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进城时的热闹而有序,此时的县城已换了人间。街上洒落的菜叶子随处都是,有的人甚至连装菜的筐都一并扔在路边,城门已堵满了人,纷纷叫嚷着什么。
齐天三人也加紧脚步,匆匆走到近前才看见城门已关,人们喊着让当兵的把门打开,可守门的士兵就像听不到这些声音,冷漠地看着前方。
刚刚跟齐天他们说话的衙役带着一队人跑步前来,他率先跑到高处,对人群喊道:“大家听着!从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入县城!县丞要对所有人进行排查!找出邪教人士!找到之后!大家就能出城了!”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所有人都排查?那我们去哪住啊?”
“是啊,我们吃什么啊?县丞要饿死我们吗?”
“什么邪教啊!我看你们当官的就是邪教!”
“安静!安静!”那衙役凶狠地叫着,可已经压不住这群沸腾起来的人了。他向那些当兵的做了个手势,这些人把刀都从刀鞘里抽出来,闪着银光比划着。
“所有人听我说!刚刚有人胡说八道,我也没看清是谁,暂不追究!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口出不逊,我可要把他当众揪出治罪了!”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们会尽快排查!让大家能早日回家!这段时间,要委屈大家了!想办法吃饭、找地方睡觉!实在没法子,就饿着!我有言在先,不许偷、不许抢!配合我们把邪教找出来,要是有人在这段时间闹事!偷抢!就是给我们官府添乱!就是帮邪教的忙!将一律视为邪教同党!”
“这不是逼我们饿死吗?”
“我家里还有老娘呢!我要现在回家!”
……
眼见又要乱,那衙役赶紧又喊道:“如果三两天还不能揪出邪教!县里会考虑给大家送些吃食!想出城是不可能了!唯一能让大家早日回家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同心协力,跟我们一起找到邪教党羽!我随时欢迎大家前来报告情况!举报有赏!好了!不要在城门口堵着!散了散了!”
衙役没有走,带着这列士兵一起把守城门,老百姓见这阵势,知道县官老爷是不可能放大家回去了,便急忙往回走,去找自己扔下的菜和筐。
英英回头问刘四,
“爹,我们怎么办?”
“出是出不去了,看来这几天都别想回家了。”
齐天心里惦记着母亲,向门口处张望,刘四见了忙对齐天说,“天儿,这么多官兵把守,是跑不出去的。村里人会帮助照顾你娘的。”
刘四想安慰齐天说英英娘会帮忙照看,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他自己也不相信。
“叔,我们怎么办?”
“走,我们去吴老爷家!我从县衙出来了,也该去给吴老爷回个话的。”
到了吴府,那守门的见这三人一同来了,忙上前问刘四,“兄弟,怎么样?齐先生的事儿有说法了吗?”
“没说什么,就说跟我没啥关系,给我放出来了,我想着给吴老爷回个话。”
“好,去吧去吧。”
吴府门口原本是一处僻静所在,现在也闹哄哄出来不少出不了城的人,把门的便警惕地不敢离开门口。
刘四带着齐天和英英来见吴老爷。
“齐先生是被邪教所害?”吴老爷敏感地问。他早就听闻有邪教盛行,最近县城左右也有人暗暗传言看到有邪教教徒出没。而皇上和娘娘同时驾崩一事,他更是县城里最早知道的几个人中的一个,齐元林与皇上同样的死法令他深感不安,毕竟是死在了自己的府中,一旦有心人加以引导,他怎样也脱不了干系。
好在吴老爷与县丞是故交,他知道县丞也不愿陷在此事中,这才稍稍安心。可如今刘四等人回来却说县衙的人不仅答复了此事与邪教有关,还透漏出了皇上和娘娘的死因,实在让吴老爷不知何意。
他越想越烦乱,安排赵四、齐天、英英在府中住下,便换了外出的衣服,提了一个随手礼,去找县丞当面询问了。
此时天未全黑,月亮却早早挂在云端,往常这时候进城卖货的周边村民早就回家了,县城里也安静了。可这会儿吴老爷感觉满眼都是人,小巷子里也躺着不少。
这股乱劲儿让吴老爷越发心烦意乱,他下午时已听说今天要封城,所以留刘四他们三个人住下了,当然,在潜意识里,吴老爷也有暂时不能放三人离开的想法,毕竟牵扯太大了,一不留神要掉脑袋的事儿,留着三人也许能保住全家性命。
吴老爷与县丞相熟,经常聚会,所以直奔后堂,并不曾有人阻拦。把吴老爷让进中庭坐下、倒了茶,下人才去禀报县丞。
县丞名叫高明,人如其名,不仅把县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对上的心思也摸得很准,前一阵还有风闻要提拔高明进京。
高明穿着随意地来到中厅,拱手道:“吴兄,久等了。”
吴老爷也连忙起身还礼,口中道:“贤弟客气了,我是刚到。”
二人分宾主落座,吴老爷心里着急,便直奔主题。
“贤弟,我听刘四到府回话,说齐元林先生的死是邪教作为,不知是否由此一说?”
