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攀亲托熟

尹成华来到王庄进行期中视导,说道:“我到了王庄如同回到自家,你们都是亲戚人家。夏老是我的姑父,柳校长是我的叔丈人,李桂荆跟我是表儿,说到老同学那可多了,纪崇勤、纪崇远、纪万春、张高山,还有夏存芹、尹春英,秦校长的妹子秦华梅,先前在你们学校的周国丽,都是的。我们七四届薛周高中毕业,整个二班眼下有四十一二个人做教师,这当中包括曾经代过课的,要占三分之二。”

田士武说:“尹主任这么一说,王庄七四届高中毕业的都做上了教师。”尹成华大手一摆,说:“王庄还有两个没做教师,他们参军入伍。一个是许同灿,高中没毕业,验兵验上了,当的是海军;一个是李如宝,高中验兵验上了飞行员,不曾得走,孙主任的侄子也验上了,两个人当中取一个。李如宝高中毕业回来仅一年,验上了陆军。七四届王庄总共是九个人,纪崇勤,对不对?”纪崇勤马上躬身道:“尹主任,好记性,一点都不误错。今日到我们王庄学校,多多提点宝贵意见。”

尹成华一仰头说:“厄依歪,一个老同学的,兄弟我是来跟你们学习的,应该将你们工作上成熟了的教学经验带回去,一句话,兄弟是到娘舅庄上来取经的。呵呵。”他这么一说,将大家都说笑了起来。

秦开隆走了进来,说道:“我们学校迎接视导组同志,每个人都要虚心请教视导组同志,可不能慢待啊。”尹成华热辣辣地说道:“老前辈老前辈,你是我的婆嗲嗲,我跟秦华梅是高中同学。”秦开隆愣了愣,说:“你家妈妈哪是我们王庄的,我还不怎么清楚。”尹成华大笑道:“亲戚人家不怎么走动,秦老呀,我一说你就晓得了,驼子道荣是我的嫡娘舅啊!”秦开隆马上点头说:“这么一说,我晓得了。你家妈妈名叫道琴,她出世的时候,家里正好来了两个唱道琴的,所以就跟男儿排名叫道琴。”

此次视导十分简单,仅仅翻看了五六个班的学生作业本,检查学校日志和政治业务会议记录本。尹成华是四个人的视导组组长,他跟王庄学校全体教师做了总结,大喉咙说道:“这一次来到娘舅庄上学校进行期中视导,学到了很多宝贵的教学经验。……总的评价是二十个字:校风正派,责任到人,分工合理,教学严谨,工作实在。”他最后也提了两点希望:一要跟兄弟学校多做点交流,彼此取长补短,共同前进;二个别同志要加大学生作业量,学生多练习,这才有大的长进。他合着手说:“我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都有限,说得不对的地方欢迎同志们批评指正。”

开过会后,还有两节课才吃饭。视导组四个人便跟没课的人分成两班,到教室宿舍里打扑克。原先的周国丽宿舍换成代课教师茅荣华,桌子拉开来。尹成华、柳存德、纪崇勤连同茅荣华四人坐了下来。纪崇勤问道:“打什么牌?”尹成华说:“八十分上台,老同学我们俩打对家。”

大家扒牌,纪崇勤说:“尹主任,这一次你带队下来视导不怎么紧。”尹成华说:“老同学呀,要紧什么?话说多了,讨人恨。再说,马上倒要进行民办教师整顿,每个人都要参加文化考试,你去说人家工作不好,日后怎得不忌恨你。至于他文化考试过不了关,哪个都怪不着。”

柳存德说:“尹主任第一次到王庄学校进行期中视导,总不能给你们这些老熟人留个坏印象,只要能给中心校康校长他们做个交代也就行了。我上学期来这里视导,这个宿舍是周国丽的。”

