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营里,岳托直勾勾地望着栏杆外滚滚东流的河水。
“如果悲伤也可以汇流成河,然后滚滚东流就好了。”硕托望着面如死灰的哥哥,忧心忡忡。
岳托还是答应娶叶赫格格了,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必须活下去,那就抓住权利吧,权倾朝野或者手握重兵!阿玛是一棵很好的大树,就算靠的不舒服,也没必要得罪。
自从婚事定下,硕托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哥哥,他知道哥的心里苦极了,答应婚事后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你是怎么回事?”都类和萨哈廉一起跑来,停在岳托的正前方。岳托嫌他们挡住视线,稍微动了一下头,挪挪眼神,依然看着河水。
都类一把拽住岳托,皱眉道:“为什么要娶叶赫格格?”
“你收到消息了?”岳托的声音有气无力。
“是,我额娘收到请帖了,三姑应该也收到了!”都类愤愤不平。岳托咬牙忍过锥心之痛,深吸一口气。
“你妥协了?”都类实在不能理解,这可不是他所认知的岳托阿哥啊。
“你不是说情不能碰吗。”
“别废话,你是听我话的人吗?你就这样放弃了,你想过她会怎么样吗?你真的不管她了?她受不了啊!”都类怒瞪着岳托。熙儿那丫头明明什么都不在意,偏偏把所有的情意都给了岳托。可是岳托呢?居然放弃了!悄无声息地就放弃了!
“哥,去找找熙儿吧,她主意正的很!你们两人一起商量,或许有别的出路也不一定啊!”硕托知道都类说的是蓝熙儿,也赶忙劝说。这些日子以来,他真的是连提都不敢提这个名字的,只会让哥更悲伤更绝望。
“熙儿,熙儿。。。。。。”岳托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死都不愿意放弃的熙儿,熙儿是他的命啊,可是。。。。。。可是这件事他无能为力了!
“熙儿怎么了?难道是。。。。。。”都类着急地要命,突然就恍然大悟了:难道为了救出大舅让白蓝两旗结合了?那样的话,熙儿会杜度成亲了。
都类瞬间就透心凉了!熙儿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意情义。大舅一直宠熙儿,若是他们用情义和道义去说服熙儿,熙儿一定无力反抗,她也不会反抗。所以失去熙儿,岳托生无可恋,娶谁自然就无所谓了。
“哥,为什么?为什么啊?”萨哈廉见大哥和表哥都若有所思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跳脚。
“你还问为什么?还不是你额娘干的好事!”硕托一把推开萨哈廉,嚷道:“我哥要娶的是你额娘的侄女!”
“我额娘?”萨哈廉一头雾水,想了想又跑过去抓住岳托的胳膊摇晃,痛心疾首地嚷起来,“哥,你理我额娘干什么啊,你从来都不理她的?她都没有善待你,你娶她侄女干什么啊?”
“你冷静一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都类见萨哈廉急得直跳脚,说的又都是是什么话啊?眼见岳托就快被他摇散了,上前扯开萨哈廉,却又见他眼里闪着泪,更觉不可思议了。
萨哈廉吸吸鼻子,定了定神:“大哥,我一直觉得你和家里那些人都不一样,和我们也不一样,如果连你也放弃了情意,我真觉得这世间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处处都是冰冷!”
岳托依然没有反应,萨哈廉又上前半步:“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那时你们遇见狼的时候,熙儿都没有扔下你独自跑走,可现在你为什么要抛下她啊,你会后悔的。”
萨哈廉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留下的三位阿哥终于都有表情了,更悲伤了。都类都想哭了,岳托和熙儿是多么好的一对啊,可是为了别人的生死、为了所谓的亲情而放弃彼此了。
“若是因为白旗,我觉得大可不必,不错,大舅不能不管,可让白蓝两旗结合我不觉得是好主意!我看郭罗玛法未必赞成的,你还是不要那么快放弃熙儿。”
“我只是想支持我阿玛,我阿玛需要我娶叶赫,我娶来便是。”岳托哪有心情管白旗的事,望着河水长叹一声,终于抬眼看向都类。都类心中一颤,岳托眼里太复杂了,无奈、嘲讽、悲伤、痛心以及绝望。
都类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这就是他们的命啊!从来都要以大局利益为重,由着家族和阿玛摆布,身不由己!其实他也觉得岳托是和他们这些人不同的,他不用在意他阿玛,他不会承袭他阿玛的一切,所以那个府里的兴衰自然也不需要他来担当,可如今看来,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的。
都类苦笑一声,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恨恨地向河水中掷去。阳光下,三次水花泛起,涟漪一圈圈荡开,波光粼粼,闪亮而耀眼,可纵然再美丽,也是转瞬即逝,而且不复存在。
岳托大阿哥与叶赫格格的请帖也终于到莽古济手里了,真是悲愤交加啊:“我真是小看了济兰!”莽古济咬牙切齿地一把将喜帖扔在地上,“摆布萨哈廉的婚事也就罢,竟然还谋算上岳托的婚事了!”