“没错,老兄,皇上和娘娘的事你也知道,齐元林既然也是同样的方式被害,我想定为邪教所为。吴兄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吴老爷见高明不把话说透,索性又说,“皇上遇刺是天大的事儿,邪教竟如此狂妄,朝廷必然会兴全国之力来剿灭邪教党羽,在这个时候,咱们县里冒出头来,封城围剿邪教党羽,若是找不到邪教,岂不是要被朝廷怪罪嘛。”
吴老爷没有把自己担心受牵连说在明处,可高明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多谢老兄替我考虑。有些情况您大概还不知道,昨日一天时间,辽安州七县均有邪教害人事件发生,我辅城县仅有一列,其余六县多则七八例、少则二三例,今日辽安州尽皆封城搜捕,临近州县也是同样的情况。”
“原来如此,贤弟勿怪,是我多虑了。”听到这个消息,吴老爷心里稍安。
“不过……”
“如何?”见高明尚有话未说,吴老爷心中又是一紧。
“其他州县所发案件,被害人尸体都保留了下来,只有齐元林与皇上、娘娘同样,尸首化为灰烬。”
“那……这是为何?”
“嗯……哈哈,吴兄不必紧张,邪教做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而州丞也未深究,我们封城搜捕也就是了。”
“好,贤弟贵为一县父母,此时定然有大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了。”
“哎,老兄别忙。”高明起身将吴老爷又扶回座位。
“贤弟是否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言。”
“老兄今日到此,没有其他事情了?”
“没有了。咳咳”吴老爷以为高明嘲他胆小,又解释说“我也并非刻意来访,只是突然见到街面出现这么多无处可去的人,也觉新鲜,便出来看看,不曾想,走着走着就到贤弟府前,这才进来说说我的看法。想给贤弟提个醒。”
“既来之,则安之。晚上老兄就在府上吃饭吧。”高明见吴老爷误会了自己的话,也不多解释。吴老爷还想推辞,高明又道:“小王爷一会儿就到我县,我与小王爷不熟悉,请吴老爷一同陪陪。”高明知道吴老爷曾经与小王爷有过交往,若吴老爷今日不来,也有心差人去请。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吴老爷在小王爷年少时,常到王府做客,那时东王爷还健在,东王爷一生喜爱热闹,王府每月都会设宴,吴老爷参加过多次,结交了不少的权贵人物。
吴老爷的父亲也是官场中人,官职不大,却上下都能联系,老爷子看惯了官场的阴暗与算计,不愿让儿子再走仕途,两个儿子取名吴平与吴庸,认为孩子能平庸过完一生也算福气。
吴老爷即是二儿子吴庸。
老爷子没有想到,两个儿子读书不少,却都没能安心做做学问,大儿子吴平投笔从戎,最终命丧疆场;二儿子吴庸选择经商,也免不了沾染官场。
吴老爷与小王爷有过几面之缘,却没有深交。高明更是从未与小王爷有过交际。县丞不比商人,商人上可交至王公贵胄,下可交至县令乡绅,当然,能做到这样,也算手眼通天的商人了。可县丞则不然,越二级就算有本事了,隔了太多层级,够不到,也没人理。
高明早上接到小王爷密函,要到辅城县游玩,今晚抵达。
东王爷去世后,皇上没有让小王爷继承东王爷的所有权责,管理圣国东部三州,只是承袭了王爷的爵位,远离了权力中心,可小王爷依然是皇室宗亲,如今皇上突然驾崩,小王爷也是有争夺皇位的权力的,却跑到辅城县来。这让高明琢磨不透。
与大人物交往,对高明这种位置的官员来说,有利有弊,伺候好了,大人物随便一句话,连升三级也非难事,可以稍有不慎,则有杀身之祸。于是,高明想到吴庸提起过与东王府有交情,便有心请来一起陪同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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