庆之是早产儿,其母在他七个月时突然分娩,出生后母亲便去世了,他看上去有些瘦弱,眼神空洞木讷,痴憨带傻,不太聪明的样子。

仙踪祠距离西凉王府不算太远,姜尚也听说过王庆之这位痴憨世子,可今日见到,他不禁眼前一亮,这孩子根骨极佳,绝对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姜尚走过去在王庆之头上摸了摸,又去捏他胳膊腰腿,心中越发笃信了自己的猜测,正要对王铎说话,就听王铎突然开口提醒:“真人小心!”

话音刚落,就见王庆之面有怒色,眼中凶光闪过,一把拿住姜尚的胳膊,狠狠丢向远处。

姜尚没想到王庆之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蛮力,猝不及防之下被丢出去足有三丈远,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身才将力道卸掉,稳稳落地。

见状,王庆之迈步追上,喉咙里发出低沉吼叫,似野兽一般,王铎连忙训斥:“庆之不可!”

可王庆之根本不理,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微胖老头,第一眼就不喜欢。

见王铎要出手阻拦,姜尚连忙叫停:“王爷勿动,贫道看看世子殿下身手如何。”

“庆之力大,真人小心!”王铎出言提醒,却没再上去阻止。他自然知道仙踪祠掌门姜尚的武功,以王庆之的本事根本别想伤到他,只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不能失了礼数而已。既然姜尚自己说没事,那就让庆之试试。

这蛮儿天生便力大无穷,七岁便可单手举起八十斤大鼎,而且随着年纪增长,力气也越来越大,兴许让他露两手,反而能让姜尚更重视他。

王庆之像头蛮牛般冲向姜尚,满面怒色,可行至半道,忽感身前被什么东西挡住,无论他如何用力,就是过不去,而姜尚则一只手背在身后,挺着个微微隆起的肚子,满面笑意地看着他。

“啊!”王庆之愤而怒吼,两个粉嫩嫩的小拳头对着面前一顿狂砸,砰砰声不绝于耳。姜尚眼中有异色闪过,轻一挥手,撤去那道屏障,王庆之一拳砸空,险些摔倒,更怒了,奔着姜尚冲了过去。

姜尚并未躲避,反而欺身而上与王庆之拉近距离,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力气。

“嘭!”王庆之一拳打在姜尚腹部,姜尚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小步,衣布轻轻一抖将力道散去,心中骇然。

如此巨力竟会出现在一个瘦弱孩童身上,实在不可思议,他心中有了爱才之意。不等王庆之打出第二拳,他飘然跃起,声音温和带着笑意:“庆之,你可愿拜我为师?”

王庆之哪管这些,他只知道眼前这胖老头十分讨厌,自己要收拾他,便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仙踪祠如今有弟子千余人,什么性格的姜尚都见过,他面带微笑,手掌轻轻一翻,王庆之瘦弱的身体便失去重心,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世子力道惊人,但须知蛮力并非世上最强,你可愿拜我为师?”姜尚轻笑:“我传你更厉害的本事。”

王庆之心里十分恼火,一巴掌拍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个小小手印,起身却没再去追姜尚,而是看上了不远处的九口铜鼎。

王铎立刻发现了儿子的意图,连忙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王庆之胳膊,好言劝说:“庆之不可。”

盛怒之下的王庆之本想挣脱,却见父亲面色严肃,他不敢再闹,闷声道:“爹,我要揍他。”

“爹知道,”王铎压着声音道:“爹也想揍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会等爹走了你再动手,顺便替爹也揍几拳,好不好?”

王庆之并未在意王铎说的走了,只记住了爹在支持自己,而且爹也想揍那老头,心中高兴,用力点头:“好!”

王铎暗暗松了口气,面相姜尚抱拳:“真人,犬子便交给你了,如何?”

姜尚抚须而笑:“王爷,贫道想收世子殿下为关门弟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但凭真人愿意。”王铎正色道:“只是犬子智浅,希望真人莫要让他受人欺负。”

这话是在警告,姜尚岂会听不出,他道:“王爷放心,我仙踪祠门规极严,世子若拜入贫道门下,便是门中长辈,无人敢冒犯,只是贫道有个条件……”

王铎点头:“真人请讲。”

姜尚看了眼玉虚峰下方阵齐整的数万西凉兵马,正色道:“王爷此去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贫道佩服,但希望不论此行成败如何,日后都莫要让世子殿下脱离仙踪祠。”

王铎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自当如此,庆之入了真人门下,便是仙踪祠门人,这是应该的。”

姜尚点头:“既如此,王爷且安心去,世子殿下交给贫道。”

王铎满眼宠爱地看了看王庆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对姜尚一抱拳:“那便拜托真人了,王某告辞。”说完便大步往山下走去。

王庆之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惦记着等爹走了,就开始收拾这讨人厌的胖老头,所以看着王铎离去,他没有任何反应。

姜尚亲自相送,走过一段台阶,王铎忽然对姜尚道:“真人,每个月我都会命人送来银钱,所以庆之要吃什么喝什么您便顺着他,莫让他受了委屈,你我书信往来。”

姜尚呵呵笑道:“王爷放心,世子定不委屈。”

“好,”王铎止步抱拳:“真人留步,王某告辞了。”

“无妨、无妨,”姜尚道:“王爷此去凶险,贫道再送你一程,祝你凯旋归来……”

就在这时,玉虚峰顶突然传来一阵乒乓轰然之声,姜尚眉头一皱,猛然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回跑:“王爷慢走!恕不远送!”

见状,王铎咧着嘴一阵无声大笑,好不快活,纵身往山下掠去。

玉虚峰顶,王庆之一手一个数百斤的高大铜鼎,抡圆了到处打砸,直径十多丈的殿前平台上烟尘四起,青石板碎块飞得到处都是,九个铜鼎有六个躺倒在地,两个在王庆之手里,只剩正殿门口的那个还算完好了。

姜尚看着一阵肉疼,龇牙咧嘴,你个天杀的小阎王,这可都是钱啊!祖师莫怪,祖师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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