纪崇勤说:“这一学期他还在王庄的,不知怎地,上了五个星期的课,他就回西吴,据说还当上西吴小学教导主任。”尹成华笑着说:“纪崇勤老同学呀,周国丽他怎得回去的?是女匠的姑父钱广富的头绪,他在教育局基建科做办事员,这个人是个正宗的老狐狸,八面玲珑。”

柳存德说:“钱广富是造反派出身,薛周有名的,标标准准的三种人。”纪崇勤说:“我上初一的时候,他在我们王庄学校做校长,不过他那时名字叫秦卫彪。”尹成华说:“他全家人都转成了国家户口,到了文教局先做基建科科长,他看风向不对,就改做副科长,还不对,就做普通办事员。结果清理三种人就没清理到他,因为他不在职了。他还是国际大骗子,做气功大师,出访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好几个国家。”

纪崇勤饶有兴趣地说:“他做气功大师够有点儿?”“厄依歪,他鬼摸三匠,就算他是个气功大师,老大的人儿半路出家,能有个什么名大山?”尹成华出了三张牌说,“老开皮蛋对三甩。……钱广富的嘴会说的,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周国丽请动他,康校长还不是一句话。不但让他周国丽回老家,还给了他教导主任的职务。其他人够能做得到呀?”

星期六放学早,柳校长留大家开会。他说:“这次中心校期中视导肯定了我们学校的工作成绩,尹成华他只向我们提了两点希望。可是,我们可不能自以为是,某几个同志还是有问题的,只是没有在会上说出来,私下却向我说了几个人,工作不踏实,学生作业做得太少,备课笔记写得简单,叫个敷衍了事。……在这里,我要向你大声疾呼,同志哥儿们,马上要进行民办教师整顿,把你的饭碗打掉了,你就得到其他地方谋生呀。所以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得有个危机感,包括我本人。我今日在这里说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散会后,夏均平笑着说:“小字辈们要好好工作,不是我们这些过来之人。——啊哈,现在正本清源,有的人要过政治关,三种人必须清理出去。解广太他小人得志,整起人来发疯病,如今他在陈窑中学栽了大跟头,活该!”

谷正隆说:“他怎得栽了大跟头的?”“人家夫妻两个调工资,他一个都不给。人家肯定不依不饶,闹到教育局,原来是他打击报复人家。再把他的老底翻开来一查,原来是三种人之类。当然要撤销他的中学校长职务。这个虫整人杀手重,简直要人的命。眼下他得罪了有脚榜的人,当然没有好下场哇。”

谷正隆说:“他做事全没有余地呀,夫妻两个至少有一个人参加调工资,你全打了下去,人家肯定不服啊。”

“眼下民办教师要过文化水平关,根底浅,终归要挨整。我们学校有些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乱顶狂,全不把我们这些老同志放在眼里。我们就吃你根吧香烟,你家又不会弄穷了的。”谷正隆附和说:“是的,有些年轻教师不懂事。我做教师工龄不怎么长,夏老五十年代初就做教师,直到现在。每个年轻教师都应该尊敬,平时给你夏老多分分烟,该要学到好多的东西啊!”

孙步侯笑吟吟地走到夏均平跟前说:“夏老呀,我这里有大前门香烟,不怎么好,请吃一支。”随即抽出烟盒里的香烟,熟练地递给两人,打火机一一给点上火。谷正隆说:“你自己不吃烟啊?”孙步侯说:“我们才小哩,吃烟没瘾,吃得不好,有时候会咳起来。”

夏均平说:“孙步侯,全校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没几个,做人活泛,遗憾的是出道晚了两年,不曾做上正式的民办教师。你放心好了,好好干,将来总会有你走华荣的时候。”

孙步侯吹嘘说:“我家二娘舅王文运曾做过区里教革小组副组长,他的大舅老是县教育局副局长韦志平,韦局长晓得我在本庄代课,只是眼时顾及不到我,但我家二娘舅老在他跟前推荐我,说等时机成熟,肯定出手相帮。”

