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怎样,我的生活还在继续着。
我最近总是失眠,但我习惯了在床上安静一点,因此即便失眠也不会翻来覆去地唉声叹气,只是会反复地细数人生中的错误和悔恨。
有人问,当你睡不着时喜欢数羊还是数星星?
我数我人生中的错。
失眠后想的东西也都大同小异,毕竟我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值得铭记回忆的荒谬和错误都不算太多,且鳞次栉比,毕竟我的错误不单指某件事情,而是辐射范围很广的一个阶段。
我时常想到中学时期逃课上网,想到高一时老师们评价我有希望考上北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去当一名作家圆梦,想到初恋女友红着脸让我亲她但我害羞转身跑了,想到我艺考高考全部失利准备留学,想到家中横生变故父亲事业出现严重纰漏……
太多了,数不完也说不清。
我越想这些就越是不安,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好像马上会有一些人或事的出现会打破我目前生活的宁静和安稳,未知的事情总让我倍感恐惧,尤其是我深切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时。
翌日醒来之后,我照着记忆中印象最深的、目前还和我的生活有联系的家人朋友们,一个一个打去了电话,结果却不尽人意,我还是没能问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父亲和母亲最近在河南登封嵩山脚下参加一个国学研学活动,倒是逍遥自在得很;高嘉航也在北京,一开始没能打通,后来我刚挂掉就打了过来,原来我们同时给对方打去了电话结果卡线了,刚从墨尔本被高干老爹命令着回到北京,打算约我聚一聚,我问道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他短暂地沉默后还是没想到什么事情不正常;李治江就更无聊了,刚刚退伍开始逐步接手家中的法兰厂子,跟我聊天都时不时蹦出来几句人情世故的客套话,我笑骂他被生活压弯了腰,他也不客气地回敬道最近买了我旗下艺人卖的计生用品,说道我要是有骨气就不会去卖这种东西,我无言以对;又挨着给关系甚好的老师、同学等发去消息慰问,得到的答复都是无事发生……
我想是我最近工作太忙导致的心神不宁,其实我还有些犹豫——会不会是成卉那边会有些事情,但很快我又打消了问她的念头,我又不是什么神棍,哪来这么灵的事情,更别提因为我的失眠就去打扰一些不熟的人的生活,即便人家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说什么,也一定会有人腹诽说她男朋友脑袋不正常。
于是此事只能作罢,我此间一直在北京待着,到了端午节前夕,成卉的家人打来电话问要不要回家过节,我倒是无所谓,父母还在河南参加活动,我自己回山西又没什么朋友,但成卉的父母严肃发话:“在国外这几年,过年都没回家,从今往后没什么别的事,过节就必须回家。”
她只好以男朋友也在北京,两个人还有事情要忙为由打算拒绝,但很快,成父又道:“那小子不是本来也不打算回家吗?你把他也带上,正好你们搞对象这么久了,我和你妈也见见他。”
闻言,成卉抬头看着我,询问我的意见,我仔细想了想,倒是没什么所谓,正好回山西看看老朋友们,正好也问问高嘉航要不要一起回老家。
高嘉航答应地很干脆,并且问我是回太原还是临县,听到我说大同的时候,那边沉默了半天,确认我没开玩笑以后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们这就是要见家长了啊!”
我倒是有些疑惑,见家长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见家长就意味着要开始谈婚论嫁了,我一直觉得咱们还都是小屁孩,你突然这么一说,我感觉恍如隔世一样,感觉离咱们几个在坤哥家里喝得烂醉好像没几天,但却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各自都有了事业要忙,你小子都快结婚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突然感悟了:“停停停停停!你就一句话,回还是不回?”
“……”
“老子不是第一个字就说的回吗!!!!!”
