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

顾清与苏澜交谈了几句后,只觉困意袭来,身子不由得靠在了床边,眼皮一耷拉,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是一间闺房,明媚的春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照在一位女子的发簪上,她的头发和发簪一起闪着光芒,一切柔和平静。

“苏幕姐姐?”他恍恍惚惚的唤了一声。

那女子转过头,眼波流转,肌肤如雪,微微一笑,眼里仿佛荡漾着温柔,百媚生。

但顾清看到,她的眼里分明闪着泪光。

“苏幕姐姐,我……我做错什么了?”顾清忙走过去,想抱住她。苏幕却是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抱,叹道:

“你很好,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怎么可能,苏幕姐姐怎么可能有错!”顾清急道。

“我……我本就无意于你,还叫你撞见了我,让你难过。”苏幕说着,两行泪滑落。

“我不愿辜负你,可我又心系于另一位公子,这叫我如何是好!”

苏幕轻轻抽泣,顾清此时柔肠百转,又心酸、又难过。

“你忘记我好了,忘记我这个无情无义的人。顾公子是金刀驸马,当配绝世佳人,而非我这贱女子。”苏幕呜咽道。

“苏幕姐姐怎么会是贱女子!”顾清急道,“苏幕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去吧,不要再见我,也不要再挂念我。”苏幕转过身,背对着顾清,“这样你会好受点。”

顾清眼里噙满了泪,低下头,默默地走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他也知道。

他寻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只为忘记苏幕,然而这也持续了不久。苏幕则整日整夜沉浸在这痛苦之中,以泪洗面,害得苏容以为顾清辜负了她,直想找顾清算账。

时间又快速的来到了那一天,他随着苏家其他孩子一同出去游玩,碰见了孟家人。

孟家二公子孟延也站在那里,长得丰神俊朗、眉清目秀。顾清见苏幕亲热的挨了上去,孟延却颇为冷漠,但也勉强与苏幕聊了几句。

顾清看着,好生难过,但苏幕已要求自己一生都不要见她,也就只能作罢。

一行人快活地走在前面,顾清则落寞的跟在后面,心烦意乱,更是惆怅悲哀。

几人走到一条河边,在河边坐了下来,嬉戏玩耍。顾清见孟延与苏幕坐在了一起,苏幕不自禁的往孟廷的肩膀挨了过去。

孟延却抖抖肩,往旁边缩了缩,说道:

“苏姑娘,我并无意于你,你请离我远点。”

这句话在苏幕的心里宛如一个晴天霹雳。苏幕愣在原地,孟延站了起来,轻飘飘地离开了苏幕。

苏幕也站了起来,望着孟延的背影神色黯然,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滴。顾清看着这孤零零的影子,好是心疼,于是站了起来,往苏幕走了过去,只想安慰她。

不料顾清刚走近之时,苏幕忽的转过身,手一翻,一个清脆的声响传了出来,回荡在两人旁边的树林里。

“苏……苏姑娘?”顾清低下了头。

苏幕的手又颤抖着缓缓放下,定在空中。她此时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打出这一掌。

她望着望着,忽然掩面大哭,往树林深处跑去了。只留顾清一个人站在原地。

“苏幕姐姐,咱们俩在一起最好了。”顾清心里叹道。他觉得脸上像是被浇了一盆水一般冰凉,只有被打处是火辣辣的。

而这时这片树林也渐渐消散。顾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见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还加了一层衣服——那是苏澜的。张湫和苏澜则坐在椅子上,有些担心的望着他。

“黄公子你还好吗?”苏澜关切道。他冷不防往前挪了一下身子,伤口忽的痛了起来,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顾清见外头还是夜晚,便知这一觉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左右。他听到苏澜叫痛,慌忙想爬起身来:“苏公子,我不应当占用你的床的。”

不料他刚想爬起来,身子却是软软的,立刻又瘫了下去。他感到头一阵炎热,却是发烧了。

“刚刚看你又哭又叫的,可真是吓死我了。”张湫叹了口气,“一个没好另一个又来,当真是麻烦!”

他说着站起身来,拿起一只碗走到了炉火旁边,装了一碗药,端回给顾清:

“你喝了这药,我就送你回禁闭室那边。我要走了,不能在这里再待太久。苏澜也好很多了,至少能下地走路了,那祝融草也当真有用。”

顾清接过了药,就想一口喝下去。张湫忙说道:

“别烫着了,慢慢喝。”

这一声甚是温柔,好像……好像苏幕姐姐……

苏幕姐姐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他这一生中,只有苏幕姐姐真正关心他、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苏幕姐姐……”

顾清心忽的一酸,头一低,把药递了出去,神色颇为悲伤。

“黄公子,怎么了?”张湫忙说道。

“我不喝这药了。”顾清把药还给了张湫。

“这怎么行!”

“我这人还是死了好。”

“怎么突然这样!”苏澜很是着急,张湫看了看他肿起的半边脸,又想起他适才的哭叫,瞬间明白了许多。

“定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了。”张湫道,“但黄公子还得从里面走出来,毕竟……都过去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你若是如此,让她于心何安。”张湫想了想,又叹道。

“我扶你到禁闭室吧。”

顾清神情落寞,点了点头。张湫搀扶着他往外走去,苏澜仍在那张床上躺了下来。

两人回到禁闭室时,天已经快亮了,薄薄的雾飘在空中。禁闭室里面也有床,不过又硬又冰凉。

张湫从包里取出一件白色狐裘,展开来铺在床上,才扶着顾清睡了上去。

“我交代了苏澜公子偷偷照料你,不会有事的。”张湫说道,顾清点点头。

“我给苏澜公子留了一件宝物,叫言后玉,是世间三大神玉之一,可以预言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可以趁早作出决定,带你逃出危难,听他的就好了。”张湫又道,“如果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我,我在仙药境,张家的潇水境旁边。”

顾清点头答应着,张湫便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顾清忽的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张湫公子,冒昧的问一下,五年前……张家就没有经历什么吗?”

张湫愣了一愣,满脸疑惑,摇了摇头。

顾清觉得大为奇怪,就算满门被斩,张湫也总该有点印象吧。

“你家人都安好?”

“好啊!除了娘……”张湫更是惊讶,为何顾清会问出这样的话。

顾清见张湫什么也不知,张家也还是完好的,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喜悦感,也有种释然的感觉。

张湫见他不再问下去,于是说道:“那么张某告辞了。”

他一拂白衣,轻飘飘的往禁闭室的门口走去。顾清见他在门上贴了一张青色的东西,觉得大为奇怪。

顾清盯着门口,沉思良久。然而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黄一,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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