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岳托与叶赫那拉敏月的婚礼如期举行,古英巴图鲁府一大早就宾客盈门。岳托是爱新觉罗家第三代中第一个成亲的阿哥,玛法、叔伯和姑姑们都给了极大的支持。
蓝熙儿并没有跟着额娘,她一身淡粉混在人群中,轻抚着手里的小玉兔,安安静静地等着即将到来的花轿。
锣鼓喧天中,花轿进府了,岳托身穿红色吉服被众人拥了出来,他眉眼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这泼天的喜庆与他毫无关系。有人递给他弓箭,他就机械地接过来,搭上箭拉开,对准轿门,就好像人在演武场,那轿门只是个靶子。
这是“除三煞”,三支箭要不偏不倚地射在轿门的正上方。蓝熙儿熟知岳托的骑射功夫,知道这些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想起他教自己射箭的日子,眼圈瞬间就红了,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岳托眼角扫过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心跳顿时停止了,引弦的手突然松脱,箭飞了出去,轻飘飘地掉在地上,落在了轿门不远处。全场先是一静,然后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
硕托头疼地叹口气,硬着头皮上前解围:“哈哈,我哥头一次当新郎官,一定是太紧张了!不要紧不要紧,再来一次。”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把箭捡起来,回身递给岳托。硕托趁着背向众人,直向他哥使眼色,提示他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无论如何得圆过去这一遭。
岳托稳稳神,把三支箭都搭在弦上,舒臂引弓拉开,“笃笃笃”,三支箭齐刷刷地钉在轿门正上方,一字排开,箭尾兀自悠悠震颤。
“好”,观礼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赞叹新郎官箭法精妙。硕托暗松口气。鼓乐又再奏起,婚礼继续。热闹中,众人起哄让新娘出来牵红绳。岳托木然地接过红绳牵着往大厅走去,却控制不住又回头向人群望去。可是,那惊鸿一瞥的浅粉色身影已再难寻觅。
“格格,我们回去吧。”素心又一次劝道。她不知道格格想做什么,既不观礼,也不回府,只坐在新房旁边一个僻静的小院里发呆。
蓝熙儿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着天空中的悠悠白云,白云在动,就好像时间在走,一点一点地走向吉时。
“一对新人应该站在礼堂的中间了吧……
会有人喊:“夫妻对拜……”
新娘子应该很漂亮吧,叶赫的嘛,叶赫是出美女的地方,一定是倾国倾城的那种。岳托会不会是新娘子满意的?会的,一定会的!英挺俊朗又智勇双全,还有那双有力的臂膀,从来都能让人感到安全和踏实,这样一位嫡出阿哥,哪位新娘会不满意呢?”
心疼又一次袭来,蓝熙儿咬紧唇,闭上眼用力摇头。
“格格,去哪啊?”
蓝熙儿突然风一样跑出小院,素心一个不防,没拉住,急忙追出来,边追边喊。
“已经坐帐了吧。”蓝熙儿站在岳托的院外停住脚步。往里看,披红挂彩的小院真好看,院子里几个奴婢安静地站着,看得出来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应该是吧,刚才听着这边挺热闹的,这会他们应该都去前厅喝酒了,新娘子也在屋里坐着了。”素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格格的神情,见她面上倒是平静的很,可是这行为……,挺反常。
“格格,进不得,进不得啊。” 见蓝熙儿要往院里走,素心一把拽住她。蓝熙儿抬眼看看素心,她就是想看看新娘子有多漂亮,素心赶忙这么紧张地望着她啊,不过还是听话地把迈开的脚又放回原处。
“格格,我们走吧,今天不能闹事,咱不能给福晋丢人。”素心紧紧的拽住蓝熙儿的胳膊,几乎是在哀求她。
代善的大阿哥成亲,莽古济的大格格若是闹起事来。。。。。。想到这里,素心倒抽一口凉气,不敢想象结局会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小命绝对保不住了。
“嗯,不能给额娘丢人,不能丢人……”蓝熙儿小声嘀咕着又退了几步。素心长出一口气,刚才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往回落了。
“格格,我们走吧。”
蓝熙儿皱皱眉,她就想看看新娘子的样子很过分吗?她那里就闹事了啊!怎么这丫头如此诚惶诚恐的神色啊!终于点头转身,只是很快两人又呆住了。
岳托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不知为什么,他一如既往的冰冷,明明穿着新郎的喜服,全身还是透着孤寂落寞。见蓝熙儿转过身,便抬脚走来。
这一刻,素心觉得她的心赶紧跳出去吧!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景——阿哥一身红衣,醒目耀眼;格格一身浅粉,清丽脱俗。两人明明一步之遥,却又隔着地老天荒,远处的喧闹声隐约可闻,这边却说不出的绝望和凄凉。
“这个,还你。”蓝熙儿摊开手,白皙纤巧的手掌之上,托着一只小玉兔,安静又乖巧,“既是你额娘的遗物,就不要随便给别人了。”
岳托盯着玉兔半晌,冷哼一声:“随便给人?”那是他额娘的遗物啊,是额娘去世前亲手交给他的,他会随便给人!
