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幽深空洞的黑暗里寂寂无声。唯有一个少年在内心疑惑道。
“怎么...怎么动不了?”少年惊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用双眼探索前方深邃的黑暗。渐渐地,他静静地沉静下来,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疲惫,不是肉体上的疲劳,而是精神上的。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在他耳边跃起,让他不禁心神一震。
少年只感到心慌,仿佛心脏马上就要冲出身躯的枷锁一般。他尝试放慢思绪,或者停止大脑的思考,以此试图让慌张不堪的心稳定下来,可他却发现狂乱的心仍在不止的跳动。
若是这片黑暗的空间里有时间的概念,那么,少年大概于此沉默不动许久了。这么久的时间里,那声清脆的声响不但没有消停下来,反倒是越来越明亮。宛如薄纱般朦胧的夜里有一盏油灯愈发明亮一样。顷刻间,这片黑暗也被光亮逐渐驱散。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仿佛从一场透明、虚幻的梦境中醒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后,他发现自己刚才就是在梦里,现在自己是醒来了。
少年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破草席上的,可不知自己是从几何时和因为什么躺在这草席上的。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房间里的家具很少且都为陈旧,破败上修修补补的老物。天花板是几十根木棍搭在两边的墙上,上边再铺些茅草,使一些绳物捆绑成的,甚至有一处没有用茅草遮挡到,大概是下雨天造成的,因为那里时不时会有水滴落下。缺口下面还放着个小木桶,桶中的水已经过半了。雨滴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砸在水面上,会泛起一声声响,大概刚才在梦里听到的那个清脆的声响就是这个吧。
‘出门,看看这是哪里!’少年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于是,他匆忙站起身,可刚刚苏醒的躯体却不能承受这样突然的行为。他大脑一阵恍惚,双眼顿时天花乱坠,身体稳定不住地向后倒,后脑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下就没了动静。
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只是在沉睡。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然而过了会,少年又缓缓睁开了眼,好像死亡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不过这次他睁开双眼后第一眼所看到的不是那茅草顶,而是一双疑惑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
“啊啊!”
“哇!”
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少年不禁被吓了一大跳。而那个陌生人也被吓了一跳。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少年看着对方,原来是一个比自己要小的女孩。她只穿着件破粗布,光着脚,皮肤黝黄,看着有些瘦,不过看着她清澈明亮的双眼,至少还能从中看出独属她现年龄段的天真。
“哇啊!大哥哥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啊?又躺在地上做什么?”女孩蹦起来,睁大眼睛冲着少年发问道。
“唔...我...什么都不知...”少年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一开始就莫名在这个房间里醒来,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面前又出现个女孩,揪着自己发问。她大概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的孩子吧...少年目前能猜测的消息仅有这个。
女孩突然又睁大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草席,笑嘻嘻地对着少年说:“啊对啦!大哥哥你在那坐会,我去把阿爸叫回来!他见你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罢,女孩就转身跑出了房间。
少年有些错愕。他环顾下四周,再看看那茅草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没搞清现状前,还是不要乱走动为好。至少,那女孩并不是像有恶意的样子。少年这样在心里安抚自己后,照着女孩的话,静静地坐在那草堆上等候了。
坐了一会,少年又起身,走到门旁,一只手扶着墙,侧着半个身子小心地观察着屋外的情况。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山脚下的村子里。这个小屋子的门正对着大山,因此,少年一眼就瞧见了那庞然巨物。望着远处的山巅,少年的思绪也放的遥远了:
‘这究竟是哪?这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还是...我是从那山后面来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哪里人...不知道...我怎么对我自己都不了解?脑子里的记忆只有刚才发生的事了,其他的...或许有过,但现在不清楚为何没了...’
少年无论怎么想,脑海里都是空白的模糊,他只好暂时放弃思想,向山下看去,突然间,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仔细一看,少年认出了那是那个小女孩,而又再仔细观察后,又看到了个男人跟在她身后。这大概是刚才小女孩口中的“阿爸”,这个房子的主人了吧。少年想着,收回半个身子,转身又坐回茅草堆上,看着不断落下的水滴静静发着呆。
“这一定是真的呀!阿爸!”一会后,门外传来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又看见她双手拉着那个男人进了屋。
“阿爸!你瞧!我哪里有说谎?”女孩边将少年指给男人看,边说道。
男人看着坐在茅草上的少年,双眼顿时瞪大,像是在惊喜什么神奇的现象,惊喜后又乐道:“嘿呀!你你你竟然自个醒来了!莫不真是老天开了眼呐!”
男人又对女孩吩咐道:“阿夏,你拿着个好点的碗,去水井那舀碗水来!”
“好!”阿夏回答后,从床角边的木桌上拿了一个反盖在桌面上的碗,就跑出去了。
“那么,你是哪里人呀?”男人从墙边拿来一张矮凳,坐在少年对面,问道。
“我...我自己也不知道...”少年稀里糊涂地回答道。
男人看出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不在提问,而是温和地说道:“你瞧我,又放糊涂了,你才刚醒,想必还是糊里糊涂的吧,额...”
