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好了,却更痛苦了。每天除了学习功课, 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本身在学校就不受欢迎,没什么小伙伴,现在成哑巴了,大家更是避之不及了。
老汉看我实在没精打采,天天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不顾老妈的反对执意要带我一起去做生意,说是可以出去转转,到处看看有助于开阔心情。
老汉是做金属回收生意的,其实道上都称他们为淘金者。因为他们的最终目标还是那些贵金属,尤其是金子。
那些老成的淘金者都似有火眼金睛,无论外表看起来是新是旧,是镀还是涂料,只要他们一看一摸一掂,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了。
这里面有几个翘楚,其中就有我爷爷。他重货轻货都接,再加上家族驱邪避灾的本事,别人拿不准的只要他去,准能让买卖双方都满意。从业三十六载,一次都没失误过。
而老爹作为他的儿子自然是子承父业,打小就屁颠屁颠的跟在爷爷身后磨眼睛,学技能。虽然有天赋,也是挨了不少骂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有了不少人脉,很多人有货只卖给他,不论别人给他们多高的价格都只等着老爹过来收。
今天这场子生意是一个李姓老头主动联系的老汉,“小子,家里那堆破铜烂铁天天放在家里太碍事了,今天通通给清出去,眼不见为净,你过来吧,不是你我不放心。”
老爹挂了电话就去车棚开车去了。熟悉的摇晃和咣当声,我坐在小破三轮车斗的小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数着路边的一排排杨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一路上,我都在脑子里想象着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是乡间小院还是高楼大厦。想着想着,眼前渐渐闯入一条长长的河堤公园,有一排乳白色人形雕塑用四肢姿势各异的组合摆成一个‘护’字。
“这是李庄西边的护城河,再往前一点就到了。”老爹出声道。果然,视野中路两边已经有零零散散的楼房。
又过了一小会儿,车子就拐进了一条白石灰铺成的康庄大道上,路两边是成片成片的麦田,微风拂过,哗啦啦青意盎然,给这秋风平添了几分活力。
‘刺啦’,车子刹住了。
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与这一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幢黑白配色的复古别墅,一面墙壁上是工整的线条雕的两扇镂空小窗,另一面则摆放着两大盆藏色龙纹盘踞着的瓷瓶为底的翠绿迎客松。向前一看,一扇双开的青灰色大门此刻正半掩着,光滑门把手上反射出的阳光刚好打在我的眼上,我别过脸去,看到老汉已经准备好了他的麻袋跳下车向我招手。
“儿子,一会你看着你老爹怎么给你炫技,叫你开开眼界,哈哈哈哈。”老汉高兴坏了,这老李头跟他十几年的交情,他手里出的可都是高端的好货。
我们俩走到门口,老爹直接推门走进去,嘴里喊着,“老李,我来了,你人呢。”
声音刚落下,一个穿着白色古风长袍的青年从中间的竹砌小屋走了出来。
“叔,跟我来吧,我姥爷这会正午睡呢,他一早就安排我了,交代说要是您提前到了,让我先领您瞧瞧货去。”他边说边往左侧有着拱形小门的路上踱步而去。
我们一行三人朝着院子深处走去,走在满是鹅卵石的小路上。
我的指腹轻轻划着右侧的朱红色院墙,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内的场景。
设计的太巧妙了,大片铺着绿色草皮的小院,中间一个笔直的竹亭长廊上攀附着品种极好的葡萄藤,再往那边看去,一个一个的白色蘑菇状的遮阳亭,有向日葵花围着的一簇泉水巧妙的混入景致之中。外墙上爬满了蔷薇花,中间还有爬山虎在顽强的与之抗争着,有粉有绿,实在美极了,和谐极了!
在经过一扇黑色铁门后,我们进入到另一片天地。一个青蓝色搭配侵染的屋顶,四角各蹲坐着一个凤凰做齐鸣的姿势,中间五个红柱,里面则有些祭台,烛台和香炉。
我们被领了进去,那白衣青年指着一扇草席覆住的门,“就在里面,您请进去吧,不过东西怕吓着这位小朋友,不如就让他先坐在外面的蒲团上等着吧。”青年温声温气的说道。
老爹一听这话,可还得了,本身我现在这种状况就很特殊,怎么能冒险再接触点让人生怖的东西。他当场止住我的脚步,“你先坐那儿等着我。”
我也不敢再跟着,立刻退后数步,就着地上的蒲团坐下了。
好巧不巧,这小老汉进去的匆忙,那草帘子都没盖好,斜倚着门框,生生漏出一条大缝,正对着能瞧见那地上一堆用麻布盖着的东西,我一斜眼就能看到。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偷偷瞄一眼时,突觉头皮一麻,我下意识眼神朝右下角瞟去,那里竟有一直眼睛,正直勾勾的望向我。
下一秒,我慌乱的向后退去,身体也咚一下子栽了下去。这时,老爹恰好把那厚厚的宽大麻布掀开。他慌忙走出来,掀开帘子,关切的询问,“怎么了,乖。”帘子一打开,我才发现,那只阴冷的眼睛是谁的。
麻布下是几十个大大小小的佛像,横七竖八的堆在了一起,杂乱不堪。而我看见的则是其中一只瘦小的女菩萨像,那像的眼神里没有慈悲,反而有凌厉之光。
“诶呦呦,我就说不能让这小朋友看见吧,还是不够小心啊。没事啊,乖,这就是一堆铜像。叔您瞧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这些是我爹从南面费了老大劲凑齐搬回来的,听那边一座山上的得道高僧说是什么大团圆群像,能招财纳福,保家族兴旺的。结果,一回来刚供上没几天他就病了。他一个人病了,还没那么稀奇,怪就怪在,我的三个表哥也陆陆续续病倒了。”
“怎么会这样,”爹一边轻抚我的头,一边皱眉问道。
“那时候,刚好我姥爷去跟朋友旅游去了,没在家。他一回来,就问家里是不是又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我姥爷信道不信佛,混了二十几年也有点道行。我急忙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了,看也没看就命人将那些东西扔在了这间杂物房,说是破铜烂铁,叫我爹不要再信这些歪门邪道。
这不,又让您辛苦跑一躺来收了吗。”白衣青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接着说,“姥爷说了,这些只有您能来收,换谁来就说已经处理了,不让他们惦记。”
老爹听了点了点头,“我先去看看再说。”
谁知,他的脚还没抬起来,那扇黑色大门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个中年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喊着,“不好了,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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