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看我母亲生着病,我父亲自然心情不好,您在这吵了这么久,气也该消了吧,等会儿我父亲回来,跟您吵起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求求您了,您回去吧。”眼见围着的人越聚越多,院子里的小男孩仰起头低声跟一个中年妇人哀求道。
“怎么着!拿你爸吓唬我吗?”中年妇人不为所动,瞪着眼睛叫得更大声了,“我告诉你,小兔崽子!别说你爹,就是你爷爷回来我都不怕!”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一直好声好气地跟你解释,可你说话越来越难听,你赶快走吧!”
小伙子脸红到耳后,也顾不得面子,声音渐大。
“就这样让我走?你想得美呀!告诉你,今天要么把鸡给我,要么把鸡钱赔给我,不然的话,你大娘我今天就住你家了!”
“我们家没拿你的鸡,我赔不着,大娘,你回去再找找吧,我爹马上就回来了!”
“我不走!你爸回来正好,让他看看他儿子小小年纪就偷鸡摸狗!没一句实话。哼!还自称是落魄的书香门第,我呸!”
“你怎能如此信口雌黄,你说我偷你家鸡了,你有什么证据吗?”小伙子着实被气到了,举起手颤抖地问。
“证据?要什么证据,我们村子里就你们一户外来的人家,不是你们偷的还是我们村子里自己人偷的吗?他大婶,你在这,你说,”中年妇人拉过一个年纪还有大一点的女人,“我们村子里什么时候丢过东西!自从他们齐家搬来之后呀,丢了多少东西了?前天,你家是不是院子放着的耙子也不见了?”
“你消消气,英英娘,我家的耙子呀后来找到了,强子白天拿着到后山玩,忘记拿回来了。你也别吵了,好好跟孩子说,我得回家做饭了。”大婶看看小伙子,解释完自己的事儿赶忙就退出了院子,连热闹也不看,匆匆回家去了。
“赵婶也说了,她家也没丢过东西,您还说什么?”
“哟,你逮着理了是吗?她家没丢东西是你没来得及偷呢!我家的鸡就是你偷的!”
“你不能不讲道理呀!”
“我今儿个就不讲理了!是,我没有证据,可今天这鸡还就得找你赔!你别跟我在这对付,你赔不赔,你不赔我进去找你娘,我就不信你们家还都是乌龟王八蛋不成!”说罢,这中年妇人便往门里闯。
小伙子见势三两步跑到那妇人前头,拦在门前道:“大娘,我母亲病卧在床,更不能偷你家的鸡了,我求求您,您先回去行吗?”
围观的人见小孩眼泪都快出来了,纷纷叫道:“英英娘,算了,等他爹回来再说吧。”“是啊,先别吵了!”
“我跟你们说,这可不是我欺负他们,我家最近丢了多少东西了,我来找他们闹了吗?我都忍了!可今天不行,你说你偷就偷吧,偏偏偷我那下蛋的老母鸡,怎么着?这老母鸡药性强?偷来的东西治不好病!”妇人嘴上依旧发着狠,可脚步却回到了院子当中。
小伙子没有随她移动,也无心力再回嘴,只是怔怔地挡在屋子门口,既担心这是父亲回来,又盼着父亲这时回来,强瞪着双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天儿呀,你来。”听母亲颤巍巍地叫自己,齐天用力揉了揉眼睛,把噙在眼眶里的眼泪拭去,连忙跑到母亲床前,“娘。”
“天儿,家里还有一些钱,你拿去给她,让她回去吧,别让你爹看见了,他这人面子比命都重要...”话没说完,便是一阵咳嗽,齐天将母亲抱起来,拍着后背道:“娘,您别着急。”
齐天母亲越咳越重,胸口一阵针刺的疼,她捂着胸口,瞪着眼睛盯着床的另一侧,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着她的目光,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又疑惑地望着齐天,什么都没有说,感觉天旋地转,头向后仰,昏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齐天,齐天喊着:“娘!娘!你怎么了?娘!”
凄厉的叫声让外面围观的人听了都心中一凉,纷纷劝道:“英英娘,算了吧,别逼出人命了!”
“我告诉你们,这是他们在演戏!这娘俩是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说罢朝屋子里喊道:“别跟我装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我没那么好糊弄!臭小子,你出来不出来,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她掐腰跳脚地喊完就冲着屋子走去,还没到门口,一阵风吹过,靠墙放着的一把耙子随风而起正好钉在英英娘脚前的地上,吓得她一激灵,立在当场。
“我家里就这些钱了,我娘说都给你拿去吧。”齐天从屋子里出来,手心里攥着几个铜钱,递给了英英娘,英英娘缓过神来,伸手就把钱抓了过来,稍稍一看不算吃亏,便扭身往院子外面走,一边走还跟围观的人说着:“我就说是他偷了我的鸡,不然怎么会赔我钱?要不是看他老娘病着,休想拿这点钱打发我!真可笑,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家,偏要装读书人!”
