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熙儿的状况一直不好,体温时高时低,人是昏昏沉沉的,熬到第十天上才真正清醒过来。
“病才好些,就在院子里坐着,夜深露重的,不能在意些吗?”国欢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将斗篷披在蓝熙儿肩头,整了整披风下摆,将她整个裹住,才在她旁边坐下,随着她的眼神也看了看满天繁星,开口问道:“星空就这么好看啊?”
见蓝熙儿没有反应,国欢又轻唤一声:“熙儿?”
蓝熙儿终于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他,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碍事。”
“熙儿,杜度他……”
“国欢哥哥,你的院子真别致,尤其是这些竹子,清幽典雅。”蓝熙儿打断国欢的话,她实在不想提杜度。
“这茶是你喜欢喝的,嘴都干了,喝些茶。”她自小就讨厌喝那些苦药,这些日子,她吃药吃的人都麻木了,弄得饭不好好吃,水也不好好喝,这身子如何能调理好,特意给她弄了些清香的茶。
蓝熙儿接过茶杯只是拿在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杯沿,却没有喝。国欢看着她无风无浪的脸庞,心中一紧,只是见她望向自己时,又赶忙微微浅笑。
“国欢哥哥,你的茶满了。”
国欢这才意识到给自己斟的茶已经溢了出来,赶忙放下茶壶,自嘲道:“我真是没用,连个茶都倒不好。”
“国欢哥哥,明天我想回去了。”
国欢脸色一变。
蓝熙儿却已经抬头继续看着天空道:“我已经没什么了,也不好一直住你们府里的。”
“好,我让奴婢给你收拾东西。明日三姑来的时候,你同三姑一起回去可好?”
蓝熙儿点点头。国欢轻叹一声,满眼的不情愿,也只能抬头看着星空。
“这茶还真是好喝,这是什么茶?”蓝熙儿举着茶杯终于抿了一口。
“你来喝就好,不用知道是什么茶。”国欢脱口而出。
“你怕我抢了你的茶啊?”
蓝熙儿的语气其实有些调皮,国欢的心情却沉郁了。他认真地看着蓝熙儿感慨:“我只怕你不来了。”
“我只怕找不到你了。”蓝熙儿心中突然就是一沉,国欢的语气和眼神让她突然就想起岳托说这句话的样子,心中猛然一紧,她住在这里十多天了,岳托一定找不到她了。
“国欢哥哥,我想明日一早就走。可以吗?不要等我额娘了。”
国欢见她如此着急走,心中难过之极,蓝熙儿却只是看着星空发呆。一个奴才走进院子,打断两人各自的伤感。奴才行了礼,看了一眼蓝熙儿,没有说话。
“我先回房了,有些冷了。”蓝熙儿识趣地起身回房。国欢一动不动地看着蓝熙儿的身影,直到她进了房间,才转过头来,脸色也立刻阴沉下来:“该来的人都来了?”
“回爷的话,格格和阿哥都来了。”
“好吧,既然是天意,那就走下去吧,找人看着阿哥,然后去通知我额娘让所有奴婢都退出咱们大阿哥的院子。”国欢的眼里都是阴狠。
“是,爷。”奴才行礼退了出去,国欢坐在蓝熙儿刚才的位置上,举起她的茶杯将她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同样看着星空:额娘,您想要儿媳妇,儿子给您找一个就是了!