屠嬷嬷看着地上的请帖悲痛欲绝,事情终于还是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一个人影过来,走向地上的请帖。
“熙儿?”莽古济和屠嬷嬷都是一惊。
蓝熙儿蹲下,捡起地上的请帖,“爱新觉罗岳托与叶赫那拉……”,她喃喃念了一遍,又逐字看了一遍,反应了一下请帖上的意思,心开始发颤,用力咬住同样颤抖的唇,僵了一会儿,站起身向门口跑去。
“站住!哪都不许去。”莽古济大声喝道,同时使个眼色,奴婢们上前挡住了蓝熙儿的路。
“额娘!”蓝熙儿着急又不甘地看着额娘。
“你哪都不能去!忘了杜度的事,你还不长记性?”
“额娘,女儿要去找岳托!女儿有话问他。”蓝熙儿说着不管不顾就要往外冲。
“请帖都下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他要是心里有你,至少该给你个交代。可他说过什么吗?他来过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咒语,蓝熙儿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是的,岳托没来过,那天她跑出红旗营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积极地喝药,乖乖地养伤,只为了可以早一天出去见他,可他呢,他要与别人成亲了!
屠嬷嬷心中不忍,几次想说话,都被莽古济狠厉的眼神制止住了。看着格格欲哭无泪又面如死灰走回屋,也跟着默默落泪。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蓝熙儿的情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就算他们结束了,这么多年的情谊都不配他亲自来说一声吗?难道他真的要走,她蓝熙儿还会缠着他吗?额娘的话字字诛心,是啊,他连来都没来过。蓝熙儿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依然倔强地含着泪倔强地咬着唇。
“格格,您哭吧,这里没有别人了,哭出来会好一些的。”素心都哭了。
“成亲是喜事,哭什么?” 蓝熙儿吸了吸鼻子,笑了出来,素心更不敢说话了,格格的笑实在瘆得慌。
“您别这样,咱们去找岳托阿哥问问,问问究竟怎么回事。格格,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我以为我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原来我根本配不上他给个交待,我还找他干什么啊?”蓝熙儿摇摇头,泪开始滑落,很快浸湿了手里的小玉兔。
“素心,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他这一辈子都是别人的了。我们再无瓜葛了!我再不能去见他了。素心,我那么想见他,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吗?我心里全都是他啊,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
“格格。。。。。。格格”
蓝熙儿的泪越来越多,渐渐地再也忍不住哽咽,只哭得声噎气短,痛不欲生。素心好生心疼,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原本就瘦削柔弱的身体簌簌发抖,素心也不禁泪如雨下。
“啪!”栋鄂大福晋扔了请帖,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何和礼和多积礼面面相觑,被她的愤怒镇住了。
多积礼皱皱眉:这是人家岳托阿哥的喜帖,额娘说什么不可以啊?
“你去说跟大汗说这件事,你虽然是岳托的姑父,可是这些年来他都是跟着你长大的,你去反对这门婚事!”栋鄂大福晋理所当然地指挥何和礼。
何和礼知道福晋又要无理取闹了:“你都说我是姑父,我有什么资格反对人家的婚事?再说这是人家阿玛定下来的!”
“阿玛?他那个阿玛算个什么?从来没管过孩子,这会想起来岳托是他儿子了。”
何和礼看着福晋,十分不能理解她的愤怒从何而来。
“济兰这个黑心肝的,什么事都要插手,你不去说,那我去,我去找东果说。”
多积礼见额娘已经起身,只怕她又找东果格格闹事,赶忙揽住:“额娘,您这是干什么啊!人家的家事,咱们可不好闹事的!”
“闹事?我是闹事?”大福晋眼睛瞪大了。
“额娘不是从来都看不上爱新觉罗家的吗?”多积礼不敢直面额娘的盛怒,赶忙转移话题。
“岳托是个例外!连你都以为我在闹事?我是可怜那孩子啊,那孩子自小没了娘,被济兰虐待长大,如今又娶了她的侄女,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啊?”
栋鄂大福晋一声长叹,看着何和礼眼神尤为坚定:”我知道岳托是你一手教养长大的,十分欣赏他,而他也确实争气,我看着也是打心里喜欢。可你这个做阿玛的知不知道你女儿的心思在哪儿啊?”
多积礼知道额娘说的是四妹月星语,是额娘与阿玛唯一的女儿,也是自己唯一的嫡亲妹妹。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全副心思套在了岳托身上。
“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管不了的!”何和礼运了运气,还只是说了这句话。
其实何和礼收到请帖的时候也很诧异——这必然是代善做的主,可是岳托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呢?他甚至都没来找他和东果商量。难道是为了叶赫的势力?可叶赫哪有什么势力啊,再说这孩子也不是个贪恋权力的人。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岳托到底为了什么,连后半生都豁出去了?
“这事告诉四妹吗?”多积礼小心翼翼地说。
“这能瞒得住吗?”大福晋见何和礼不想插手,她更无能为力,叹了口气,坐下了,思量良久,咬咬牙道:“照实说吧,很多事啊,都是需要自己熬过去的!”
多积礼点点头,心中还是一片茫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