“哦【高冷】”
我挂掉电话,抱起成卉:“洗漱,出门,和高嘉航聚聚,他明天一起回去。”
她当年出国之前也见过几次高嘉航,算得上熟人,我倒是不担心会尴尬,只不过还是要提前和她说一声,这样即便双方有什么介意的我也好及时调整,不过万幸,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我们两家都在朝阳,但离得不算近,到了晚上,我按约驾车到了合生汇,车还没停下,我就看见了那辆棕色的七系,高嘉航背靠着后备箱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我愣了一瞬,随即想到以他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队想陪他吃饭,少见多怪了。
我把车停稳,和成卉牵着手向他们走去,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高嘉航恶趣味地用“手里剑”的姿势向我嘴里丢来一支烟,而我也正好一口接了下来,紧接着我看见了他带来的人以后,嘴里的烟又掉了下去:“刘薇?!”紧接着我看向高嘉航,仅仅是一瞬间,我们俩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个女人,这个贯穿了他的青春,同时也深深影响着我们的女人,到底还是被他追回来了,这种感觉好像一个人生的圆环划了个圈以后还是回到了原地,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年我们形影不离时的场景,他擦干眼泪给我点了支烟道:“你看吧,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长大了!”我点点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匆匆擦干脸颊回头牵着成卉进了包厢。
我原以为带着成卉来,即便他们也认识,但气氛会有些尴尬,但经过这么一个插曲,我的酒意像风吹着山火一样愈演愈烈,最后饭没怎么吃,我们两个倒是喝得酩酊大醉,到最后回到我家以后甚至我们两个睡了一间房,彻夜长谈。
从我们的十四岁一直聊到二十四岁,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群发小但凡聊天,翻来覆去就那些事情,但好像每次都加一些新东西一样,怎么聊都不腻,一直到最后谈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我们终于沉沉睡去
……
翌日,我们睡到十点多才起,两个女孩倒是早早收拾好了东西,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们,我们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因为醉酒,胡言乱语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们这些年来的破事儿全被她们听去了。
我倒是无所谓,正如我一直所说,我本就是一片废墟,谈何塌房?但高大少爷显然不一样,作为一个坚持着男神形象的人,他不太愿意让自己的私事被太多人知道,即便这些事情知道的人本来也不在少数,我对这种自欺欺人的态度嗤之以鼻。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两个面色冷酷地大步走出了房门,东西都被她们两个收拾好了,正好为我们的鸵鸟政策提供了时间上的便利。
……
北京回大同其实相距不远,出发得早是表示对见家长这件事的尊重,高嘉航一对倒是表现的比我都重视,执意要先去国贸给成卉的家人买点见面礼,但当打开我的后备箱看到满满当当的猴茅以后也自觉地闭上了嘴,并默默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成卉,一会到了以后我俩方便跟着你们去见你爸妈吗?我俩倒是觉得不怎么合适,你们见家长跟着两个拖油瓶不太方便吧?”高嘉航心直口快地问。
成卉被这么一问也有些发愣了,想了想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俩这次也不算多正式的谈婚论嫁,就是去认个脸熟,你们一起也好,气氛反而会轻松一点。”
高嘉航和我同时点点头,我其实也有些担心这场饭局要怎么圆满下来,听她这么说我反而松了口气,但心里莫名又有些失望。人就是这么贱,只要自己想,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会满意。
我是个很爱参加和中年人的酒局的人,我把人情世故当作生命中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因此也一直主动往江湖里凑,但正因如此,我面对大部分和陌生人的酒局都显得十分局促,因为我深谙其中的道理:喝每个人喝酒需要有的状态都不一样,即便我自诩已经做到了长袖善舞,可还是没能得心应手地应付一切饭局。
一路上我和成卉换着开车,所以倒是没多累就进了市区,成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开吧,我认路,节省点时间。”
我点点头,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我们先吃了顿中饭才继续上路,毕竟时间上来说还不是很赶,我也正好仔细看看这个第一次来的城市。
“十四省的火炉,燃烧的是我的故土。”
首次听到这首歌时我没多大感触,因为我在山西活动的范围里都没什么矿业,但在看到这里远山上黑漆漆一片,道路两旁的白墙也都笼罩了一层黑色时,我不由得想起了这首歌,我实实在在地为了这片土地上被污染的环境感到可惜,但我不能对任何人批判,毕竟深究下来,我也是这场充满硝烟但是没有枪声的战争里的受益方……
我无能为力的事情不会抱着英雄主义的想法去改变的,这是我处世的智慧,因此收回了目光,看着远方的夕阳,别墅区的灯光打在我脸上时我才从出神中回过神来。
……
“到啦!我去我三年没回来了我真差点认不出来这是我家!”成卉不无感慨地道。
是的,到了。进了这扇门,我的人生也即将到达一个新阶段了吧!
我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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