谷正隆眯着眼说:“这回民办教师整顿,我遇到难题,你帮我找找他。”孙步侯为难道:“我也只见了韦局长一回,他叫我好好工作。我跟他交往太少,找他说话分量不够呀。”夏均平说:“谷总呀,你要参加什么考试,不考,老干部,老党员,教育局不照顾也得照顾,怎能跟他们小字辈一起考呀?如若是刚从学校出来的高中生,他们参加民办教师考试根本不吃力,叫个小菜一碟。”

谷正隆听了,竟然认可道:“我个五十多岁的人跟你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比,也没法比呀。到时候,我就不下去,赖在教育局里,看他有什么办法我。”夏均平说:“你的情况跟其他人不一样,教育局也得考虑考虑。”

孙步侯诡秘地说:“夏老,我家跟你好像还有点亲,我母亲的堂姐王帅网跟夏师娘是表姐妹。夏老,你说我该喊你什么?”“哦哈哦哈,这么说,是有点亲,要喊的话,可以喊姑父,也可以喊姨丈。”“那我喊你姑父。”“那好,那好。”夏均平笑得两眼都出了泪花,“唉呀,步侯,你是神通人,晓得尊敬师长,前途无量啊!”

“唉,我们小字辈遇到你们长辈,理当尊敬。今后还望姑父多加指点,遇人关头过节有时难免疏忽,再加上社会经验不足。”孙步侯说着再次分烟。

谷正隆吸着烟说:“步侯你好好干,夏老时不时指点你,你就能如同老虎添上了两个翅膀。”孙步侯斜着眼说:“你也是我的师傅。哪个帮了我的忙,我都不会忘掉的。人家说话呗,有仇不报非小人,有恩不报非君子。谷总,以后还请你多关照。”

例行会议,柳校长讲过话后,嘱咐纪崇林说:“林主任,你要将几个人的课务重先安排一下。这回来了四个教师,一个叫周志明,顶夏存芹的位子,夏存芹跟周志明的哥哥周志华结婚。殷德宣不带课了,他到公社水利站做施工员。来了个高守标可以顶他的课务。茅边过来的马凤仪是个专职英语教师,三个初中班的英语课务都可以归他担负。第四个来的是女教师,叫房佩芸。……也就变动五六个人的课务吧。”

纪崇林说:“一下子来了四个老师,安排宿舍,女教师也没处安排呀。”柳校长说:“我已经跟秦开祝说好了的,郑平锴你跟房佩芸两人就宿在学校东边瓦屋里。学校里的宿舍正好够用。……夏老,你够有话要说的?”夏均平说没有,柳校长随即宣布散会。

“田士武呀,周国丽不是说他的舅老郑平锴不曾结婚的,眼下他怎有女匠的?”张高山站在办公室门口说。纪崇勤说:“我听他说过的。”田士武笑着说:“是不曾结婚的。房佩芸在我们西吴代课两年,第一学期,郑平锴就跟她谈上了,没多久,他们两人就睡在一起。”

纪万春说:“怎不曾怀孕呢?”田士武说:“现在法子够多得很呀,吃药、放环。到今年春节说结婚的,简单得很,就是把客请一下,领个结婚证就成了。”纪崇勤羡慕地说:“还是谈恋爱的好,郑平锴跟房佩芸两人知根知底。我们这些人都是媒人介绍的,对方怎么样,一概不晓得。”

纪崇远对马凤仪十分欢迎,说道:“马老师呀,我们初二班学生都盼个正儿八经的英语老师来教他们。你们给我们初二班加点厚。”马凤仪说:“三个初中班我都认真教,一碗水端平了。”纪崇远微笑地说:“我是说,你给我初二班加点厚,平时多加关顾点,人家说,外浇麻油,又不曾叫你给另外两个班少教呀。”马凤仪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纪崇远跟随马凤仪到宿舍,玩了一会,提议说:“到我家玩一笑,不远,庄夹沟桥向南没多远。走呀。”马凤仪说:“吃晚饭还有好长时间,上你家玩一下。”

