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孙言在门口敲了敲门，“司令，韩城派人来接我们了。”
蹇邕和蝴蝶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却是跟着孙言走上了饭店的顶楼，“孙言，来这里做什么？”
孙言正要解释，就听蹇邕道：
“是直升机，这么大阵仗，是吴雄安那老头做的吧。”
胡蝶被无视，在心里偷偷白了蹇邕一眼。
孙言道，“是，吴雄安有批货一直想要您放进来，抓到这机会，自然是极尽谄媚。”
飞机缓缓落下，胡蝶还来不及惊叹就被蹇邕推着往飞机里走去，她学着他们的样子系好安全带坐了下来。
从上俯视着下面，房屋、湖泊、山包逐渐缩小，像古画上的山水。飞机飞得不高，她并没有所谓如人看蚁的感觉。
蹇邕忽而饶有兴趣道，“怎么样？”
胡蝶道，“什么怎么样？”
“没什么。”他无所谓笑了笑，转过头去。
胡蝶沉默地看向窗外，心情有些不好，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这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自然会是希望她表现出新奇，艳羡，甚至是自得，他们试图丢出些小诱饵以捕捉这些情绪，以他人的卑微丑态增高自己的优越，这是一种乐趣。
她却不乐意成为他的乐子，想了想，胡蝶问，“司令睡得如何？”
蹇邕不知她要说什么，反问道，“你呢？”
胡蝶笑了，“不太好，要不是司令，我身上也不会这么痛。”
孙言一口口水呛在气管里，看着蹇邕难看的脸色憋红了脸不敢出声。
一路沉默，胡蝶的心情都很好，孙言敏锐地觉察到蹇邕的心情越来越差，不禁替她后怕，这位小姐怕是真没见识过司令的手段。
飞机在寒蹇公馆家的草坪停下，公馆大厅内此刻正人头攒动，跳舞喝酒，准备迎接蹇邕。
下飞机后蹇邕快步走在前面，而孙言则默默跟在胡蝶身后。
一进门，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紫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就笑着走了过来，“世侄回来了。”
“吴伯伯费心了，我本来让司令部的人开车去就好，还动用了你家的飞机。”
“开车不安全，这飞机在天上飞，那些小人就连你的边都碰不上了。”吴雄安笑道。
孙言察觉蹇邕笑意更冷，他们才遭遇袭击，消息就传到了吴雄安耳中，可见他们的动向一直为他所掌握。今夜他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吴雄安对蹇邕的不悦不是没有察觉，可他身后是洋人，若放在以前蹇老司令还在的时候他自然不敢，可蹇邕气死了老司令，军中人心浮动，蹇邕的威信力远远不如从前。
路上埋伏的人自然不想要蹇邕的命，不过是他给的一点催化剂，希望能让这小子认清形势。天下早已不是从前的天下，韩城也早已不是原来的韩城。洋人们分据大陆沿海，下一步就是占领全国，各大军阀各自割据为城，若不与洋人合作，岂能长久？
蹇邕要带头做这乱世英雄，也得掂量掂量情况，幼子登台，孤掌难鸣。
吴雄安笑着拍了拍蹇邕的肩膀，对他嘘寒问暖之际眼尖地瞧见孙言带着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孩走了进来，一连蓝布长袍棉裙，穿着一双绣鞋，款式都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了，在这样的宴会显得格外突兀。
他向孙言打了声招呼：“哟，孙副官去这一趟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么？”
孙言忙道，“您误会了，这是胡蝶小姐。”
误会……不是孙言，那便是蹇邕了。吴雄安上下打量着胡蝶，美则美矣，只是没想到蹇邕会喜欢这种美人。
胡蝶皮笑肉不笑，略微勾了勾嘴角，站在了蹇邕身边，暗示这位猥琐的老男人他们之间的关系。
蹇邕瞥见她的小动作，却忽而一笑，“吴伯伯，你看这位胡蝶小姐怎么样？”
胡蝶顿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吴雄安心里摸不准蹇邕的意思，便道：“我看蝴蝶小姐气质纯然，是一位窈窕佳人。”
蹇邕晃动着杯子里的酒笑道，“那不如我做媒，把胡蝶小姐嫁给吴伯伯，你觉得怎么样？”
吴雄安瞬间来了兴致，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这批货有希望了。“那不知道司令要的聘礼是什么呢？”
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姑娘，送人只是个幌子，既然要从蹇邕这里娶女，就得送聘礼。他正愁蹇邕不要他的好处，这样一来，蹇邕收了他的东西，自然就会帮他办事。
“星湖园的那块地，吴伯伯舍得吗？”
星湖园他已经建得差不多了，等之后路修得差不多，就是一个大赚一笔的商业区。蹇邕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那批货进来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中间的利益可比星湖园大多了。蹇邕肯要，他自然巴不得给，反正后面还有洋人出钱。
吴雄安略算过一笔账便笑道，“舍得舍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胡蝶不可置信地看着蹇邕，“蹇邕，你疯了？我可是怀了......”
