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询之只觉得脸颊发热。
他攥了攥拳头，硬着头皮开口讲起苏诩犯下的过错。
“恪王殿下看上了那歌女，谁料那歌女不识好歹。你弟弟他也是想要谋个前途，这才迫不得已想去拉拢恪王殿下。他迷晕了那歌女，将那歌女送给了恪王殿下。那醉月楼的掌柜也不知什么人，一夜之间将咱们家的小厮全都杀光了。幸好你弟弟提前藏起来，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叫诩儿将歌女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
一旁始终没开口的苏夫人闻言冷笑一声。
“若真要将那贱婢送回去，岂不是要得罪了恪王殿下？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要诩儿好过！你与那醉月楼的掌柜究竟有什么关系，这是不是你为我们设下的圈套？你杀了瑾儿，如今你又要杀了我的诩儿！”
“苏夫人既是信不过，又何必来找我呢？况且若苏诩真当我是姐姐，又何必去与恪王勾结？他明知我即将入东宫做侧妃，这个节骨眼与恪王往来，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苏询之要说话。
不等开口，他先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像是要被磕碎了一般。
苏诩上前用手拍着父亲的背，几度愧疚地要落泪。
“爹，咱们不求她，咱们走吧。”
苏询之皱着眉头，用力地甩开苏诩的手，平复了一会儿，又对着苏绯露出笑容。
“爹时日无多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弟弟。你到底是她的姐姐，爹想求你帮帮他。也只当是为了你祖母，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为苏家留下一个香火，行吗？”
苏绯装作为难，随后看向苏诩。
“你告诉我，你将那个歌姬送去何处了？”
苏诩寒着脸不说话，但却经不住苏询之呵斥，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开了口。
“金泽，恪王别院。”
苏绯站起身，走到苏询之身旁，用手搀扶着父亲的胳膊。
“这会儿该用膳了。咱们先吃饭，边吃便说。”
说完，她给了侍卫一个眼神，扶着父亲走出了正堂。
坐在饭桌上，苏绯有些恍惚。
曾有一个雨天。
原主在院子中无端被罚跪。
那天下了大雨，跪在雨中的原主看着父亲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子旁。
看着他们骨肉情深，乐享天伦。
明明这些都是寻常人家再平凡不过的场景，于原主来说，却是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红鸢带着一众婢女，将一盘一盘珍馐端上餐桌。
苏绯为苏询之亲自盛了一碗菌汤。
“父亲尝尝这汤，这里头的竹笙是殿下专门送来为女儿补身子的。听闻这是他国进贡来的，珍贵极了。”
苏询之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本想说这汤如清水一般尝不出什么味道。
一听到是进贡来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生怕自己表现不出尝到好东西的惊艳。
“果真是好东西，味道鲜美极了。”
“父亲喜欢，呆会儿我叫红鸢拿一些给父亲带回去补补身子。”
“不可不可。这是殿下赏你的，东西金贵，待殿下来了还要用的。”
坐在对面的苏夫人实在无心听他们父女两个假情假意地聊天。
她将手里的汤匙丢进碗里，发出不大不小却无礼的声响。
“你要是真有孝心，就别在这绕弯子。听闻你与那个掌柜是金兰姐妹，既是真有如此情谊，便叫她别再找你弟弟的麻烦。”
苏绯动作柔缓地将手里的勺子轻轻放下，再抓着帕子矫揉做作地擦了擦唇角。
“夫人好歹也是出身名门，怎地活到这般年纪，反倒越发不知礼了？父亲还是要好好管教才是，毕竟诩儿是家中独子，可万万不能如姐姐一般，被夫人给生生教毁了。”
苏夫人闻言脸色骤变。
“你还敢提瑾儿？你怎么有脸敢提瑾儿！你这个小畜生，早知我就不该心软留下你的命！就该让你同你那贱骨头娘亲，一并死在大火里！”
苏诩也为母亲忿忿不平。
“苏绯你别以为你如今长了能耐，做了殿下的侧妃便是高人一等了。一个没入宫的侧妃，被殿下养在别院，与外室有何异？别到时候被殿下玩腻了丢掉，再哭着求家里收留你！”
苏绯没急着反驳她，反倒转头望向埋着头吃饭的父亲。
被盯了一会儿，苏询之终于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瞪向苏夫人。
“绯儿说错了么？若不是你教导不周，瑾儿如何会犯下那等弥天大罪，又如何会连累苏家丢掉爵位？你是该自省！”
被呵斥的苏夫人脸色涨红，不甘道：“老爷，我到底是她的母亲，她这般同我说话，岂不是以下犯上？难道老爷就要这样纵容她吗？”
苏诩也一脸寒心地看向父亲。
“爹，您如何能这样对待我娘？”
“你也闭嘴！再让我听到你对你姐姐不敬，就家法伺候！”
苏夫人不堪侮辱，起身要走，被苏询之一嗓子喊住，最终也只能委屈地坐回位置上。
用好午膳，等了没多大一会儿，那位通风报信的侍卫也赶了回来。
他凑在苏绯耳边，告诉苏绯那被苏诩拐走的歌姬已经被寻回。
苏绯了然地点了点头，命红鸢重新为父亲泡了一壶茶端来。
苏询之端着茶杯，局促地对着苏绯挤出笑容。
“绯儿啊，既是用过膳，你弟弟的事儿……”
“诩儿的事儿，我可以管。只是这人情最是无价，我帮了诩儿，父亲也要拿些诚意出来才好。”
苏绯垂着眸，摆弄着手里的白玉双环。
“只要父亲将苏夫人休了，抬我娘为正妻，再风光地为我娘办一场丧事，将她正妻的身份昭告天下。苏诩这个忙，我就能帮。”
“你混账！”
苏绯的话音刚落，苏夫人便像是疯了一般地厉声尖叫起来。
没了后顾之忧，苏绯也就没心情继续陪着她演戏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苏夫人，轻声发号施令。
“以下犯上，掌嘴。”
苏夫人怔愣了下，“你敢！”
“我有何不敢？”
屋内的侍卫听命上前将苏夫人擒住，按跪在地上。
“放开我娘！”
苏诩冲上前与侍卫撕扯，被门外冲进来的侍卫架到了一旁。
红鸢走到苏夫人面前，狠狠甩了苏夫人几个巴掌。
苏夫人本就松松垮垮的头发，被打得有些凌乱。
“还不快向侧妃娘娘赔罪！”
脸被打得涨红的苏夫人咧开嘴疯笑起来，鲜血渗入牙齿缝隙之中，看起来骇人极了。
“你个小畜生，你攀上殿下又能如何？你与你娘都是一样的贱骨头，只配给人做妾，只配让人一辈子踩在脚下！今日的仇，我记下了。他日你落魄之时，我定尽数奉还！”
苏绯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眉。
“我只怕夫人能等不到那一日了。既是嘴这么硬，那便依照规矩，拉出去打板子吧。”
她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杯，抿着茶水，看着苏夫人被侍卫拖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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