蓝熙儿出事后,莽古济对杜度又打又骂,嫩哲对此早已忍无可忍,可碍于国欢处理所有事,把小院看守的严丝合缝,她想看看蓝熙儿都难。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又怕惹怒国欢不敢胡来,直恨得牙痒痒,骂咧咧地说国欢这儿子也不知道是给谁生的,向着外人。
国欢是这个样子,而杜度也因为这件事整日的郁郁寡欢,借酒消愁,眼看着一日比一日颓废,嫩哲急得直上火。褚英的事还没有头绪,杜度与蓝熙儿的婚事也渺茫了,正一筹莫展之时,嫩哲没想到国欢派人来传话,说要完成她那个“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
嫩哲心中大感安慰,连忙配合国欢,才收到他的嘱咐,就赶忙吩咐杜度院里所有的奴才都退出去,只是杜度又喝得烂醉,满嘴胡话,还是留个翠心小心照顾着。
翠心万万没想到,夜色朦胧时,一个不速之客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杜度房间。来人身披斗篷,罩着兜帽,全身上下都遮住了,但是翠心认出那件斗篷了,那是一件蓝色斗篷,整个斗篷上都是亮片,金光闪闪的,以前她是在阳光下见过那位小格格穿过,却没成想月色下的那种蓝色更是另一番美丽,只是很快有比这种美更让翠心惊心的就是这位小格格一直对他们阿哥很冷淡的,此时竟然鸳鸯同卧了,翠心守在屋外,大气都不敢喘了。
“熙儿,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杜度轻声细语,身旁的齐而雅明明泪在眼里打转,抬眼见到窗外隐约的身影,心又安了下来。她已经安排好济尔海去找岳托,看来人是到了,毕竟济兰已经告诉她院里的奴婢都退出去了。
杜度突然侧身过来,口口声声轻呼着“熙儿”,生怕语气重了,名字就碎了一般,他目光迷离,轻柔地缓缓动作着,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痛了她,齐而雅的泪无声地流出来。
杜度低沉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欢欣和迷醉,显然已经身心俱醉:“熙儿,你真好,熙儿,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站在窗外的岳托如木雕石塑一般纹丝不动。院中无人,静谧的夜色中,屋内的动静似乎格外大,清晰入耳。
岳托很想迈开步伐离开这个院子,可血液似乎都凝住了,甚至找不到心跳的感觉,没有半分力气能调动,只能站着、听着,一直到急喘声渐趋平静,一直到天边鱼肚泛白,一直到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和头发。
天终于亮了,晨光穿过树叶,渐渐地照在院里的每一个角落,驱散所有黑暗,可黑暗中那些隐蔽的事情,避开强光的照射越来越隐蔽。直到屋里的人走出了院子,翠心才敢进去里间,杜度还在沉睡,床上一片狼藉和星星点点的血迹,都在提醒着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翠心笑了起来,用力捂住嘴控制住自己肆意的大笑,高高在上的格格又如何,还不是和她一样,送到人家嘴边来。抬眼就看到窗外的人影,翠心吓了一跳,跑过去推开窗户,岳托不闪不避,被她推开的窗户打到身上。
翠心大惊,礼都忘了行了,这是杜度阿哥的内院,岳托阿哥为何站在窗外?她狐疑地看看他,见他脸上一片惨白,一动不动。翠心小心地又推了推窗户轻轻滴打了打他,他依然没有躲,呆傻地立在那里。显然是很不对劲,翠心吓得就要张口喊人。
就在这时,岳托眼珠转了转,翠心松口气,这位阿哥还是活的,又仔细打量一番,看得出来他的衣服有些潮湿,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这人不会是在这里站了一宿吧?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岳托转身而去。
蓝熙儿觉得她等了好久,终于可以上马车回府了,清晨醒来时,她就莫名地惶恐不安。
“从东门出去吧。”国欢突然嘱咐一声。
蓝熙儿脸色微变,走东门会路过杜度的院子,她当然不愿意靠近,国欢赶紧解释:“我院子附近的西角门,马车是出不去的。”
蓝熙儿也不想再多说,只要能走就好,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要去找岳托,她很想见他。虽然她没想好怎么和他说这些事,但是只要能见他就好。
“格格咱们回府就可以去找岳托阿哥了。”素心握住蓝熙儿的手,安慰她。
蓝熙儿却突然抚了抚胳膊,喃喃道:“可我身上已经都是伤了。”她明明那么想见他,终于能见到他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了。
“格格放心,江大夫说了,只要好好用她的药,一年之后,伤疤会消失不见的。格格不用乱操心这些事,岳托阿哥也不会为这事嫌弃格格的。”
“他嫌弃我?”
“不会,当然不会!格格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受了这么多罪,他只会心疼格格的。”
素心的坚定却没能提起蓝熙儿的信心,她担心地转头看着车窗。窗帘被风掀起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闪而过,蓝熙儿一个激灵,赶忙掀开窗帘,果然是岳托!他站在那里简直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停车,停车!”蓝熙儿着急地喊着,急急忙忙跳下马车,回身再去寻找时,哪里有岳托的身影?
“格格,怎么了?”素心紧张地问。
“我,我好像看见岳托了。”
“格格,这是国欢阿哥府,怎么会有岳托阿哥?格格是太想岳托阿哥,所以出现错觉了吧。”
蓝熙儿执拗地往刚才的方向看了又看,确实空无一人。
是吗?是错觉吗?蓝熙儿极度不安起来,那双眸子明明那么真实啊,而且那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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