男人思虑了下,又在脑海里梳整了下情况后,继续对少年说道:“该怎么跟你说呢,算了,还是实话给你全部说完吧!不过,大概,你会听得有些懵,但还是要你听我说完。”
少年静静听着,尽管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但他仍然试图理解眼前的情况。
男人开始回忆道:“嗯...大概得有个几十天了吧,我在这村边不远的一个林子里看到了你,那时你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哦对了,那时跟我一起的,还有个我们村上的人,他当时就劝我说,不要管你,说你多半是哪逃来的荒民,给饿死了,但我也还是看了看你的情况,结果啊,我看了看,就看见你那脸上还有表情在动,咬着牙,死眯着眼,好像哪里很痛一样,我就说,这怕不是死人该有的,脸都还在动呢!然后啊,我就看你一个人有些可怜,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倒在那林子里,但我还是给你背回来了,那个家伙!还嫌我背了个死人回家!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也确实,把你放我这,我也喂不了你吃,顶多喂得了喝,以为你会饿死呢,结果啊,过了好些天,我瞧你这情况,竟然比前些天都要好得多,诶我就觉得奇怪了,你这人不吃干睡着,竟也可以活着,到现在,甚至直接醒来了!怎么样?你现在觉得身体哪不舒服?”
“并不...还好吧。”少年有些糊弄地回答道。他仔细想想后,又有些不解之处,或者是在问自己,大概也同时在问眼前的男人,他喃喃般问道:“我...是怎么了才躺在林子里?”
“这我也想问呢!你是发生啥了?”男人看着低着头的少年,问道。
“唔...我...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吧...”少年低着头,看着黄秃的泥土地,大致脑补了下,回道。实话说,他自己也不确定那些“不好的事”都是什么,大概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那你这样记不得,大概是那个什么...失忆了。”男人自顾地推测后,又弯下腰,看着少年的脸,轻轻地又问了句:“你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家室,身份,统统都记不得了?”
“或许吧...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少年在与男人交谈的同时,就一直在回忆关于自己的事,可曾经或许存在于他脑海内的记忆全都消失了一样,就像河床干涸了,他找不到一点回忆。有些被动的他抬起头,看着男人,眼神渴望被救助,他开口道:“我该怎么做?您能帮助我吗?”
男人看着少年,不忍他可怜。又低着头,或许是在想着办法。
此时门外地面上的小石碎被一步一步的脚步踩的作响。两人看向门口。是阿夏捧着碗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的动作很慢,时不时盯着水面的同时还要注意着前方。
“给我吧,阿夏。”男人起身上前去将碗接过来,又转身走到少年面前,弯下腰将水递给他。
少年接过碗,看着一碗清澈的水,似乎这一下他感到了莫名的口渴,于是也不顾碗有多么脏旧,直接就喝了。
男人看着少年,心中好似定了什么主意,于是待少年饮尽后,他说道:“要不你就暂时住在我这吧!住几日,看看之后能不能想起什么,到时再想想怎么把你送回家!”
“这样,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少年最开始的‘这样’说得还是清楚地,不过后面的句话就逐渐变得含糊、小声,因为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始犹豫是否接受。
“不不不,没有麻烦,哪里会麻烦呢?若是说麻烦,那放你一个人失忆的小孩子走,该怎么生活啊?完全不行的啊!所以,你就先留在我这,先解决当下,具体的以后再说吧!”男人设问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眼神显得严厉,表情有种好意的气愤,语调还有些强烈。总体是斩钉截铁般的回应。
这般回应让少年感受到难以推绝的好意,这下,他显得不再那么犹豫,但还是用比刚才稍大声点的声音和稍许忸怩回答道:“这样...我就暂且住在这吧...”
“那就这样了!在你想起什么之前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忙活什么!”男人起身来,又想到忘记说什么了,“啊对!你还不知道叫我什么呢!这样,你就叫我三田叔吧,村里的小孩都是这样叫我的,但你...”三田叔看着少年,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做的了决定的,便想问问少年想法——他这样说:“有些麻烦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你。”
少年仔细想了想,脑子里蹦出了许多的字眼,但不清楚哪些个组合是他曾经的名字。“李石...大概是这个。”他随口说出的这个名字,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只是在思考的过程中无意地看到了地上的石块,然后胡乱捏造出来的。
“‘李石’,这是你的名字吗?”三田叔问道。
“或许不是,只是感觉有些顺口。”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姓‘李’呐!李—三—田,这是我的名字。”三田叔惊讶道,还端正下发音一字一字的说出自己的全名。他接着这样说:“李—夏,这是阿夏的名字。”
“那大哥哥我就叫你‘阿石哥哥’吧!怎么样?”阿夏在一旁大声说道。
“我...没有意见,都可以的,毕竟我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阿石看似无所谓的这么一说,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许苦涩的。
“没关系的,小伙子,你的记忆会有回来的那一天的,你大可以放宽心些,这里还有阿夏可以和你玩呢,不过她有些顽皮,这还请你能多看着她些。”三田叔似乎是看出了阿石心中的苦闷一样才这样说的。
“那就这样吧!你醒来可真是件好事,现在我得回地里去了,阿夏,你就在这陪着阿石哥哥,不要给他添麻烦,懂吗?”三田叔不单单是在发问,更是在以命令式的语调对阿夏说。然后,在得到阿夏肯定的答复后,三田叔便出门了。
之后的日子便是平平常常的安稳生活了,三田叔在地里忙活,阿夏时不时也会在一旁帮忙,有时则会陪在阿石身旁。他们在一起便是在河边或林子里嬉闹,这完全是小孩的天性。慢慢的,阿石逐渐融入这个家庭了,他有时虽然还会去努力回忆自己的往事,但目的更多的是好奇,对于回到原本的家庭,阿石是不太愿意去想,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因而不愿被打搅。或者说原本的家庭已经不在了,是破败了还是分散了,这些都有可能,而且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流浪到此的也说不定——每当罪恶感涌上心头时,他都会这么劝慰自己:不如安于现状,并且希望在此的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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