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宁肯享受寂寞

翌日,阳光被窗帘死死隔绝在窗外,我被这无声的缠斗惊醒,但我拼死也不愿接受醒来的事实,我宁愿死在睡梦里!

我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又狠了狠心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想到昨天晚上高嘉航跟我说的消息,我的心就揪着疼,仿佛全世界都在想尽办法折磨我一次,好让我本就悲惨的人生彻底失去生机。

我体会着这种心境,猛然一惊,霎时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我那些年抑郁症反复发作时的感觉!

我绝望地瘫倒在了床上,开始分析目前的局面。

是的,我承认我时至今日,或许可以在商场里和那些老油条们打的有来有回,但我实质上还是个幼稚的小屁孩,甚至会因为再次听到她回来就遭此重击。我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毕竟,这件事直到目前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保持了自己的知情权,但伞雨新回来到底会不会对我的生活有什么影响都只是个未知数!我这样如临大敌的情况只是源自于我们那段痛彻心扉又让我无法释怀的失败感情罢了!

我挣扎着起了床,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九点钟,给成卉发了条问候消息以后,我匆匆洗了把脸,开始联系高嘉航。

我需要他的能量来知悉伞雨新回国以后的动向!我必须躲着她,即便放弃一些什么东西也不能和她再有任何联系!

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我们之间的纠缠实在太深,最可怕的是我们那段感情其实并没有多么难舍难分,只不过成为了两个人的心结以后,类似于一种“不甘”的心理暗示,我们自己给它不断上色,最终描摹成了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可思议,甚至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它就是发生了,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三个字就可以扼杀的!

高嘉航给我发了个“下跪”的表情包,紧接着给我打来语音,我擦了一把脸接起来:

“哥,我真错了,我就不该嘴贱把这事说出来。”

“这是我们俩的原罪,只要你知道这件事情,不管说不说我都不会满意,这是我们自己造的孽!”

“我不劝你了。我只把我知道的信息告诉你。”

“嗯。”

“她是上个月回来的,拿到了多伦多大学医学院的博士毕业证以后她就动了回国的心思,她家里人想让她回去管理产业,但她拒绝了,留在了……北京!她在北大一院当大夫呢!”

“你没再问问为什么要留在北京?”

“我问了啊,她没和任何人说过为什么,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你又不是没数,我总不能真让人跑去她面前追着问吧?”高嘉航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起身走到了阳台,点了支烟看着窗外。

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回国,还是北京来当个医生。

据我所知,她在北京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和事——当然不能包括我。

但我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她只是看中了北京医学界的未来前景,想在这里发展自己的呢,我又何必自作多情一样去管这些闲事,我只是北京的,但北京不是我的!我没资格过问!

想到这里,我轻松了不少,起码目前来看,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只要自己注意点,我遇到她的概率几乎为0!

想着,我的手机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成卉打来的,我缓了口气,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接?”

“刚刚在洗漱,没看手机。”

“好吧~薇薇收拾好东西啦,我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就先不走了。”

“嗯,这么久没回来了,你和叔叔阿姨多住几天吧。我还真没想好要什么时候离开,我和高嘉航没住一起。”

敏锐如她,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啊?你俩为什么没在一起住?闹矛盾了?”

我摇了摇头,很快又意识到她看不见我在摇头,又解释道:“没有,昨天晚上走了以后我们俩又去喝了点酒,后来喝高了我们俩就各自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哎呀宝宝,那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肚子难不难受?我一会给你送点姜茶过去暖暖胃吧,你俩也真是的,喝酒也得有个度啊,哪能天天这么喝!”

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心疼,不由得有些歉意:“没事的,也没喝断片,我一会去接你们,咱们一起吃顿饭我们就走了,很久没回临县了,回去看看。”

“好哦,那就先这样老公,我要去吃早饭啦,啵啵啵!”

我听着电话里传来亲密的声音,内心充满了复杂。

我真的很想给自己来一刀,但我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命运推着我一步步走到现在,即便有些纰漏,但直到现在为止,我爱成卉的心仍然炽热着!

挂了电话,我穿好衣服去拿车。

……

接到高嘉航,他揉着脖子对我说:“我又帮你问了问,那姑娘估计是真打算留在北京发展了,这次她找工作都没找任何关系,不过也是,她那个学历全世界都没多少,用不着走后门儿!”

我闻言沉默着,我想她是真的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毕竟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一个热爱医学到极致的女人,而且在我们的交往中,她也一直把自己的事业放在首位,更不会在这方面受任何感情的影响——她一贯如此,也正因为这一点,我们不欢而散!

我深吸了一口烟,对他说:“嗯,你那边继续盯着,别影响人家生活,只要时不时告诉我一下她的动向,免得我们俩遇上就行。”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这回不上演你千里寻爱的戏码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却又有感而发:“已经这个年纪了,十五岁时因为我不是十八岁,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二十四岁时因为不是十八岁,所以不能抛下一切去爱她。况且我对我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满意,我不想为了一个青春时犯下的错误付出一生的代价,这和我的初心背道而驰了。”

他深以为然地应了一声,于是一路上我们再没说话,各自抽着烟在胡思乱想。

……

大同没有什么太好的酒店,我让高嘉航找了一家点评分最高的,给成卉发去了定位,没多久,她回复道:

“不是说来接我们吗?懒鬼!”

我笑了笑,噼里啪啦地打字:“这真不能怪我,你们那边好几个人,我车坐不下,你爸不是有保姆车吗,正好省的我多跑一趟!”

