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军透过飞机舷窗看了眼外面深邃的夜色，又环顾了眼机舱。蓝色调的灯光铺洒在整个机舱里，显得既幽远又梦幻。乘客们大多熟睡，轻微的鼾声不知从哪里隐隐泛起。这架美航波音773客机下午2点20分从洛杉矶国际机场起飞，预计飞行13个小时左右，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降落。
陶军是位独身的空中常客，一年365天，三分之二，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他可以像一位美食家一样，轻松品鉴每家航空公司航餐的味道，比如俄航的三文鱼，生前大概率是四世同堂。美联航的面条可能出自一位喜吃生食的厨子之手。印度航空的蔬菜糊糊比神奇的咖喱糊糊更让人觉得像啮檗吞针。他也可以像一位选美大赛评委一样，轻松品评每家航司空姐的特色，比如身着沙朗凯巴亚长裙的新加坡空姐温婉可爱；优雅高冷的法航空姐让人浮想联翩；美航的空姐并非预想的格温妮.斯帕特洛，而更接近和蔼可亲的苏珊大妈。
陶军从兜里掏出个木质小佛头，在手里把玩。佛头面部饱满圆润，闭目含笑，通体是泛旧的深琥珀色，额头、脸颊、颈项处露出几块亮古铜色，纹理有些粗糙，坠着星星点点的麻坑。
“这是什么？”坐在旁边的白人女青年问。
“佛头。”
“是中国的图腾吗？”
“中国的图腾是龙，”陶军伸手在空中做了个蜿蜒飞行的动作，“你知道佛教吗？”
女青年耸耸肩，“一点点。”
“这个佛头就是佛教最厉害的佛，释迦牟尼。”
陶军把佛头放到女青年手里。她轻轻掂了掂，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看起来有些年代感，像件古董，”女青年轻轻摩挲着佛头，斜睨了陶军一眼，“在'玫瑰碗'买的吧？它一定花了你不少钱。”
陶军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我偷来的。”
“你是小偷！”女青年斜侧身子，刻意与陶军保持距离，睁大眼看着他。
陶军略显尴尬，翘起嘴角向女青年伸出手。女青年迟疑片刻，将佛头慢慢放回陶军手里，上下端详他。
“你不是小偷，你在和我开玩笑。”
“但它确实是我偷来的，”他说，“而且，它的主人知道是我偷的。”
“它的主人没有找你麻烦吗？”
“嗯......没有。他是个很......很耐人寻味的人，很......很奇特。”
“奇特？像钢铁侠？或者浩克？阿甘、约翰·科菲！难道像汉尼拔？”女青年时而抬头思考，时而托腮蹙眉，时而又张口瞠目，竭力在脑海搜索能和“奇特”对应上的人物形象。
陶军把佛头揣进兜里，十指交叉，抱在腹前，“比他们都要奇特，要听听他的故事吗？”
女青年侧着头看向陶军，微微笑了笑。
陶军从未将这个人的故事完整地讲给别人听，即使他最好的朋友，也只偶尔听到过只言片语。这个人，就像一根尖刺，一直扎在他的心窝里。陶军微闭双眼，沉默片刻，娓娓道出一段尘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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