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小姑娘

玄黄剑法乃仙踪祠开派祖师,闭关冥想两年方才创出,取“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之意,玄为天色,黄为地色,天地二色混杂不清,阴阳互渗难别。天地交泰,阴阳合和,十分讲究与玄妙。

有些人即便练一辈子也参不透其中奥妙,徒有其形。可王庆之却只用了半个时辰便记住了前三式且能够灵活运用,甚至还将其中一些招式加以改动,此举前提是要对剑招有着极深理解。

对此,不仅是言若山,连姜尚也感到不可思议,这孩子必定是个天才。

冬月过半,腊月将至,西凉苦寒,一路风雪,王庆之与姜尚来到其母西凉王妃坟前。

西凉王王铎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孩子也只王庆之一个,此番他率兵东出,西凉王府便没什么人了,所以才将王庆之送到仙踪祠托付给了姜尚。

看着荒凉坟茔为霜雪覆盖,姜尚幽幽叹了口气:“王爷乃至情至性之人,叫人佩服,庆之,你与你娘说说话,磕几个头,为师一个时辰后来接你。”

王庆之嗯了声,稚气的小脸上带着憨憨笑意,他不懂悲伤的含义,只知道给娘磕头与清扫坟头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至于娘为何会在土包里他不知道,爹说娘睡着了,不能打扰。

王庆之拿着笤帚过去,小心仔细地将坟头散落的雪花扫去,拔掉早已枯萎的杂草,擦拭墓碑,修整泥土,动作轻柔,深怕惊醒了土包下沉睡的母亲。

坟墓并不豪华,占地面积却不小,一番打扫收拾下来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王庆之就地坐在墓碑前,一边往火盆里放纸钱一边轻声说:“娘,爹出去跟人打仗了,我去不了,我现在在一个叫仙踪祠的地方学本事,如果你哪天睡醒了就去找我,教我本事的是个胖老头,我不喜欢他,可他很厉害,爹说别人比我强我就该服气,所以我服气那个胖老头。”

王庆之慢慢说着自己最近的情况,以及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像个在对长辈问问题的孩子,奇奇怪怪、可可爱爱,他也不需要答案,问出来就行,因为爹说娘睡着了。

纸钱烧完,王庆之起身跪下,认认真真给娘亲磕了三个头,道:“娘,我要回去了,胖老头说今日教我内功心法,我想学,学会了去帮爹打仗,还有青牛叔叔和高昌叔叔,我有些想他们了。”

他起身掸去身上的雪花和泥土,正要去寻胖老头姜尚,就听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清脆的铃铛声音,他好奇望去,就见远处风雪中,一头大水牛不急不慢地走着,其背上骑着一个娇小身影,穿着一身白底红梅碎花小袄,扎着两个羊角辫,背上背着一捆干柴,铃铛声是从水牛脖子下传来的,能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西凉之地很少见到水牛,王庆之多看了两眼,便要转身离开。牛背上的小姑娘也看到了王庆之,远远冲他招手:“你好!”

王庆之顿住,转回身好奇看她,小姑娘在牛背上拍了几下,大水牛便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庆之不远处。

王庆之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与自己说话,动辄便要发怒,可此刻面对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长得如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姑娘,他心里出奇得平静,毫不排斥。

小姑娘名叫陆琳琅,她见王庆之憨憨看着自己,大眼笑成了两弯月牙:“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这里?下雪天你应该在家里,此处荒凉,会有野狼出没,野狼冬天寻找食物极难,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却有条有理,像个小大人。

王庆之瓮声瓮气地道:“我不怕野狼。”他在打量陆琳琅,心中好奇,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人儿。

陆琳琅咯咯娇笑,道:“你可曾见过野狼?那畜生一口便可将你吃掉,你这衣服像是仙山上的那些人,你也是道士吗?”

王庆之摇头:“我不知道。”

陆琳琅道:“我叫陆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你叫什么名字?我家住在离仙山不远的地方,我日后可以去寻你玩吗?”

王庆之有些讷讷:“琳琅满目,什么是琳琅满目。”

陆琳琅扶着牛角从牛背上下来,走过去自顾自地道:“琳琅是一种精美玉石,琳琅满目便是满眼皆是精美玉石,这些书上都有的,你不读书吗?”

“我今日是随爷爷前来采风,午后便归,这些柴火是要带回去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精美玉石,你是。”王庆之憨憨而笑,觉得这个名字很配眼前这个小姑娘。

这二人一问一答,自说自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尤其是王庆之,是真得傻。

陆琳琅皱起小巧可爱的鼻子,有些不高兴了,“你怎的不说你的名字,爷爷说交朋友便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你不想与我交朋友吗?”