“格格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给你?”岳托硬邦邦地看着蓝熙儿,很快又扯起嘴角笑笑:“算了,格格原本就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很快岳托又自嘲地笑起来,“是不是很可笑?事到如今,我还是想把它留给你。”
岳托阴阳怪气的眼神让蓝熙儿不寒而栗。
见她又惊又伤的望着自己,岳托觉得很讽刺:“格格以前是可怜我,如今又可怜他,只是格格可怜别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岳托的声音很刺耳,但是他一直在微笑,让蓝熙儿第一次觉得他那么漂亮的笑容看起来也是那么刺眼,懵懵的有些恍惚,尤其是听见那句“可怜我又可怜他”后,用力的摇摇头。
“或许,让我们这些阿哥整天围着格格转,才是格格最享受的吧!”岳托继续阴阳怪气。
“可怜谁?”素心听不明白,可也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位阿哥完全是冷嘲热讽的语气,她管不了那么多,鼓起勇气问岳托:岳托阿哥为什么要娶别人?我们格格心里只有岳托阿哥的”。
“素心。”
“格格,您不是有很多话要告诉他吗?您说呀!什么话都不说清楚,好好的,居然就这样……”素心急得要命,这两人吵架永远都是这个样子,问又不问,说也不说,终于走到这个局面。
“素心,别说了。”蓝熙儿摇摇头。
“你家格格已经把自己给了别人。”岳托疾言厉色的嚷起来。
“…………”主仆二人都惊住了。
很快,蓝熙儿泪眼婆娑也心如明镜了,给了别人!他竟以为自己失了清白!那日清晨,就是见到他了!可他只是在院子里见了她一眼,就断定。。。。。。若真是如此,她宁愿去死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原来他们的信任薄如蝉翼,他们的情更是一文不值,至少都不值得他来问一句。
“什么叫给了别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格格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问都不问就来埋怨,你太冷血了!”素心也明白过来,她太气愤了,不管不顾地也对岳托嚷起来。
蓝熙儿抬手抹了抹眼泪,又苦笑一声:“到底是你看错了我,还是我从未看清你,素心,我们走。”她要离开这里,必须马上离开,因为她的心开始颤,也开始疼,再不要看他,再也不要,因为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好,格格,我们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是两人才迈了半步,蓝熙儿就迈不开步了,她的心简直是被谁在用力拉扯,而且就要被剥离出她的身体一般,很快,一股甜腥冲向喉头,随后浅粉色的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渍触目惊心。
“格格!”素心大惊失色。
“熙儿!”岳托大惊,一步跨过来,伸手要扶蓝熙儿。
蓝熙儿的头已经很晕了,可见到岳托的身形,依然敏捷地一闪,躲开他的手。
岳托心急如焚:“熙儿,别闹了,我们去找大夫!”这一刻,岳托真的什么都不介意了,他再不去想那些事,他只想抱起她去找大夫。
蓝熙儿吸吸鼻子,不在意的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然后就含着泪很用力的笑了笑,像极了一朵风中的花,美丽动人却又摇摇欲坠。
岳托又上前一步,迅速握住蓝熙儿的手腕:“熙儿,我不介意的,我什么都可以不介意,你赶紧随我去找大夫。”
“不介意。”蓝熙儿轻声念叨着,往岳托面前迈了半步,她仔细的看了看,他眉眼中的着急和担忧明明是那么真实。
蓝熙儿缓缓地踮起脚,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唇:“我先吻岳托哥哥。”然后她开始笑,笑容里竟有些邪魅,只是很快眼里就蓄满了泪,如星辰坠落,颗颗都是那么绝望,“我真的很喜欢岳托哥哥的,女子该守身如玉,我懂的。”
岳托大彻大悟,握着她手腕的手越来越紧,蓝熙儿低头望去,热泪滴在手背上,岳托只觉得烫心又刺骨。
蓝熙儿吸吸鼻子又后退半步,声音既漠然又悲伤:“放手吧。”岳托握的更紧了。蓝熙儿暗叹一声,然后又仰起头俏皮地笑了笑,娇声娇气地说:“疼,岳托哥哥,疼。”
岳托果然条件反射般放手了。蓝熙儿满意又凄美地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倔强:“今日一别,不必再念,珍重!”
话音落,蓝熙儿一把拽住素心的手转身就走,她全身都很慌,慌的她觉得力气在迅速消散,所以要必须快速离开,因为绝不能倒下,绝不能在他眼前倒下。
岳托僵在原地,他心中明明升起了狂喜,很快就被打散了,被他的大错特错打散,看着蓝熙儿渐渐远去,心如刀绞,一股腥甜涌了出来,幸好与他的喜服一个颜色,不醒目,更不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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