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才走出门,一辆黑色汽车恰好驶到他跟前停了下来,司机是一位身材高瘦的男人,白色衬衫外穿搭棕色马甲的装束给人一股干练的味道,他鹰钩鼻,脸颊凹陷,青灰色的胡茬密布整个下巴,不得不说,唐明对他观察的很仔细,起因是那司机下车为塞巴斯蒂安开门后似有意无意瞥向唐明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给唐明很深刻的印象,也让他不得不特意留心关注他。唐明断定司机不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不会有一双如此锐利的眼睛。眼睛可能会说谎,但感觉不会说谎,尽管司机极力隐藏,可唐明还是感觉到一道隐晦的戒备视线,一瞬间有种被猎鹰盯上的错觉,却在司机很快转头看向别处的同时,那感觉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在塞巴斯蒂安上车后司机关门松开门把手的那一刻,唐明捕捉到的细节更佐证他的想法。司机手掌心多处长有厚厚的老茧,主要集中关节和虎口的位置给了这些老茧不一般的意义,那明显是经常握枪才会留下的痕迹,而一位经常握枪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不过唐明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神色,从汽车驶来,塞巴斯蒂安上车,到汽车驶离,他始终保持着微笑,一副欢送多年老友的模样,直到汽车一溜烟消失在没入一片深绿的小路尽头,他忽然冷峻下脸并眯起眼注视着远方,若有所思起来。
外恩特小脑袋小心翼翼从门后探了出来,维持动作许久,发现它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它,于是它尝试着制造一些响动,但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效果,这让调皮的它灵机一动,做了个大点的决策。它轻悄悄朝着唐明方向靠了过去,本意趁着主人发呆的功夫突然在其身后大喊一声,然后主人被惊吓的手足无措,自己则因完成一次恶作剧手舞足蹈的跑开。当然,这一切画面都是它的想象,现实情况是,它刚刚摸到唐明身边,就被唐明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后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外恩特惊吓之余极力挣扎,奈何怎样用力都是徒劳,最后只能无能放弃。
“你的小心思早已被我看穿,跟我斗,还早了几百年。”唐明满脸坏笑,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的小管家。
尽管被擒住,外恩特嘴上仍然说着不服软的话:“是你太狡诈,我不小心才中了你的圈套,我不服。”
唐明轻蔑一笑:“不服?那最好了,那我就打到你服。”
他扬起手,外恩特别过脑袋,宝石般的眼睛立即暗淡,像是害怕的闭上眼。
只是意料中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等外恩特电子眼重新亮起时,他才注意到他已经被唐明放回了地上。
“哼,这一定是你的计谋,我不会再上当的。”外恩特认定主人又在耍诈,因为主人在它的印象中是一个腹黑的人,平时嬉闹时没少耍计谋,让外恩特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它自觉变得很聪明,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的它了。
但唐明接下来的话却还是让它忍不住愣了一下。
“外恩特,你觉得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
以前没见识过?这是新的计谋?外恩特腹诽。疑惑目光正对上唐明严肃的面孔。
“我没开玩笑,我在认真的问你,所以你也得认真的回答。”
外恩特逐渐收敛神色,想了想偏头不解问道:“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因为刚刚那个人。”
“是的,他的到来打破了这里宁静的生活氛围,为此我们不得不尽早收拾行李找下一个适合的住所。”
“听起来我们像是逃难一样。”外恩特还是不能理解。
“虽然不中听,但也勉强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们逃的不是难而是人。”
外恩特好奇追问道:“什么人?”
这些主人从来都没有跟他提及过。
“一群真正的坏人,他们坏到骨子里,心都是黑色。”
“可我感觉你的心才是黑色的。”外恩特小心嘀咕着。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外恩特生怕被唐明知道它在说他坏话,赶紧岔开话题:“我说可是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那不奇怪,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了,总会产生一些感情,换种环境住上一段时间,你也会习惯那里的生活。不对,我才反应过来,拜托,你是一个机器人诶。”唐明夸张的瞪大眼,好像才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尽管外恩特对他偶尔做作的表情和经常明知故问的调侃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机器人也是人好吗?”
“看来博古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大师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唐明绕着外恩特左看看,右瞧瞧,似乎想研究透它里面究竟有什么神奇构造一样,盯着外恩特直发毛,在最后一次唐明敲打它的外壳发出“清脆”金属声响的时候,外恩特终于忍无可忍。
“别像第一次见到新玩意似的,我们光住在一栋房子里都已经好几年了。”它不满冷哼。“还有博古特到底是谁?你在我耳边提及他的名字不下几十次了。”
唐明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颇为满意的不停点着头,良久才敷衍说道:“博古特是一位脾气古怪,除了手艺之外,可以说全是缺点的老头,至于他是谁,你以后有机会见到的。”
他这时好像才想起重要的事情,重新问起:“你觉得我搬家的提议怎么样?”
