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一
招璐确诊那天连日阴雨密布的C城突然放晴了。她瞪眼抬头，又被灼人的光逼得眯了眼，啐了声：“狗日的天气。”
接着她听到短信的声音，一看工资到账，皱成一团的眉毛总算舒展开，没高兴两秒，老板发来消息，把她熬两个大夜做的PPT批的狗屎都不如。
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劈裂啪啦打字发送信息给老板：“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老畜生，我操你八辈老祖宗，姑奶奶不干了，滚你妈的吧！ ”
发泄完，招璐又嘀咕话是不是说太绝了，也没留个后路，但是人都要死了，要个鬼的后路。
一道探究的目光已经追了她很久，一开始以为哪个毛头小子没见过美女，懒得和他计较，可她突然气性上来看谁都碍眼，视线一斜，一记眼刀飞过去：“看你妈。”
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裹得一身黑，很有被骂的自觉，一闪身钻进医院去了。
招璐看了眼手中的诊断证明，刷刷几下撕得粉碎，奶奶的，死就死，我还不想活了呢！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很特别，如果你要问我是哪里特别的话，我又说不来上，只觉得你这个人有一点淡淡的疏离感，既让人想靠近，又让人不敢靠近，明明没有过深刻的对话，却总是在和别人的交流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婉转动听的嗓音配上女孩纯洁无暇的眼眸，哪个男人又能抵抗得住这样的温柔乡呢？
男人刚要启唇说点什么，洁白如玉的指尖却印在了他的唇上，女孩抢先开口道：“我知道我有些可笑，在灯红酒绿的Pub里，说这种痴心妄想的话，你不要笑话我，就当我喝醉了胡言乱语好不好？我只是……只是想对自己诚实一点。”
霓虹灯闪烁，映得一双杏眼波光粼粼，柔中带着一丝的俏，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让人又感动又不忍。
其实男人不过来过这间酒吧三次，虽然次次都同她一张台喝酒，可除了玩过几次划拳游戏再没和她有过交集，今天是他第四次来，屁股刚坐热就碰上她来深情告白。
纸醉金迷的场合，谁会相信这种纯情告白呢？可她的眼神太可爱了，不仅映着他的影还泛着光。
男人滚动喉头：“你……游戏输了吧？”
女孩瞬间破功，盈盈地笑意挂在脸上，眼睛弯弯，他反倒觉得更可爱了。
“对啊，我输了，选了大冒险。”女孩大方承认。
男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浅笑道：“冒险内容是随便找个男人表白？”
女孩皱着鼻子摇头，一派天真地样子说：“是要跟整个酒吧最帅的人说真心话。”
女孩炙热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男人选择战术性喝酒。
女孩主动解围问道：“我们也算老相识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祁闻。”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茶茶。”
“不！那是艺名，我真名叫苦情山茶花。”
男人身着亚麻衬衫，明明一副休闲打扮，两肩肌肉却一直是紧绷状态，就在女孩胡诌完，他整个人反倒放松了下来。
“苦情山茶花，我记住了。”
回到化妆间，摇曳生姿的漂亮女人叼着烟调侃茶茶：“你不是走解语花路线吗？今天怎么改纯爱战士了？”
茶茶两手把空气净化器抱怀里，踢腿赶小姐妹：“滚远点抽。”
红莲不恼她的驱赶，嘴上却不饶人：“嫌这乌烟瘴气啊？可您吃的就是这个碗饭呢，要当公主回家去。”
茶茶赏她个白眼，不再理她。
可红莲愿意跟她唠啊，因为她早就看清楚了茶茶是她们这些人里最有脑子的。当她们还在靠陪客人猛喝猛灌抽提成时，茶茶不仅没喝酒还让客人心甘情愿买酒，红莲问她怎么做到的，她说干这行既不是靠千娇百媚更不是靠千杯不醉，而是要懂得选客户，提供客户需要的情绪价值。
红莲急着向她取经问道：“人看起来三十好几了，你这套纯爱攻击骗骗小男生还差不多，能行吗？”
“你看他衣服顶扣都系得死死的，正襟危坐男德班班长模样，可不就是纯情小男生吗？”
红莲好看的狐狸眼勾勾看着茶茶：“万一你猜错了怎么办？”
“错就错了，我又不靠他吃饭，靠，快十点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红莲抱怨：“又这么早？咱不是酒家女吗？贤良淑德的良家子也没你这么早睡的吧？”
“懂个屁，早睡早起身体好。”
早晨六点的空气还没有被各种城市废气污染，吸起来格外的清新舒畅。
茶茶做完早操，开始忙碌今天的早饭，鸡蛋一个保持蛋白摄入，蜂蜜温水一杯养胃，再来一碗热腾腾的黑芝麻糊养出健康好气色。
呕，黑芝麻糊真难吃，但她还是皱着眉头把一大碗糊糊吞下了肚。难吃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健康。
吃过饭茶茶打开了某乎收藏夹。
如何给男人画大饼的文案。