清脆的巴掌伴随着微红的掌印留在了胡蝶脸上，力度不轻不重，但极具侮辱性。
她狠狠盯着蹇邕，他只是淡淡道，“带胡蝶小姐去楼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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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月光从缝隙中透进，一缕光从地毯爬到床上，在胡蝶的小腿形成一条银色的链子。她被捆住手脚，警惕地注视着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把手转动一声，是吴雄安。
男人笑着走了进来，看着床上一脸冷意的胡蝶，笑着坐到了她身边。
“胡蝶小姐...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喜欢蹇邕，可是神女有意，襄阳却无情啊。他有的钱财、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还是识时务的好。”
胡蝶躲开了朝她伸来的手，“你说得没错，不过有一样，你比不上蹇邕。”
吴雄安笑着摸上了她紧致的脸庞，“不就是脸嘛，谁没年轻过，只有你们这些小姑娘在乎这个。等到了看不了脸的时候，你就知道，钱才是首要的。”
胡蝶看着吴雄安褶皱的皮肤，深厚的纹路，感到一阵恶寒。“外表不过皮囊而已，我说的不是这种东西。”
吴雄安道，“哦？”
胡蝶道，“算账的头脑。我知道吴老板在和蹇邕谈生意，你有一批货要靠他进海关，一块地换长久的流水，我不过是相当于一张交换货币罢了，听上去是很划算。
可是吴老板，我如果告诉你我怀了蹇邕的孩子，这笔买卖又如何呢？”
吴雄安愣了愣，怀疑地看向胡蝶，“你什么意思？”
胡蝶见他不信，索性自在地靠在了床边，“你以为蹇邕突然去运城是做什么？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却让我嫁给你，要么他就是要您将这孩子养大，届时我不敢说出真相，受他胁迫，帮着他吞食您的家产。要么他就是要玩一出仙人跳，借机让您声名尽毁，理所当然杀了您。”
吴雄安听得心惊胆战，面上却不显，这女人说的隐患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可这笔买卖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他淡淡笑着望向胡蝶，年轻的躯体散发着生命的味道，与一般小姑娘不同的是那双乌黑稚嫩眼珠中的谋算与藏在冷静外表下的害怕。
吴雄安笑了笑，直接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将她推倒在地，“诈我，你还年轻了些。蹇邕不敢杀我，实话告诉你，这鸦片是英国人托我运来的，我也不过是个经手人。”
胡蝶胸前的衣襟被扯开，吴雄安的脸越来越近，皱巴的皮肤摩擦在她光滑的脸上，她胃里的恶心越来越重，猛然呕了一口。
吴雄安没料到这种情况，嫌弃地推开了她，胡蝶正松了一口气就被吴雄安又拉着推到了浴室，冰凉的水从蓬头喷洒在她身上，胡蝶冻得发抖，眼睛几乎睁不开。刺骨的寒冷让她又回想起了从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愤恨地睁开眼，望着抱臂抽着烟的吴雄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连赌一把的资格都不会被给予，所谓智谋、所谓辞令、所谓人心……都将被碾压在尘土里。
不施粉黛的脸因清水的冲洗反而更生光泽，如出水的白芙蓉一般透亮。吴雄安忽而拉过她将她放到了床上，解开了她的绳子，胡蝶扭动手腕默默张开了手掌，黑色的瞳孔逐渐变淡，散发幽光，吴雄安一抬眼，惊恐道：“你...你的眼...”
“砰——”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枪响，吴雄安倒在了她身上。
胡蝶快速褪去了蓝色，变回了原来的瞳色，她抬头望向来人
——蹇邕一手拿枪，一手端着酒杯，身后跟着一群神色惊异的先生小姐，还有一些端着相机的人正慌忙打开镜头盖，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闪在胡蝶脸上，蹇邕靠近蹲下用背部挡住了她的身躯，解下了身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有些好笑，随口一诌竟然真给她说准了。胡蝶冷笑一声，正要扯掉那件西装却被蹇邕牢牢按住手。
“摄像机在后面。”他对她轻声笑道。
蹇邕不痛不痒，仿佛只是她配合他演了一场戏，胡蝶没忍住抬手就要打他，被蹇邕率先拦下，他抓着她的腕子道，“要留下总得拿出点诚意来，这算是投名状了。”
胡蝶讽刺道：“司令不去唱曲儿才是可惜了人才。”
她白了他一眼仍不配合，待要起身自行离去，蹇邕低声道：
“一千块。”
胡蝶挣扎。
“三千。”
胡蝶怒视。
“一万。”
怀中女孩乖乖靠在他身上微蹙眉头，一副娇弱受惊之态。
蹇邕轻笑，转过身时已瞬时阴云布面。
“吴雄安色胆包天，敢在我的接风宴上动我的人，把他带出去丢到吴公馆门口，谁也不许挪动！”
孙言带着护卫一边清理，一边应是。
蹇邕抱起胡蝶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护着她在一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留下一众记者与好事宾客议论纷纷。
“这吴老板胆子也太大了吧。”
“所以说喝酒误事，他平时去逛窑子就算了，敢在这里乱来。”
“唉，别说了，没看见司令护成那样吗？不该说的都烂在心里。”
“说的是，走吧走吧，这舞会也差不多结束了。”
他们本来在喝酒，还有的在房间闲聊，突然房门就被打开，孙言带着卫兵举着枪扫视了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匆匆离去。
许多人被敲开门，都不禁好奇地聚拢跟了上来，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吴家看来要倒霉了。
接风宴结束，孙言敲响了蹇邕的房门。
“进来。”
孙言一进来就注意到蹇邕那鲜明热乎的掌印，触及蹇邕冷冷的目光，他忙低下头。
“东西都删掉了吗？”
孙言道，“司令放心，该删的都删了。”
蹇邕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胡蝶，对孙言道，“医生怎么说？”
“小姐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有些低烧，至于孩子……医生说要一个月后才能看出小姐的状况。”
蹇邕笑了笑，“她倒能算。”
之前还说他是她的恩人，转头就把他给卖了。他和孙言一直在隔壁房间守着，没想到她吓唬人的话中无意点出了他的想法，还好或许是她太过害怕，让吴雄安反而不相信，这才给了他把柄。
他也是绝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是乡野土妞。
“孩子的事不急，那就再给她一个月，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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