“朋友?”王庆之低声自语,他对这个词很陌生,甚至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看出陆琳琅不高兴了,他道:“我叫王庆之……”他本也想学着陆琳琅那样,说个庆之是什么庆之的话,但却没有词汇,更不知庆之的来由和意思,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庆之,庆而有之,”陆琳琅不断点头,脸儿红红,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她道:“我猜你爹娘一定很爱你。”

王庆之忽然有些羡慕陆琳琅能这样说话,可自己不会,他低声问道:“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

陆琳琅愣了愣,很快明白了王庆之的意思,她也觉得眼前这个有些内向害羞,反应也有些慢的男孩很可爱,于是大大方方地笑着道:“爷爷教我读书,书上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你读书吗?”

王庆之摇头:“我不认字。”

“那可不行,”陆琳琅很有社牛潜质地拍了拍王庆之肩膀:“读书可以明理,可以知道许多知识,日后也可为家国天下、黎民百姓造福,我教你读书认字如何?”

王庆之从小便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王铎也从不逼他,正如陆琳琅分析他名字里的庆之二字,庆而有之,为了他西凉王妃年纪轻轻便死了,真的是庆而有之,所以一切都由着他了。

可面对陆琳琅的邀请,王庆之没有一点排斥,他也想像陆琳琅那样说话,也想知道琳琅就是精美玉石,庆之是庆而有之的意思。于是他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陆琳琅也开心,她道:“那你随我去见爷爷好不好?他最喜好学与愿意学的人,你如此好学,他一定喜欢你。”

王庆之笑容绽开,眼里有光,用力点头道:“好,我愿意随你去。”

陆琳琅高兴得拉起王庆之的手往大水牛走去,拍了拍大水牛的背道:“上。”

二人一前一后坐在水牛背上,水牛的两根牛角很大,像两把弯刀,威风凛凛。

牛蹄踩着地上越来越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牛背上两个孩子不惧风雪,有说有笑,好不开心,却都忘记王庆之还不曾跟家里大人打招呼。

姜尚一脑门子黑线,他从大水牛刚出现时便已发现了陆琳琅行踪,此间二人对话他也都听见了,说实话,他从未见过王庆之笑得这般灿烂,这般开心,心里却也有些担心:小阎王这般轻易便叫人带走,而且还是个女娃,这小子日后可别是个花花公子才好啊。

不过想想也好,或许同龄人之间更容易交流,若小阎王能因此开始读书认字,必然是件好事,否则日后见了王铎也好,还是出去行走也罢,让人知道他姜尚的弟子不识字,必然被人笑话。

姜尚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大水牛走得不快也不慢,一路上净是两个孩子的笑声,伴着风雪,别有一番情趣。

走过小半个时辰,大水牛在一间简易木屋前停下,木屋前摆着一张做工简陋粗糙的长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正在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什么。

见水牛归来,老者立刻放下笔迎上去,笑容满面地问道:“琳琅,这位小公子是何人?”

陆琳琅扶着王庆之下来,一蹦一跳地走到老者面前,开心地道:“爷爷,他叫王庆之,是我刚交的新朋友,我也已告诉他我叫陆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

陆川行心头一凛,脸上笑意不减,忙问道:“小公子姓王,不知是哪个王?”西凉人烟稀少,姓王的也不多,而这一亩三分地上,姓王的基本就是主人家的人了。

王庆之语塞,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作答,什么哪个王?他第一次后悔自己没读过书了。

陆琳琅道:“爷爷,庆之没读过书,有些内向,不知如何作答,不过我已与他说好,从今日起便随我一起跟着您学习,他很愿意的,您喜欢吗?”

见王庆之神色木讷,眼神却隐隐带着期待,陆川行笑着道:“自然喜欢,爷爷最喜欢好学与愿意学的孩子。”

“如何?我说爷爷会喜欢你吧!”陆琳琅有些得意地在王庆之肩上拍了一下。

王庆之笑意更浓,他也很开心。

陆川行正要继续询问王庆之是哪个王,忽见不远处行来一位身穿月白道袍,微胖的道人,他微微眯眼,立刻想到了对方可能的身份。

“老先生。”姜尚几步走过去冲陆川行拱手笑着叫了声。

陆川行暗暗吃惊,连忙弯腰拱手还礼:“老朽陆川行,见过仙长,敢问仙长可是那山上的仙人?”

“不敢不敢,”姜尚呵呵笑道:“我不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个无事可做的闲散之人,倒是老先生您,来西昆仑半年有余,将此间风景走了个遍,实在叫人羡慕。”

见姜尚没有否认,陆川行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大幅度弯腰行礼:“想来仙长便是仙踪祠姜真人了,陆某久仰。”他万没想到会在这邂逅姜尚,应当算意外之喜。

这时,陆琳琅问王庆之道:“庆之,这是你家长辈么?”

王庆之看看姜尚不知如何回答,他不想喊他师父,却还是点了点头。

姜尚道:“庆之是贫道弟子,我今日是陪他前来祭祀其母。”

陆川行心头一震,立刻确认了王庆之的身份,此间人烟稀少,附近唯一坟地的主人是西凉王妃,那王庆之的王便一定是主人家那个王了。

见陆川行要给王庆之磕头,姜尚抬手制止:“陆先生,你的事情贫道知道一些,可否借一步说话?”

西凉王率兵东出,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陆川行道:“真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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