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所在的船被保护了起来,后续的行程也被取消,所有幸存的专家学者被武装直升机送回了自己的国家。回去的航程其实并不算长,荀江却感觉自己的胡子都长了几分。
因为这件事,荀江获准半个月的假用来安定。台里的其他人虽然觉得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反应,却觉得这时间实在太长了。只有荀江本人不觉得长,他不会忘记那时候看到了什么,血日,炼狱,残肢... ...忘记或者说适应这些场景的确需要一点时间。
荀江本人没有什么朋友,这些天只是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画画或者一个人出门走走,偶尔与警察通话了解调查进度。
他除了是“逐光”天文台的天文学家之外,同样是一个业余绘画爱好者。他对那件事有着强烈的表达欲,便想把那时他所看见的东西画下来,或许画下来能够更好地接受这么一个炼狱场景。他很喜欢梵高《星空》的表现技法,用色块与线条赋予星空以流动感。这次他也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把它画下来。他取下画板上一幅一个月之前完成的画并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后,拿起画笔蘸上颜料在画纸上挥舞着,由外到内勾勒出那辆保护了幸存者的车。那辆车冲向爆炸范围内的另一辆车,将血日与另一辆车分隔开,两边的色彩对比很强烈,血日浓烈的红光越过那辆车时过渡成了淡黄色的阳关,打在被保护的车上。
当他最后画到了血日时,他联想到他画过的另一幅画,它们的画面中都有这样的漩涡,名叫《光之旅》。这幅画在色彩上与《星空》很是相似,只不过这幅画中星空漩涡的中心点不止一个,使得画面中的宇宙显得很拥挤。
血日最终画完的时候,整幅画的创作也就结束了。他扯下画纸右上角的一点交代,露出胶带下的白边,将完成最后一笔的时间换算成摩斯电码,用黑白相间的黑色色块涂在白边的边缘,就像是书本切割不当留下的定位色块。确认色块干透,他便把画板留在画室中了。
这个时候,警察又打电话过来了。
经过前几天的调查,人们将这次事件定性为一次恐怖袭击,根据他们在最后喊出的那句“虔请光明降临”瞄准了一个叫做“逐光会”的宗教团体。但是全世界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何况“逐光会”明面上只是一个合法的宗教团体,甚至还在进行着合法的活动,对他们的深入调查由于没有理由而十分困难。
“荀博士,很抱歉打扰您,但我们需要您来协助调查,请问您方便吗?”
实话讲,在以前,荀江绝对是拒不配合的。他很讨厌官方的人,尤其是官方政府机构那帮爱摆架子搞官僚主义的人。但是这次荀江想去。他很想知道造成这次事件的人或者说组织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好的,那么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呢?我们将会派专车去接您。”
荀江与警察约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十点。来接他的人很守时,十点钟准准的停在了荀江的楼下。
这辆车从外形上来看不像是警车,车窗上拉着窗帘。荀江坐到后排,想拉开窗帘看看车到了那里,却发现窗帘是四边都封上的,窗帘的样子或许只是为了让坐车的人不要那么紧张。到了之后荀江走进了一座没有牌子的大楼,看着不太像是警察的地盘,唯一和警方沾边的可能就是门口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警察。那个警察朝荀江走过来,把荀江带进了大楼。
从小警察的口中得知,荀江到这里来是为了参加一个与那个事件有关的国际会议,需要荀江提供一些信息。走进会议室,他看见所有人都已就位,小警察带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与会的大部分是身着军装的各国军人和几位警察,也有像荀江这样亲历过那个事件的幸存者。
主持会议的军官是个中国人,名叫张立国,看上去成熟老练,让人光是看着很容易就信任他。
“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这次会议的第一阶段目的是综合此次案件的有关线索。首先,由格林坦恩上校还原当时的情况。”
荀江看见当时开车的军官站了起来。他身着美军军装,在这一片军装当中荀江刚才并没有注意到他。
“好的。当时我们准备离开康达,在返回码头的路上遇到了这样的六个人。”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手绘图,画的是当时抬起棺材的那六个人的穿着。
随后格林坦恩详细描述了那群人诡异的表演,甚至重新播放了那首《Waka Waka》。
You're a good soldier 你是一个好士兵
Choosing your battles 在你选择的战场
Pick yourself up 站起来
And dust yourself off 掸净灰尘
And back in the saddle 重新上路
... ...