她话音未落,那把耙子又一次被风吹起,在英英娘身侧,紧挨着她的脚边噌地扎进地里。这一下,给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铜钱散落一地。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老人跟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大家纷纷散了。英英娘只觉得身子发冷,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英英娘,你家的老母鸡找到了!”
英英娘这才感觉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站起身望了望屋子里,一句话没敢说就走了。
齐天捡起铜钱,拔出耙子依旧靠在墙边,赶紧回屋子去看母亲。
“娘,她走了。”齐天母亲倚靠在被垛,满脸泪水。“娘你怎么了?”齐天着急地问。
“你爹去哪了?”
“去吴老爷家讲课,应该快回来了。”
“你去迎迎他。”
“娘...”
“听话,娘没事,你去迎迎你爹。”
齐天给母亲倒了一碗热水放在床边,这才到村口通县城的山路边等父亲。英英娘来吵了一下午,齐天身心疲惫,靠着那棵老树,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齐天唤醒。
“爹,你怎么才回来。”齐天看天色大黑,父亲背对着自己,便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娘自己在家呢,咱们回去吧。”
“儿子,爹不回去了。”齐天父亲站在齐天三步外低沉地说道。
“什么意思?爹,娘她自己在家呢,我出来很久了,咱们得赶紧回去。”齐天说着话朝父亲走去,可怎么也走不近,奇怪的是,他分明看到父亲双脚未动。
“我去看过你妈了。”父亲依然背对着他。
“您刚刚回去了?”
“下午,我就回去了?”
“那,您看到英英娘来闹了?”齐天有些胆怯地问。
“儿子,今后,你不得不一个人照顾你母亲了。”齐天父亲没有回答,虽然隔着几步,衣服也看不很真切,可齐天知道,这就是他父亲。“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今生今世恐怕与你和你母亲再无相见之日了。”
“你不去,行不行?”齐天听闻父亲的话,霎时间泪水就夺眶而出。“不管你去哪,我和娘都跟着你去。”
“你们...你们不能跟着我去。你别哭,儿子,爹听到你哭,心里难受。”齐天的父亲动容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从你出生,就跟着爹娘东奔西走,吃没吃好,穿没穿好,好不容易在这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你娘又病了,你没长大呢就得照顾母亲。你苦啊,儿子。”齐天父亲说着说着慢慢蹲在地上。“你娘的病在于修养,我走了之后,你们娘俩没有了进项,家里的钱又没有几个,唉,难为你了儿子。”
“爹,你到底要去哪?”齐天接受不了父亲离开的事情,追问道。
“爹也不知道要去哪,你更找不到爹,从今天起,你要担负起照顾你母亲的重担,爹亏欠你娘,也亏欠你。”
泪眼蒙眬中,齐天看着父亲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他慌忙向父亲的方向追赶,玩命地跑着,却怎么也追不上,绊到路中间的一个凸起的石块上,扑倒在地。
“天儿。”一股莫名的力量将齐天托起,父亲出现在齐天面前,脸部模糊不清。
“爹!你怎么了?”齐天看着一团雾气笼罩的父亲的脸,害怕地问。
“这个玉佩你拿好,这是我们齐家祖传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留在身边,若是你娘她...你记住了,什么都比不过你们娘俩能好好活着更重要!”齐天父亲说完话,把玉佩塞进齐天手里,彻底消失了踪影。
一阵北风吹过,齐天猛然惊醒,脸上满是泪水,原来是南柯一梦。
齐天委屈地将头埋进双臂,情绪还沉溺于梦中情境,迟迟不能脱离,抽泣了一会,这才站起来,看了看高挂在天上的弯月,又望了望县城的方向,往家里走去。
他脑袋发沉,走路踉踉跄跄的,边走边用袖子擦干眼泪,今晚似乎会下雨,北风不断,孤月无星。
突然,齐天怔怔地停在原地,半晌未动。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张开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齐天咽了口口水,缓缓的抬起胳膊,迟疑地将拳头摆在眼前,他大口喘着粗气,慢慢把拳心转向自己的眼睛,对了对焦,视线这才清晰起来,猛然张开拳头,梦中父亲塞给自己的玉佩,赫然出现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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