郑平锴做初三班班主任,撇着嘴说:“马凤仪瘦条子,他到远处代课,这会儿往老家移。他教英语,不过是瘸里麻里洋,没多大名堂山。”初一班是代课教师虞锋做班主任,对马凤仪这个英语教师无所谓。两三天一过,马凤仪感到初二班学生好上课,学生尊敬他。他感慨地说:“班主任重视,班上学生也就听话。我上初二班英语课,一点都不吃力。”

张高山喊道:“郑平锴呀,跟我到李支书家里来场麻将。”郑平锴喜滋滋地说:“来吧。李支书他来多大的牌。”“二〇五呀,晃搭,一个搭五角钱。”郑平锴说:“不算大。”“庄上也有大的,幺六子,一块钱个搭。我们不来这么大。走哟。”两人走出办公室,田士武和马凤仪也跟在后面走。

“马小飞,你够来麻将?来麻将的话,就带上你。”郑平锴大喉咙说道。马凤仪说:“我不会来麻将。”郑平锴摆着头说:“不会来麻将,跟在我们后面做什么呢?”马凤仪垂头丧气地转身回头跑。

孙步侯上班布置学生作业后,到了办公室丢下教科书,便要回去。马凤仪说:“孙老师呀,你家住在庄上哪个地方?”孙步侯不冷不热地说:“我家住在庄北头。”迈开步子就走了出去。

马凤仪只得往宿舍里跑,胡启宝说:“马老师呀,你怎么一个人在学校里?”马凤仪说:“我不会打麻将,郑平锴他们不肯带我一起玩。”胡启宝说:“他们这些人眼睛亮得很,都跟有钱有势的人玩。这么样,你跟我回去玩一下。走呀。”马凤仪说:“就到你家玩一下,省得一个人蹲在学校里孤单。”

秋天的天空像一块覆盖大地的蓝宝石,已经被秋姑娘用手抚摸得非常漂亮而洁净。朵朵白云像一团团软软的棉花糖一样飘呀飘呀真可爱;又像一只只青青草原上的小肥羊跑啊跑啊真淘气。天大的大雁一会儿排成个“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形,一会又排成个“八”字形,可真整齐呀!

柔婉的阳光照耀下的教室享受的是舒适,初二班的学生们在聚精会神地听语文老师纪崇远讲解课文《大铁椎转》。学生惊叹道:“这个人真个厉害,武功卓群呀!”“气魄就是大,一个人杀三十多个匪徒,所向无敌啊!”……

忽然铃声响了。纪崇远正布置作业,纪崇林走到教室门口,说:“学生都集中到操场上,看杂技。”“怎有杂技?”“哦,下课看杂技哟!”纪崇远说:“好,拿板凳,坐到北边篮球架跟前。”

各班学生陆续来到操场,四面包围,中间留了个圆圈,让表演人展示杂技才华。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庄上一些人也悄悄地站到学生后面观看。

第一个节目是鼻尖顶椅子,上面露了两张,引得学生欢呼。接着反穿褂子,身子一扭,却是穿正了的。……手劈砖头,如同瓦匠斩刀似的,一劈一个,再摆上五六块砖头,魁梧的青年手扬了扬,一声“嗨”劈了下去,五块砖头全部断了。稍瘦的青年拿去扑克牌,叫一个学生随意抽出一张牌,亮给大家看,原来是一张4。他将这张牌插了进去,放在背后,摩摸了一阵,抽出那张4字牌。随即插牌,连插似插的,最后却将扑克牌当着手风琴一弹一弹的。“唉,扑克牌怎么会连成一起的?真好玩!”学生们赞叹起来。

