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惨死

“吱呀”一声,侯府后院柴房的门被人推开。

冷冽的寒风卷席而来,吹动木板床上老旧泛黄的帐幔摇曳,如床上的女人,残破,凋零。

“余文茵,你活的够久了,也该上路了。”

男人的声音温和,却说出了最冰冷的话。

窥一角以知全貌,穿着她亲自让人缝制的锦衣长袍,这般的精致,与这个脏乱不堪的地方格格不入。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拼尽一生为之谋划的人,却在她年老色衰,重病缠身时将她无情丢弃在柴房,连个大夫都不愿意为她请。

已是弥留之际,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外面吹进的寒风太冷,此刻,她竟格外清醒。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与她相敬如宾半辈子的人要这般待她?

拖着病体,缓慢的扶着床沿坐了起来,两日未曾沾过米水的嗓子嘶哑难听,唇瓣上烤了一层干枯的皮。

“妾身自认一生兢兢业业,从未忤逆过长辈,怠慢过夫君,将府中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不让夫君一点烦心,难道只因妾身无所出,夫君便要这般待妾身?”

这时,门外又进了一个端着瓷碗的女人,木氏婆母的娘家侄女木晚晴,四十四岁的人了,比她还大两岁,看起来却要比她小上十岁有余,青丝不见一根银发,打扮的雍容华贵,岁月似乎格外照拂她。

木晚晴居高临下的看着余文茵,鄙夷开口:“姐姐一直都误会了,你并不是不能生,而是夫君不愿意让你生,长年累月的坐胎药早就剥夺了你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

余文茵震惊,瞪大泛着血丝的双目,木晚晴偶来府上小住,见着她也是恭恭敬敬唤一声表嫂,从不曾唤过姐姐,表哥变成了夫君又是什么意思?坐胎药又是什么意思?

“你怎可唤三郎为夫君?什么坐胎药?”

孟怀璧温柔的搂过木晚晴的肩膀,厌恶的看着她:“可知你叫了我二十四年夫君,便让我恶心了二十四年?还妄想生下我的子嗣,你也配?每次同房过后给你喝的坐胎药,不过是最猛烈的避子药罢了!”

木晚晴娇笑:“姐姐今日便要上路,夫君的确是该让她知道一切。”

成亲后,孟怀璧一直说自己体弱多病,不宜房事,她从未抱怨不满,独守三年空闺,直到老夫人催促她们要孩子,孟怀璧才同意与她行周公之礼。

殊不知,一直体贴温柔的夫君,给她的坐胎药竟是一碗碗避子药……

她曾一度愧疚自责没有为孟怀璧生下一儿半女,竟都是他亲手造成。

余文茵一阵剧烈的咳嗽,恨毒的指着孟怀璧:“你这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小人,竟与自己的表妹无媒苟合,欺我自此!”

“无媒苟合?在你还没有踏进孟家大门的四年前,我便与晚晴在祖母和母亲的见证下拜了堂,成了亲,我们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除了没有去官府立文契,与寻常夫妻并无区别,真正鸠占鹊巢的人是你!”

余文茵喃喃低语:“我嫁入侯府前四年你们就已经成过亲?”转而,她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孟怀璧,“你早就与木晚晴成亲为什么还要娶我进府?”

木晚晴笑道:“若不是老侯爷与两位兄长战死沙场,侯府没落,而我又是罪臣之女没办法与夫君长相厮守,凭姐姐一介低贱商户之女也能进侯府?好在是夫君现在得陛下重用,也为我木家翻了案,姐姐,是时候各归其位了。”

“你父亲贪赃枉法,铁证如山,如何翻案?如何与孟怀璧长相厮守?”

“那就让姐姐彻彻底底做个明白鬼吧,当年你父亲余承恩根本没有在洪涝灾情中联合粮商敛财,真正要敛财的人是陛下,哦,应该说曾经的裕王殿下,余承恩不过是个替罪羊。裕王不止要他替罪,还以你性命要挟,逼迫余承恩自愿拿出万贯家财,只为留你余家最后一点血脉。为裕王充盈私库的方法就是夫君建议的,你说裕王荣登九五为何重用夫君?为何让我木家翻案?”

父亲虽为天启第一富商,却从不曾做过为富不仁之事,当年父亲因发国难财全家被捕入狱,余文茵一直不信,使了数万两银子让孟怀璧去打点,即便救不出父亲好歹也要让她见父亲一面,孟怀璧却说父亲做的实在过分,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任何人不得探视。

直到全家被推上断头台,她才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父亲对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茵儿,你要记住,父亲从未做过坑害百姓灾民的事情,父亲没办法再护着你了,要当心身边人呐!”

以为父亲的意思只是让她以后多加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她从未怀疑过侯府中人,尤其是自己的夫君,在她的心里,侯府的人一样是她的家人。

好一个孟怀璧,好一位万民之主!

余文茵恨毒的看着孟怀璧:“我余家从未对不起你半分,你为何要这般狠毒的赶尽杀绝?”

“要怪只能怪余承恩不识抬举,若他主动上交家产,陛下当年不至于灭你余氏全族,别怪我做的太狠,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连我祖母一个后宅妇人都知娶余承恩之女能解侯府困境,难道陛下不知?余家本就是一头惹眼的肥羊!”

老夫人在世前,她最为敬重,每次得了什么稀罕物第一个便会送到松鹤堂,原来一切都因那个最为敬重的人而起。

忽的,余文茵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流下了两行血泪,模样十分惨烈。

与她相敬如宾,温柔体贴的夫君竟是奸邪小人,圈养外室,谋她家产,害她抄家灭族。

她像一个傻子,孝敬了算计她一生的老夫人,亲生父母死无全尸,却把仇人风光大葬!

“孟怀璧,你欺我好苦,欺我余氏满门好苦!”

孟怀璧不耐烦,拿过木晚晴手里的瓷碗,走向余文茵。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安心上路吧,你不死,我和晚晴的子嗣没办法以嫡子女身份进府。”

其实孟怀璧不用这般着急,她已是油尽灯枯,短短几日也等不了。

她的一生,如此可悲……

没有让孟怀璧太费劲灌下穿肠毒药,她夺过碗,自愿一饮而尽,强弩之末,什么都做不了,又要挣扎什么?

若能重来,她余文茵,一定要让欺她辱她之人,不得好死,永堕十八层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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