茶茶随机点开一个回答，深情并茂地朗读起来：“我不知道累了以后会不会放弃，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是真的，吃醋和乱想是真的，眼泪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
呕～茶茶扶着胸口作呕吐状，想要你的钱才是真的。
调整好状态，茶茶接着读道：“我想和你有很长远的未来，想把美好的一面都展示给你，想每天肆无忌惮的爱你，想每天可以给你拥抱，想每天都亲手给你做各种东西，想每天可以腻在一起，想你不开心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想你同样爱我，想每天都跟你说早安晚安，想起床第一时间就能看见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靠，这行不行啊？男人真的能听进去这种假大空的话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茶茶复制了内容，给列表排第三个男人发送了过去。
发送完毕茶茶就开始鼓捣她的直播事业去了，开播三个月，108个粉丝，不说带货了，聊个天都费劲。
红莲不止一次笑话她，既没才艺又不会带节奏，生得肤白貌美有什么用？在互联网美颜面前人人平等，唯一的优势都没了，还不如专心耕耘线下事业。
茶茶不这么想，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多少美女先靠男人后靠粉丝混得风生水起，她也可以。
十一点准时下播，茶茶开始忙活一天的午饭。
正在捣鸡蛋的时候，列表排第三的男人给她回电话了。
茶茶看着来电提示的李斯越三个字，洗干净了手才接起电话。
“茶茶。”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鼻音。
茶茶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在李斯越听来却是怯生生的，很是激发他的保护欲。
“昨晚喝多了，刚醒，你发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茶茶没想到他会直接打过来，还没编好下一段台词：“我就是……”
李斯越那头显然比她着急，急忙打断她道：“我们当面说好吗？我这就来找你，你给我发个地址。”
“好。”
茶茶选了个离家不足十分钟的咖啡馆定位给李斯越，然后一边捣鸡蛋一边复盘这是和他的第几回拉扯。
原来都暧昧一个月了啊，那差不多了。
她拨通了列表排第二的人的电话：“起床，来活了。”
季阳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会成为招璐的债主，明明自己该正大光明去讨债的，现在竟然为了每个月的利息钱还要跟着她坑蒙拐骗！
我是合法收债啊！怎么现在开始游走在法律边缘了？
季阳一边腹诽一边打量着隔壁两桌对坐的男女，女的眉眼带娇，如雨后含苞待放的莲，白里透着粉，饱满欲放的样子看得人心欠欠的。
相比之下男人的姿色就逊色很多，标准的国字脸，眉毛算得上浓，但眼睛却不大还挂着青眼圈，整个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和女人的状态对比起来，不说旗鼓相当连半斤八两都谈不上。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吧。”
茶茶起身要走，却被李斯越一把抓住手，“你说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发了那些话给我，那也证明你确实迷了对不对？茶茶，你说实话不要骗我。”
茶茶低着头揉眼，沉默很久后她抬头看李斯越红红的眼眶写满了委屈：“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在骗我自己而已，我在那样的地方工作是多么卑微的一颗尘埃，你就像阳春白雪一样，哪里是我可以企及的呢？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一时意乱情迷跟你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我又配不上你，就让我默默地喜欢你吧好不好？忘掉那些话好不好？”
“不！晚了，我记得，你说的每字每句我都记得，你说你跟我一起很快乐，想和我在一起，想每天都和我拥抱，想每天都亲手给我……”
季阳昨天通宵打游戏，实在困得不行，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越听越迷糊，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
等他再次醒来，人已不知去向。
打开手机有一条来自茶茶的未读：“蠢货，因为你掉链子害我白演一场戏，这个月的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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