她给我连着发了好几个鄙视的表情,我笑着关闭了手机。

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再聊下去没什么营养还会耽误正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很快,他们一行人打开了包厢的门。

成卉自然地坐到了我的身边,我率先开口道:

“叔叔阿姨,我们在临县那边还有点事情,卉卉就留下多住一段时间好好陪你们吧,昨天晚上时间太赶,也没和叔叔阿姨好好聊聊天,您二位看看想吃什么。”

说完这句话,我急匆匆地把菜单通过桌子上的转盘递给了成父,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天杀的成卉!在我说话的时候手不老实地一直在我腿上乱动!

很快点好了菜,我觉得自己被这么整了半天有点精神恍惚,就没再主动开口,而成父率先说道:

“佳昊,刚刚听你说,你们一会要去临县?是那边有什么生意吗,还是?”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倒不是,就是好久没回老家了,去看看那边的朋友!”

成母的面色忽然难看起来,成父脸色铁青着对成卉说道:“卉卉,这件事情,你可是瞒着我们的。”

我和高嘉航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地望着成卉,她有些困难地开口道:“爸爸,我当然知道你对那里的人有成见,但是佳昊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已经了解了,亲眼看到了!没必要还为一件旧事耿耿于怀吧!”

“胡闹!”成父大喝一声,吓了我一跳,我心里大概有了底,也不再担心,直直看着成父,等着他要说的话。

“佳昊,你和嘉航都在这里,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一直以来,你们临县人在山西的口碑就不好,当然了,这不是什么主要原因。但卉卉的爷爷奶奶就是被几个临县人害得积劳成疾走的,所以——我们家的家规就是,永远不欢迎任何临县人!”成父的话语掷地有声,目光直视过来,正好和我对上,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

我倒是没有任何心虚,如果我对自己的故乡都不自信,那还指望着别人会尊重它吗?

但在这场无声的对抗里,成父的眼神也丝毫没有退让,高嘉航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开口道:“叔叔,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最后这么敬重地称呼你。我和佳昊都是临县人,不管生在北京也好太原也好,这是我们祖先的血脉,我们永远坦然并且自豪地承认。我想的是,如果真对我们的老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你为什么不让服务生拿把刀进来杀了我们三个呢?因为说到底你是欺软怕硬的典型!当年临县人欺负你爸妈,你就不敢当面反抗,等到现在才说出来。现在你仗着佳昊和成卉的感情,又给他上眼药,你是真觉得我们临县没人了?”

成父被气得面色铁青,盯着高嘉航,但还保持着理性,道:“这是家事,你还没资格管。不要以为自己家有点实力就可以管我成玉泽的事情,这里是大同,你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高嘉航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盒烟,从中抽出两支,丢给我一支,自己点上以后又随意地丟回了桌子上。

“看你这样子,和我老家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但我还是想劝你一下。我姓高,高先民是我爸。如果你看不起临县人,那你看不起的就是为了这个国家十几个省份亲力亲为解决水患、病痛、贫穷的人,你看不起的不是我爸一个人,看不起的是八十万为了社会更好不断奋斗在人生路上的奋斗者!在你对面坐着的,这个想成为你女婿的人,全家都是临县人,从战争时期到和平年代,他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人民能有更好的生活付出了一切,甚至生命,直到被人陷害,几近家破人亡,也没有为利益而放弃爱国的底线!你说临县人不能进你家的门,那我告诉你,临县人不稀罕你家的门,更不指望能从你家得到什么!因为光是我认识的临县人,在吃饱穿暖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更多的人吃饱穿暖!”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虽然让成玉泽的面色更加难看,但我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语气会让他有任何不满,因为高嘉航刚刚说出了他家管事的名字,我虽然不太建议将父辈搬出来做事,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唯有这种办法才能解决掉成玉泽对我们的偏见,因为目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果然,听到“高先民”这个名字以后,成父立马死死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虽然面色难看,但再也没有一丝不满的表现,而是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我看时机成熟,也开口道:“叔叔,高嘉航刚刚说这些不是为了震慑您,更不是不尊重您。只是我真心爱着卉卉,希望能得到您二位的认可,而这个祖籍的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您刚刚也听见了,任何地方的人都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肯定不一样,您的偏见对我们那里的上百万老乡不公平,更是对卉卉不公平,我真的想让二位看到我对卉卉的真心,哪怕到最后不能走到一起,我也不希望是这种原因导致的!”

我这番话无疑是软硬兼施,既隐隐让成玉泽知道了问题所在,又把姿态放低,让他知道自己还是被尊重的。

眼看着成玉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正常,我起身道:“叔叔,今天这顿饭看样子又不能好好吃了,但我希望您好好想想,几十年前的事情,真的要影响到后辈的幸福吗?我想如果今天我的所有老乡都在这里,也一定会为那几个蛀虫做的事情不齿的。我们就先告辞了,有空了再来拜访您。”

说罢,我拍了拍成卉的肩膀,率先走出了包厢门,高嘉航和刘薇紧跟着走了出来,我们对视一眼,高嘉航道:

“唉,我都把我爸搬出来了,他还没松口,看来真不是一般的仇恨啊!”

我颇为无奈:“这事也是卉卉没考虑周全,这种事情肯定要提前跟我讲好早做准备啊。不过咱们俩的临场发挥也没什么问题,我想他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本身也是个聪明人,想通了以后不会再纠结这一点的。”

高嘉航拍了拍我的肩膀,点头说:“希望如此吧!别让这些因素干扰了你们的感情,我真不想看你再栽个跟头了!这次哪怕真让老头子多管闲事,我也要你幸福!”

我笑着摇头,我知道他真能做出来这种事,但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幸福如果要借别人之手来完成,那我宁肯享受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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