魁梧青年用腰带勒紧了肚子,做了一阵操。他挺着鼓起了肚子,圆滚滚的。另一个青年拿出一把砍刀,劈木头,看上去锋利无比。砍刀支到魁梧青年肚子上,叫人拿大木块砸。此时,庄上一个力士支开高大学生说:“你劲没有我大,我来砸。”只见他操起木块死命地挥下,连挥了三下。魁梧青年虽然身子晃了晃,取下砍刀,那肚子一点都不碍事。

另一个青年接连表演了两个节目:生吃灯泡片子,口中吞剑。魁梧青年也会做魔术,他操起乒乓球来到篮球架下,说:“同学们,你们这个篮球架上有好几个乒乓球,不相信的话,我拿给你们看。看好了!”他拍了拍篮球架,不知怎的,竟然弹出一个乒乓球,再拍再有,一下子竟然拍出八个乒乓球。

十五六个节目,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动不已。一个村民说:“今日表演节目有一半多,昨晚没有演出。唉,这两个青年是杂技好手。”

孙步侯走出来说:“各班到教室里,任课老师把钱收一下。一个学生五角钱,负担不怎么重的。再说,白天看得分明,能够得到充分的享受。”

不一会儿,各班收上来的钱陆续交给孙步侯,孙步侯乐此不疲,如同出演的演剧团团长。最后,他乐呵呵地将钱交给稍瘦的青年,说:“梁才银,我给数了一下,共计149块钱。”那青年收了钱,道具再放到箱子里,出了校门往北边走去。

纪崇远说:“你跟这两个杂技演员熟呀。”孙步侯笑着说:“人家走江湖混饭吃也不容易,能帮人家就帮人家一把。晚上睡觉我安排他们睡到原先赵主任的顶头草屋,拿了被单给他们;吃的时候,我叫他们到我家里吃,那个瘦一些的还感到不好意思。我招呼他们两个说在我家就如同在自己家里。”

第二天,张高山在初二班教室门口对纪崇远说:“孙步侯跟那两个玩杂技的好得凶的,带人家到四队表演,晚上又弄了六十多块钱。这一回,一胖一瘦两个户口算是遇上了贵人。嗨嗨。”纪崇远说:“蹊跷,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孙步侯跟人家怎那么好,是什么缘故?”

“我只听他说,那两个人是淮安的,孙步侯说潘福江的女匠叫姚才桂是淮安人,后又说一队的陈小美是淮安的。那个瘦子说陈小美是他家小姨子,孙步侯就说陈小美男人朱森安是自己的嫡表哥。这么一说,他们就是亲戚人家。”张高山摆着手说,“他是活嚼虫,他跟朱森安一点亲戚关系都没有,至于潘福江是他的舅老更是港口后面的白,人家生人到哪去查证啊!”

纪崇远说:“他这是跟尹成华学的,尹成华到了我们王庄,遇到人个个是表儿,热和得不得了。”上课铃响了,两人便各自走进教室里。

“马小飞呀,你拿张椅子到你宿舍里打牌,……田士武、高守标,我和你,四个人打八十分。”孙步侯大大咧咧地说。马凤仪不高兴地说:“我没工夫,要改学生作业。”孙步侯撇着嘴说:“忙什么东西?喊你玩,你就别拿瞧。”高守标拉着马凤仪说:“马老师呀,你也合合脾气,我难得喊你,别惶人。”田士武也走过来劝说,马凤仪只得往自己宿舍走来。

四个人坐下来,马凤仪跟高守标搭档,说道:“打牌不能责怪人,讲牌经。绕口舌,我一向都讨厌。”孙步侯说:“唉哟,哪个绕口舌呀,打牌不吱声,眼睛望住了。我说一下,甩牌甩错了,这叫吃苍蝇!一张牌罚十分,有多少张就罚多少张。”高守标惊讶地说:“这么硬正啊!”“不硬正,那你就瞎甩。”孙步侯捻牌说。

孙步侯大展雄风,扑克牌连打似打的,所向披靡。马凤仪忽然说:“不对,这一牌怎出现三张黑桃A?我要查牌。”孙步侯顺手将桌子上的牌覆过去,说道:“不许查牌!你没记住牌。”牌打下去,马凤仪跟高守标两人当然败北。

