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示好

褚英出事后,莽古济一直在等自己的大嫂嫩哲。如今白旗唯一的出路就是与蓝旗结合,由蓝旗出面为褚英求情——阿玛根本不想治罪大哥,他只是想找个台阶,偏偏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去给他老人家递这个梯子。但是几日过去了,来的不是褚英大福晋嫩哲,而是代善大福晋济兰。

莽古济成亲多年,济兰一路进府才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竟是第一次来这位小姑的府里。此时大雨刚刚过去,天空如洗,万物清新,院落也是明亮、整洁,一尘不染。这是一个四进的大宅子。正门进入后,是一条幽深、静穆的小道,两边杜若等花草正长得繁茂,芬芳四溢,令人留恋。曲径通幽,离居室不远处竟然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桃花林,如今虽没有桃花,可是不难想象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定是芬芳满院,花开花落,景色迷人。

济兰直接被带进了莽古济的正房。正房有五间,济兰进入的地方是正房的最外间,这也是接见亲朋女眷的地方,毕竟算不上外人。才进了房间,济兰就闻到淡淡的檀香,镂空的雕花窗棂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那门栏窗,皆是细雕的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桌案,一个贵妇正坐在案边,她的头只微微一动,头上那支富丽之极的金步摇便一闪一闪,耀眼夺目,她身穿水蓝色薄衫,丰满的身段若隐若现,自带一股风流。见到来人,盈盈一笑,眉眼间的俏皮灵动婉转流出,惹人心跳。

“嫂子大驾光临,做妹妹的真是受宠若惊了。”莽古济一双丹凤眼笑起来,看着又热情又真诚,人却没有起身。

“早就听说三妹妹府里的一切都极其精致,这一路进来,且不说外面的花草布局,就是眼前这雕刻也让人眼前一新,嫂子真是见都没有见过,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济兰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莽古济对面。屠嬷嬷给两人奉上茶来。

“这是汉人有名的雨前龙井,嫂子尝尝如何?”莽古济说着先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只是闻起来便已觉清新。”济兰说着边轻啜一口,“嗯,果然清香可口,不俗啊。”

“嫂子喜欢,一会走的时候,带一些,我二哥最是喜欢汉人文化,一定喜欢这茶。”

“到底是妹妹疼哥哥,果然不假。什么都惦记你二哥。”济兰突然一脸的套近乎模样,莽古济暗地里打了个冷颤。济兰可是从来都不和自己近乎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肯屈尊前来,必有所求。莽古济转了转眼珠,也不多说半句,只是自顾自地喝茶。

“三妹妹觉得我的萨哈廉如何?”济兰的一双眼睛就如此时的天空一般清澈明亮,再加上笑容真诚,真让人难以不相信她。

“极好,如今这家族里谁不夸嫂子的萨哈廉好啊?我二哥的三阿哥,相貌也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出众的。”莽古济其实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只是她这样直白,还是颇出意料。

济兰淡淡一笑,明白莽古济话里的意思。不错,萨哈林只是三阿哥,虽然是嫡子,可府里的嫡长子却不是个无用之人,恰恰相反,人家如日中天,也越来越受万众瞩目。

“我也不跟妹妹绕弯弯,萨哈林虽然是三子,可也是你二哥最喜欢的儿子,妹妹是知道的,我们也不必忌讳,你二哥的一切也只会是……”

“嫂子还真是实诚啊……”莽古济见济兰终究停顿下来,由衷地感叹道。

“妹妹的熙儿与我的萨哈廉年龄相仿,脾气也是相投——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常常一起玩耍的。我此番找妹妹来,就是想来为我的萨哈廉说亲,自然是要有十二分的诚意了。”

“嫂子的萨哈廉千般好,妹妹怎会不知,可是我的熙儿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莽古济暗叹一声,这两人何时一起玩过?实在不好意思 ,一直和我女儿玩耍的可是你们府的大阿哥,脸色由晴转阴,唉声叹气起来。

那日远远瞧见岳托和蓝熙儿边走边说话的样子,十足是小儿女情窦初开的模样。岳托和萨哈廉在代善眼里自然是天壤之别,可在莽古济这位姑姑眼里只怕是没有区别的,毕竟代善的一切最后给谁,根本是不定数。济兰想着这些,火热的心硬生生地凉了大半,却见莽古济继续说道:“嫂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熙儿和杜度有婚约吗?”

