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刘家庄

店伙计的鬼魂蜷缩着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冯靖尧以前来过店铺替过路的孤魂野鬼买过香烛纸钱,自然认得这个店伙计,他试探着冲地上的鬼魂喊道:“张大哥,是你吗?”

那姓张伙计缓缓从地上爬起,扭动着的身躯好似柔软无骨。当他看到冯靖尧时,一改迷茫畏惧的神色,脸上充满了欣喜,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他长发披肩,眼珠翻白,嘴里一张一合地向冯靖尧诉说着什么。冯靖尧紧紧盯着他的嘴唇,过了半晌才转过身去对一脸茫然的楚月轩说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正问我他为啥走不出这家铺子。”

“你这读唇功夫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楚月轩感慨道。

冯靖尧谦虚道:“熟能生巧而已。”

既然有人能和鬼交流帮忙翻译,倒省了他不少的事情,楚月轩也不客气,迫不及待的对冯靖尧吩咐道:“你问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杀的人,还有严火福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冯靖尧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按照他说的话,连比带说将意思传达给了张姓伙计。

一人一鬼倒像两个哑巴似的指指点点,咿咿呀呀的好一通比划,冯靖尧大致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即,他略作整理,将张大哥的意思翻给楚月轩听。

据姓张的店伙计讲,事发当晚他在前院店里值守,老板严火福则独自呆在后院的书房里。因为一直没客人上门,他干脆在柜台打起了瞌睡。就在迷迷糊糊之际,刘胡子找上门来说是严老板叫他过来的。因为刘胡子常来店里,也算是老板的熟人,所以他没太在意,两人打过招呼后,他就继续睡。没成想,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店铺了。

“可真是个糊涂鬼,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楚月轩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又问道:“他有没有说刘胡子为什么上门,还有老板严火福究竟去了哪?”

冯靖尧苦笑道:“你以为我没问吗,他就知道这些,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照你话的意思,咱们再问下去也是白搭了?”楚月轩反问道。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其实冯靖尧比谁都急,找不到严扎纸,他的冤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清,可如今什么线索也没找到,这让少年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咱们走吧。”楚月轩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少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本能地问道:“要去哪里?”

“这次来纸火铺,咱们还是有收获的。”楚月轩充满了乐观精神。“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刘胡子和严火福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事发当天很可能是严火福叫刘胡子来店里商量什么事,只要去刘胡子的老家查查,兴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来。”

楚月轩说完要走,忽又想起一事,他转过身来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宝剑,眼睛紧紧盯着那不远处的店伙计。冯靖尧察觉到他神色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楚月轩不答,而是健步冲出,飞快地抡起宝剑劈向店伙计,顷刻之间,那姓张的伙计来不及闪躲便被宝剑刺穿,只刹那功夫,他的身躯开始渐渐消失,直至最后烟消云散了。

冯靖尧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禁军校尉竟狠心将张大哥的鬼魂当着他的面打的魂飞魄散。这对一向与鬼魂和睦相处的冯靖尧来说简直不可接受,于是,他出奇的愤怒,整张脸青筋暴起,愤怒的冲楚月轩质问道:“他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能忍心让他彻底魂飞魄散呢。”

楚月轩慢慢将剑插回剑鞘,一脸平静道:“我是在帮他。”

“你胡说,既想帮他,就该让他继续留在这儿,怎么还对他下此毒手。”冯靖尧咬牙切实,仿佛一头发怒的雄狮。

楚月轩也不恼,还是用他一惯平淡的声音解释道:“人鬼殊途,死后就不该继续游离在人间,尤其是像他这种身怀怨气的冤死鬼,留他下来迟早会变为厉鬼再去害人的。”

“张大哥本性善良,就算死了也不会变成厉鬼的。”冯靖尧争辩道。

楚月轩只一句话,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既善良就该及早离去,否则厉鬼从何而来?”

楚月轩的意思是每只鬼长留人间一刻,就多经历一分人鬼相隔,怨念也会越集越结多,而厉鬼乃怨念所化,要不想让张大哥有机会害人,只能让他彻底从人间消失。

虽说从心底里认同他讲的这番道理,但冯靖尧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实在不喜欢楚月轩这种独断专行,为所欲为的行事风格,而那边的楚月轩也并不过多解释,他性格本就是个直接干脆的人,既然做都做了,断不会多思多想更不会后悔。因为分歧,两个年轻人在接下来的路上均互不理睬,以这种沉默寡言的方式踏进了安宁县。

安宁县位于蜀地叙州的西大门,距离府城约七十来里,到了县城,两人按路人的指引又走了一段山路才赶到刘家庄。刘家庄坐落在山脚平坦处,村庄不大,看情形总共也就统共三十来户人家。

进村后,两人四处找人打听刘胡子家的位置,经过一番波折后,总算在一个年纪稍长的老人那里问到了刘胡子的住址。

冯靖尧机灵嘴甜,一通爷爷、爷爷的乱叫,哄得老人心花怒放,不免多说了几句。

“不知你们找刘胡子做什么。”老人说道:“前些天有官府的人到我们村来查过,听几个官差讲,刘胡子人已经死在叙州城里,连头颅都被人割去了。”

“那几个官差来查了些什么?”冯靖尧问道。

“几个官差就只是找大家问了问刘胡子的身高体貌,又去刘胡子家里面看了看,然后就打道回府了,说是要回去给他们大人复命,我问他们刘胡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也不说,哎,死的那么惨,好歹也是条人命啊。”老人似乎对几个官差敷衍的态度感到无可奈何。

楚月轩不愿耽搁下去,打断道:“他家在什么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

山里的村民都很淳朴,正巧有位过路的中年女人住在刘胡子家附近,当即便要给两人带路,两人不好明着拒绝,便任由她领着。

带路的大姐嘴碎,一路上她不经意说起了刘胡子的经历:“说起来这刘胡子都四十好几了还没成亲,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事。”

“那他是靠什么生活的?”楚月轩随口应道。

“像他哪有什么正经营生可做,听说从外面学了一些邪法回来,私下替人赶尸混口饭吃。”

“噢,赶尸?”楚月轩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装作不经意道:“这种事儿大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本来很隐秘,以前我们见他常往叙州城里跑,每次从城里回村又是买酒又是吃肉阔气的很,当时大家都闹不清他究竟做什么赚钱的买卖咧。直到有次我家那口子从他屋里喝了酒回来悄悄的跟我讲,说刘胡子学了赶尸术专门帮城里一位掌柜运死尸过去,每趟都能挣不少钱,把家那口子羡慕的,求我答应他和刘胡子一块儿干。”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光楚月轩察觉到这里面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就连冯靖尧都猜到这其中必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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