马凤仪倒了牌,桌子却歪了一下,牌自然滑落,孙步侯随即将牌理了理。扒好了牌,孙步侯甩下八个老K,对家田士武撂下四十分。高守标气馁地说:“已经逃掉了120分,也不晓得他们要升多少级的。”“大光!一分都拿不到。”孙步侯神气活现地说:“一对红桃A。……再来个方片一甩。……最后一对大封保底。”

仅仅六牌,孙步侯和田士武两人便打过了A,而对方仅仅打了个小3子。田士武提议再来一牌,马凤仪拒绝道:“不来了,吃夜饭弄晏了,不划算。”孙步侯笑着说:“再来一牌吧,算不定这一牌我们两人输给你们。”马凤仪摇了摇头,“没这好事。不来了,你要来,找其他人。”孙步侯气呼呼地说:“鬼呗,又不曾赌钱,一点都不和人缘。”拿脚走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七八个人在课间十分内钟侃大山。张高山抽了口烟,说:“孙步侯呀,你说你跟杂技人学了几个魔术,你拿出一两个节目给我们看看。”周志明敦劝说:“孙老师呀,你就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哟。”纪崇勤说:“孙步侯呀,你学会了一些杂技,不拿出来表演,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忘掉了。赶紧拿出来演示演示,又不曾叫你把会的全部演示出来,否则,你倒能跑江湖呢。”

孙步侯说:“拿副扑克出来。”田士武便从抽屉里拿出扑克,孙步侯接过去洗牌。他说道:“你们哪个抽张牌出来。”纪崇勤就抽出一张黑桃8,孙步侯插进牌里洗了洗,随后背朝众人,几番摩摸,终于抽出一张牌说:“就是它。”亮给众人看,果然是黑桃8。

众人称赞,“真够神奇!”纪崇林说:“你把技巧说给我们听一下。”孙步侯摸着头说:“你们要说技巧,我弄个明牌告诉你们。”说着,他便摊了四排牌,说:“你们随手抽出行子里一张牌。”马凤仪上前拿起一张棉花老K,孙步侯便有次序的收起扑克牌,说:“马小飞,你把牌插进扑克里。”马凤仪便插了进去。

孙步侯不住地倒牌,随后摊放在桌子上,仍然分成四排。分好后,孙步侯随即拿出棉花老K。纪崇林抢过扑克,也分成四排。依然是马凤仪抽牌,这会是方片4。再依次序收牌,纪崇林自己插进扑克里,倒牌,也摊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原来方片4跑到这里,是死的。”张高山也演示一番。

铃声响了,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当即散去四五个老师。纪崇勤兴趣盎然,还想再学一个节目,孙步侯撇着嘴说:“东西都告诉你,哪就那么不值钱?我跟人家学,花费了多少钱呀?你个纪崇勤才舍不得的。”纪崇勤无奈地笑了笑。

田士武正准备上宿舍,孙步侯说:“田士武呀,打八十分。”田士武说没人,孙步侯说:“你看办公室里不是有四个人吗?……纪崇远,打扑克呀!”纪崇远说:“我要改学生试卷,没工夫。”“啊呀,到底是先进教师,不晓得怎这么忙的。”孙步侯洗着两副扑克说,“纪崇远,你这小伙不是我说你,工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老忙个不停,对身体伤害大哩。”

纪崇勤说:“崇远,万事听人说,试卷子明日再改,也要换换脑子嘛。”纪崇远只得丢下手里的活儿,说:“我不怎么会打牌,有时候还出错牌。”孙步侯说:“你别钻头掉在尿桶里,我不晓得你怎这么谦虚的。堂堂的初中语文老师说是不会打牌,说出去还把人笑死的。”