“杜度?”济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心中立刻大悦起来,幸好表情还能控制,淡淡说道:“妹妹怎么还会在意与杜度的那桩婚事?如今褚英大哥…….”济兰一脸嫌弃,红白两旗结怨已深,如今更是不必忌讳。

“这婚约,到底是我大哥的主意,虽然没有敲定,如今大哥又是这般模样,我若先毁了婚约,妹妹如何还能在家族里立足啊?何况大哥也一直待熙儿极好。”

这是莽古济的真心话,如今这种形式,自己当然是不愿意许婚的,可若是直接毁婚,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阿玛最是痛恨背信弃义的人,那么熙儿和自己都得不着好,以后熙儿只怕也很难能找到好人家了。所以悔婚可以,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这也是这些天最头疼的事。

“我看妹妹也是喜欢汉人文化的,难道不知围魏救赵?”济兰一双眼睛又恢复了神韵——只要莽古济惦记的不是岳托,这第三代的阿哥们,再没有人能比的过自己的萨哈廉!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围魏救赵?阿玛是讲过,可是如何围魏呢?”莽古济不解地说道。

“我们不用围魏,只需……送上去一个魏……,妹妹该知道,杜度还是有人惦记的。”济兰眼神炯炯地看着莽古济,似笑非笑。

莽古济眼前一亮,与济兰相视一笑:“我的熙儿和萨哈廉还真是般配,两人都是白皙细嫩的,站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只是我的熙儿还小,我想着再养大些再说亲事。”

这话就是松口了,济兰心中大喜:“这是自然,可不能让熙儿如咱们这般,小小年纪就嫁人,撑起家族大业的责任。如今的日子也不是从前那般了,先养着好,养着好。”

这话可真是说到莽古济心坎上了——当年,自己才十一岁就要为了阿玛的大业嫁人,这些年……她苦笑一声,看着济兰,眼前这位来自叶赫的格格也是为了哥哥的大业嫁到了建州,看着都是风光无限的格格,其中心酸苦楚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莽古济当即态度就更亲切了几分。

济兰心中更是安定了下来,继续说道:“萨哈廉也只是比熙儿大两岁,如今议亲也还早。我今日来,就是想让你我心里都先有个谱,过两年再定亲也不迟,等孩子们都再大些。再说,定亲可是大事,我定是要请我们爷来妹妹府中光明正大地提亲的。”

这话说得就比嫩哲敞亮多了,莽古济也是心中大悦。

“妹妹尽管放心,我既然认定熙儿做我的儿媳妇,其他的事都让我来处理,必然不会让妹妹烦忧。”济兰说着还指了指茶杯上白色的地方,莽古济心领神会地笑着点头。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屠嬷嬷心里着急,几次给莽古济使眼色,莽古济却都视而不见。

姑嫂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别的,济兰才离开。

“你不用这个表情,我知道你中意岳托,可岳托没有他阿玛的宠,能成什么事?到头来也只能做个闲人,能不能富贵一生都不好说,难道让熙儿跟着他去受苦吗?”

屠嬷嬷简直气结,可又不敢跟莽古济发脾气,只得哀叹一声:“哪里是奴婢中意岳托阿哥,是咱们格格……”

“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岳托对她好,她才欢喜罢了。萨哈廉性子随和,又爱说爱笑的,接触久了,她也一定会喜欢的。”莽古济笃定地道,若说杜度和岳托相较,还是有区别的,可岳托和萨哈廉哪里有什么区别啊?不都是一个阿玛生的?不同的是,萨哈廉是叶赫贝勒的亲外甥,虽然叶赫不行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莽古济突然想到这些,心中更亮堂了,这两兄弟还是有区别的——这个萨哈廉可是有外戚势力的。萨哈廉和熙儿,一个有叶赫背景,一个有哈达背景,简直是太般配了!

“福晋,哪个阿哥不对咱们格格好啊,那杜度阿哥对咱们格格还不是一样好?根本不是这回事啊……”

莽古济哪还有心思听得下这些,突然想到既不是岳托,那就不能让女儿再跟岳托单独见面了,脸色一变:“熙儿呢?说了好一会话,我倒是忘了问她的行踪了。”

“回福晋的话,去阿尔哈图土门府了,是那个大福晋下的贴。”

“什么?”莽古济眉头一皱,满脸不悦,转身就走。

“福晋,您这是要去哪啊?”

“备车!随我去那府里把她找回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该给她禁足才是。”莽古济脸色越来越难看,步伐也越来越快,屠嬷嬷哪里还敢说话,只得招呼人准备马车。

蓝熙儿是收到了嫩哲的帖子来大舅舅府的,自从上次出城报信褚英谋反,蓝熙儿便再没有进过大舅舅府。因为那件事情似乎一直没有个结果,她心中总隐隐感到不安。可这一次大舅母亲自给自己下帖子,不好推辞,只得应邀前来。

进了府后奴婢便直接把蓝熙儿领进了嫩哲的房间。这可是第一次,蓝熙儿不解地看着奴婢,可两个奴婢什么都没说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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