外恩特水晶眼球中代表瞳孔的光点上翻,不难看出他正在作出无奈的翻着白眼的动作:“还能怎么样,你说的算喽。”
唐明这时却忽然鼓起掌,在外恩特不明所以中,一边点头一边赞许道:“恭喜你通过了考验。这场关于遵从主人决定的问答里,虽然你有小小的脱轨迹象,但好在最终回答出正确答案。很不错,继续保持。”
哈?考验?这是考验!外恩特由不解转为惊叹的过程只在一瞬间完成,他没有跟上唐明跳脱的思维,更无法理解如此另类而怪异的考验到底有什么用处,但不妨碍他知道一件事,他好像再次被主人戏耍了,而且在他反复提醒自己小心提防的时候。
这如何不令他感到耻辱,但更耻辱的还在后面。
唐明话音一转:“不过考验通过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他露出的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让外恩特意识到不妙,逃跑的念头刚刚冒出,还未有所行动,便被唐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后脖子。
“这是对你之前不尊敬主人的惩罚。”简直最阴森的说话声仿佛贴着外恩特的耳边响起,外恩特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不确定他电子化神经系统真的发达如人体神经那般有着不可言状的奥妙,但灌输在他脑袋里的东西第一时间释放出名为“寒意”的词汇,至于“寒意”什么感觉,用机器人的结构来理解,就像是冷却液外漏吧。
“不要啊,放开我。”
“主人,我知道错了。”
从挣脱束缚到服软求饶,外恩特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工夫。
“放心,我会温柔一点。”
“不”外恩特两条短腿在空中扑腾。这时他忽然指着远处:“看,有好多的鸟在飞。”
“多么老掉牙的伎俩,我9岁的时候就不用了。”唐明嘲笑道。
“不,是真的,你快看。”
唐明这才将信将疑,撇头看去,茂密的树林深处,成群结队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仓皇四散,好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
不过唐明看了一会儿便重新回过头来:“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等会儿你惨叫的场面比这个更壮观。”
“不!”
外恩特凄厉的喊叫最终随着门的关闭被掩在了屋子里面。
黑色轿车行驶在罕有人迹的黄泥路上,黄泥路虽没有城市公路平坦,好在极少承重,汽车在上面倒也算平稳。
沿途葱翠景色不断在车玻璃中闪过,映在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塞巴斯蒂安的单片镜上,反射出的白芒让人无法看清镜片后他的眼睛,连带神色也变得捉摸不透起来。
塞巴斯蒂安不说话,司机更沉默不语。他看起来不善言辞,一路上只专心驾驶汽车这一件事,但就这方面不得不夸赞他,他的驾驶技术非常不错,车开的又快又稳,即使遇到坑洼路段也鲜有颠簸之感。只是平稳而顺畅的旅途没能维持到最后,一阵混乱仿佛劲风拍击树叶的哄闹让司机手中的方向盘晃了晃。
司机反应极快,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控制住车辆方向,与此同时凌厉视线第一时间穿透车内空间落在副驾驶侧的车玻璃上。几乎与哄闹一同响起,却掩盖不住的撞击声刺耳的还在车内回荡,玻璃上手指大小如同冰镩重击厚厚冰层留下的浅白碎痕让他彻底冷峻下脸。
他很明白,那是一个子弹留下的痕迹,目标直指副驾驶人的脑袋位置。有人正朝着他们放冷枪,就埋伏在对面的树林中,可枪声惊动鸟群乱窜,加上有意藏身,让他无法确认那人的方位。
“卡尔,不用理会,继续开车。”尽管子弹仅隔着一层玻璃差一点就被打爆了他的脑袋,塞巴斯蒂安面色依旧镇定如常好像早已预料会发生此事一样,他甚至根本没有理会袭击者,眼睛注视前方,从容的下达命令。
看得出名叫卡尔的司机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这时他极为沉着冷静,手上迅捷且干净利落的拨动挡位,发动机瞬间发出轰鸣,轮胎急剧摩擦,打着转的甩出两团黄烟向前加速冲去,可是没奔出多远,紧跟着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刹车声拉出长长尾音,汽车猛然点头,在地面划出两道几米长的车辙印堪堪停了下来。
卡尔眼神冰冷的看着忽然从地表刺出的破胎链,刹车之前他通过后视镜观察到汽车后方不远处也设有同样的陷阱,很显然袭击者针对他们早做了充足的准备。
“管家,我们似乎掉进了提前布置的埋伏中,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或者说有人想要我们的永远留在这里。”塞巴斯蒂安紧跟着补充道。
“我们现在已经沦为狙击手的靶子了,情况非常糟糕。”卡尔声音压的很低,语气中充斥着寒意,他小幅度,高频率的转动脑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异常动向,虽然子弹是从他右手方向射来,可作为绝佳藏身点的茂密树林,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
他所料果然应验,话音刚落,第二颗子弹紧跟而至,又一次打在了副驾驶的车窗上,同样的位置,不差偏毫,原本拇指碎痕瞬间扩散成蛛网般裂纹。
“对方狙击手很有经验,及时更换上破甲弹。玻璃估计还能再挡住两次射击,第四颗破甲弹射出后必定会将这层防御打得粉碎。”卡尔仅凭子弹留下的痕迹便确定了子弹的种类,并以此精准作出了他的判断。
塞巴斯蒂安冷哼:“果然坐不住了,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刺杀国王事件暗藏玄机,有人不希望我们调查出任何东西来。”说完他忽然如平时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那样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仿佛触动某种机关,细密的机械齿轮咬合声这时从后背响起,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有东西正将那层皮革撕裂,但还没露出真容,第三颗子弹悄然而至,“啪”“咔嚓”,第一声是子弹击中玻璃声响,第二声则是玻璃完全裂开摇摇欲坠的沉吟。
“卡尔,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他们会天真的以为我们已经成了囊中之物。对了,记得留几个活口。”塞巴斯蒂安半个身子被包裹,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明白。”卡尔手指按下扶手箱边的圆形按钮,银色金属公文箱缓缓升起中,他重新换挡,油门踩死,汽车发出达到极限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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