田士武说:“你们弟兄两打对家。”纪崇远说:“你们两个打牌精的,要搭开来,否则,我不打牌。”孙步侯说:“厄依歪呀,你这人怎这么刁的?又不曾叫人来钱。这么样吧,你跟我打对家。”

四人坐下来便洗牌、扒牌,第一牌让田士武和纪崇勤二人占得了先机。纪崇勤得意地问道:“2子够必打?”孙步侯说:“必打呀。你先打啊,最后爱思也必打。”纪崇远说:“我不会打,孙步侯呀,全靠你。”孙步侯说:“你看住我的牌,要注意配合,压制住对家。”说着他用大王押住牌,然后望了一阵堂下的牌算了算,猛地甩下一串牌说:“七甩!……纪崇远呀,你尽管把分数全撂上去。”轮到纪崇远出牌,他将手上的四十分牌出了。纪崇勤哀叹道:“我手上只有一张草花牌勾住,要不然,我七斩。”孙步侯数了分数,说:“有九十分,你们下台了。”

孙步侯抓牌,毫无悬念地打过了2子。纪崇远抓牌打3子,孙步侯嚷道:“你该缺的牌要缺尽了,打牌一定要注意占主动,压制住对家。”出了三个回合的牌,纪崇远支个小9子,一家伙被田士武压上了手。孙步侯嚷道:“纪崇远你不钓主吗?我哪不压起来呀!你看看,让人家上了手。”

田士武甩牌,一家伙拿了五十分。再拿又是十五分。纪崇勤出了牌说:“一对J钓主。”田士武走后,孙步侯用一对老K压上了手,随即全甩。对家缴械。孙步侯庆幸地说:“好到我压上了手,要不然就下台了。纪崇远你这打的什么牌呀?好在我一再关照你要占主动,你还是打出木足牌。”

最后虽然取胜,孙步侯仍教训纪崇远:“你打牌不注意对家出的什么牌,往往被人家上了手,有几牌不是我当机立断,真的要被人家打上了手。”纪崇远说:“我说的我不会打牌。”“你要学呗,不能光顾自己,要看你家对过出牌意图,配合起来,这才好呢。”

纪崇远是最后走的,他要把试卷收拾好。马凤仪走了进来,说:“孙猴不是个东西,会做牌,拿人开穷心。他喊人诨名,人哪就不能喊他诨名。”纪崇远说:“今日我跟他搭档,老吃他的糍粑,牌出错了,又是没有领会搭档的意图啦。下次,不跟他一起打八十分了。”

马凤仪说:“还是你人好,不欺负人。郑平锴、孙猴他们几个都喊我马小飞,马小飞是电影《铁道卫士》里的特务。把我喊成他,长久下去,真的会喊出了名。怎没人喊孙步侯是孙猴的?”“动都不能动,如若你公开喊他孙猴,他会跟你争吵的。”“那他怎取了孙步侯这个名字呢?”纪崇远笑道:“他原来是叫孙步厚的,遇到一个算命先生给他掐字的,说孙步厚不好,应该将‘厚’字改称‘侯’字,以后能做上官,而且是有官有印。就这样,他就改成孙步侯。周朝爵位就有侯爵,孙步侯能做个侯儿,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马凤仪跺着脚说:“怪不得的,原来他是要做官的。大凡阴险做官的,总会那么一手,明一套,暗一套的。我们这类人不在他孙猴眼里,他在柳校长、夏老、林主任跟前就客气不得了,叫个摇头摆尾,像个叭儿狗似的。”

纪崇远说:“一个纪崇勤才不知趣的,他还想要孙步侯教他一个魔术,吃了孙步侯的一个黏糊糊的大糍粑。纪崇林是个学校的教导主任,叫孙步侯演示一个魔术,孙步侯不惶他;假若纪崇林再叫演示一个魔术,孙步侯绝对不会不演示的。他的眼睛不晓得有多亮的。”