“当他们开始祈祷的时候,我通过口型猜出了他们的祈祷,内容是:
我们在此祈祷,亲爱的上帝啊,请宽恕我们的一切罪孽。为了流浪已久的百亿灵魂,我们自愿牺牲一切。我们将用这杀戮换取更伟大的救赎。请您护佑那宇宙中飘荡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容身,感谢上帝。阿门。
我作为一个基督教信徒军官,习惯性地通过唇语读出了这段祈祷语,但我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戮意味,同时那六个人的眼神不对,我处理过大大小小很多恐怖案件,那些最纯的危险分子在赴死前眼神都与之类似,又想到在那么剧烈的颠簸之下棺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驾车逃离了现场,不过两秒之后,爆炸就发生了。”
格林坦恩看了看张立国表示汇报完毕,后者示意格林坦恩坐下。
会议接下来的内容大概就是事件调查的过程。这些内容荀江都清楚,所以并没有怎么认真听。不过那段祈祷语倒是荀江不清楚的。他原以为没什么重要的,只是“逐光会”的一种仪式而已。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这样的。这段祈祷语很明显属于基督教,但他们并不是基督教的人。难道他们同时信奉基督教和逐光会吗?
荀江感觉这倒是很合理。但多想一点就觉得或许不太对。每个宗教对宇宙起源、神以及人类起源的描述一般都各不相同,这些是一个宗教的基础,每个宗教的最高主神同样各不相同,同时信奉两个宗教可能会影响信众的世界观,因此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
在陷入思维的死结时,人一般会转移注意力,荀江也正是在此刻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其他幸存者的口供已经十分充足,似乎并不需要自己无关紧要的补充,那... ...
荀江保持着思考状态。当他回过神来,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我们对这个宗教进行了深度调查,这只是非洲一个不起眼的小宗教,正式信众估计不过千人。不过我们怀疑 ,他们的信众远比这多得多。”说话的是一名CIA情报官员。“然而比调查信众更难的,恐怕是确定他们的信仰对象。逐光会的人员组成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有信仰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道教甚至克苏鲁神话的人以及严格的无神论者。因此,我们一直无法确定他们的宗教模式和内容。”
“有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确定他们的宗教内容呢?”一位幸存者提出了疑惑。
“宗教信仰是宗教之间发生冲突的一个很大因素,由宗教因素引起冲突的例子很多,早在拜占庭灭亡的时候就有了。”一位英国警官说。
“我们从海量的信息中比对,找到了共同点,是一幅画。”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画。
其他人对这幅画一无所知,只有荀江感到十分惊讶:这幅画名叫《光之旅》,画面中有着很多的漩涡,在色彩上与《星空》很是相似,只不过这幅画中星空漩涡的中心点不止一个,使得画面中的宇宙显得很拥挤。
这是荀江的画。
“逐光会的每一个信徒家中都挂着这样一副画,尤其是他们在非洲的聚集地,最显眼的地方挂着这样一副画。我们通过一些手段获取到了他们聚集地的那幅画的扫描件,也就是大屏幕上这一张。”
听到这里,荀江不自觉瞟向画的右上角,那里有一列长短不一的黑色色块。这是他的习惯,类似于防伪标识吧。家里有很多画板,每次到底有几幅画在画架上他也不太清楚。这样一想,他在画完《光之旅》之后绝对把它留在了画板上。但是他在记忆当中清楚地记得他收好了那幅画,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
“在座的各位除了荀博士之外应该都不了解这幅画,那么就请荀博士来为我们做一个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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