马凤仪说:“看来你们王庄学校水也蛮深的,趋炎附势的太多。老的有夏老、谷总,小的有纪崇林、孙步侯,还有张高山、纪崇勤。我在你们学校至多一年,也就回本庄代课了。我在茅边学校,茅边中心校金校长是我的干爸。我被你们薛周公社中心校康校长挖到你们学校来,金校长一再叫康校长关顾我。所以,柳校长对我还不错,但郑平锴、孙步侯这两个户口老喊我马小飞,跟他们急不起来,只好忍受他们两人对我的侮辱。”

纪崇远劝解道:“以后你跟他们少接触,他们的事你不管,叫个屙屎离他三尺远。他们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人还瞧不起他们的,人不做,却做个趋炎附势的绿头苍蝇,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凤仪点了点头,“是的,以后跟你们这些老实人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耍奸滑头的人专门打人的主意,就是没什么油水,他也拿你没什么硬正后台的老实人寻开心。”纪崇远说,“初一、初三他们两个班不重视英语,你就对我们初二班多倾点心。”

星期六放学放得早,柳校长招呼纪崇林、孙步侯、田士武三个人打扑克牌。田士武因为在王庄到庄南冯松山家做亲戚,所以不回西吴。

孙步侯跟田士武是黄金搭档,显然柳校长跟林主任搭档,算是门户当对。第一进,黄金搭档惨败,两人鼠头鼠脸灰溜溜的。再来第二进,黄金搭档占得先机,率先打过了小2子,升四级大小6子。孙步侯抓牌后,顺利过了五六张牌,便钓主。柳校长望了望,随即用大王扑了起来,进行反钓,789三姊妹对,痛得孙步侯大呼出牌出错了,不该钓主的,想对家支掉一张牌。

到了最后,柳校长还扒了孙步侯的屁股,好家伙,居然有四十五分。孙步侯说:“如若我先甩牌,你们就拿不到这么多的分数。如若支掉一张棉花Q,我就能打你们一个大光。”纪崇林说:“这牌打下来,我们算一下,算不定打了你们一个反大光。数数看。”他领了分数牌,说205分。柳校长说:“反大光有什么用呢?小2子必打,空拿了205分,韭菜煮鱼算葱,白充。”

打了两牌,夏均平、汤维锴二人走了进来,纪崇勤、纪崇远二人也来观看。孙步侯洗牌,连洗似洗的,叫纪崇林倒牌。柳校长说:“牌不曾洗开来,还是老样子,要重洗一下。”他抓住扑克牌就洗了一阵,说,“这才洗开来了。”

这一牌是田士武拿屁股牌,他安下八张牌后出牌。支掉牌后,只得钓主。纪崇林用一对小王压住牌,也是姊妹对出击。到了最后是柳校长扒屁股,虽然不多,也是二十五分。算了一下,升三级。

纪崇林抓牌,出了三四个回合牌,孙步侯手悄悄地伸进堂里。柳校长说道:“步侯呀,你手伸进堂里做什么?把牌放下来。”孙步侯见被识破了机关,辩解说:“我望了这张小9子牌上有黑斑。”

打了两牌,黄金搭档抵御不住,连连败北。孙步侯气馁地说:“一个纪崇远站在我跟前,弄得我透不过气来,尽扒的烂牌。”纪崇远低着头走了出去,纪崇勤却还在作壁上观。

夏均平、汤维锴二人也走了,纪崇勤也许着了迷,竟然还在做看客。黄金搭档最终也没还过阳来,两战两败。柳校长、纪崇林、田士武三人走出教室。纪崇勤说:“柳校长打牌精的呢。”孙步侯气冲冲地说:“你是个霉鬼,站在我跟前就全扒不到好牌。”纪崇勤淡笑着说:“你们又不曾来钱,输掉就下回再来。”孙步侯不言语,关上抽屉径自走了出去。这正是:

扑克魔术争上台,眼花缭乱摸好牌。

咄咄气势欺同事,遭遇领导步难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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