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谷正隆来到学校把他抽屉里的东西拿走。夏均平说:“谷总呀,我说的这次教师整顿不会得把你怎么样。现在落实下来,安逸啊。”谷正隆气冲冲地说:“还安逸的,怎不把人家笑得哈巴股没处兜啊。”夏均平晓得他已经成了刺头,难以应付,赶紧拿脚走了出去。
纪崇勤说:“谷总,你也别要怎么生气,东边不借宿,西边一千家。账交掉了?”谷正隆说:“交掉了,我们这些人做事就是爽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可是蒋兆和他甩杀了,做上教办室干部,说话卡人,举什么东西?他日后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纪崇勤撇着嘴说:“蒋兆和呀,小卒一个。原先他插队在北大队二队,专门舔干部的油皮眼。到了中心校,他肯定拍康主任的马屁,他说话说得可好听呢。”谷正隆说:“他的情况我透熟的,正宗的小人一个。……唉,吴来银他人呢?”“你找他呢?”“我把一些东西移交给他,生得他日后要去找我。”纪崇勤说他去喊。
李桂荆走过来说:“谷总,以前我曾冒犯你,你别要记在心里。”谷正隆笑着说:“瞎说的,我们之间一点隔阂早就消掉了。李桂荆,你人不丑,日后前途大呢,不是我们这些没脚蟹被打发掉了。”李桂荆说:“你也别这么说,只不过你退休了,每月工资又不曾少掉你的。以后,常来学校玩玩。”
谷正隆说:“学校我是不来的,就是来也是在星期天或假期。我不像夏均平,教办室叫他退下来,他不肯,说王庄学校不能少掉他,否则,就出大乱子。怎不死错了,癞蛤蟆爬到戥盘上,私充己贵。”
“谷总,你好。”纪崇远走进办公室招呼道,“夏均平跟你不是玩得好的吗?”谷正隆头一摆,说道:“夏均平他这个虫最不是个东西,我在职的时候,哥哥言八八语,嘴甜蜜不得了,我落难了,他说风凉话,真是人走茶凉。”
纪崇远说:“你听他的话,我们在你跟前想办个事就办不了。”谷正隆说:“夏均平他这个老虫拾砖头叫人栽,他在旁边看笑话。我们这些人是巷子里扛木头,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李桂荆笑着说:“谷总呀,他是个直爽人。”
吴来银来了,谷正隆说:“来,我今日把家交给你。”吴来银便坐到他的对面。谷正隆拿出一串钥匙,说:“这是办公桌北边抽屉上的钥匙。”说着,打开了抽屉,拿出里面的盒子,说:“你看呀,这是学校公章,那是财务公章,这个是校长的印鉴。这些交给你,你收起来。”吴来银将章放进盒子里,往旁边一放。
谷正隆继续交代道:“这把钥匙是办公桌南边抽屉的钥匙,我开给你看。”说着,用钥匙打开南边抽屉。他说道:“这是厨子上的钥匙,这是办公室上的钥匙,这把大的钥匙是学校外大门上的钥匙,……这两把一个是保管室钥匙,一个是学校厨房钥匙。吴来银你拿出来去开开,试好后,我就走了。”
吴来银拿起一串钥匙,便去一一试了试。
李桂荆说:“谷总,你做人比较直爽,我还就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夏均平,人家尊敬他,喊他夏老,他就羊尾巴翘上了天。”谷正隆愤愤地说:“这个老虫阴坏,标标准准的阴虾子。”纪崇远说:“要不然,人们怎会喊他瘦虾子?他说话嗯啊哈的,一个损人的专家,考究对学生说话也阴阳怪气。”
谈话间,吴来银来了,说道:“不错,我都试过了。”谷正隆说:“你们都看到的,我交家多耍脆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都不含糊,绝对不落个话给人家说。……好了,我走了。”
纪崇远笑着说:“谷麻子,终于来了个华丽转身,说的话多漂亮啊。”吴来银说:“还漂亮的,叫他把账目移交给我,你晓得教办室叫他多少次啊?尹元才尹会计说了三次,康主任亲自下来一次,张主任找他谈了一次,最后张主任、蒋主任两个人下了决心,又找了李荣舜李支书,晚上跑上他田里的家门口,左等右等,他才把个门打开来。怎不死干净的,他交的账十几张白条子,账上结余五百多块钱,他只拿出三十四块钱。……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还说是清清爽爽、明明白白的。”
“当然要这样做啊,谷正隆他这叫什么?叫智慧。”四个人转过头一看,原来是孙步侯。纪崇勤说:“他还有智慧的,人赖在县局七八天,寻死卖活。”“嗨嗨,纪崇勤你这就不懂了,人要是没有点买卖三,也不能在这世上混啊。谷总他蹲在县局里是有七八天,斗智斗勇,最后不是取得好的效果吗?”孙步侯摆着手说,“你们这些人晓得什么?锅门口的嘴能有什么用啊!做人就要像谷正隆这样,大丈夫能屈能伸,到时候拉得出打得响。一个梦呗,交家哪有那么好交的,卖条牛最后还有一个解桩钱,瓦匠给人家砌屋,最后屋集上砌到最后闭龙口,你主人不拿个封儿就不给你闭起来。你们都说谷正隆不好,事情没有轮到你们,你们跟在后边嚷的什么事呢?”
吴来银点着头,说:“孙步侯说的家常不错,人到了要命的时候,什么都不顾。”
放学时,李桂荆、纪崇远两人跟纪崇勤回家,三人议论开了。“小猴子他说的什么话,大加称赞谷正隆,可见他也不是一个好东西。”纪崇远坐了下去说。李桂荆说:“唉呀,哪不晓得他孙猴做人有一套,人一出,鬼一出的。见到好处比哪个都会抢,他就不晓得他才出来工作几天,按资排辈,轮转过来也轮不到他啊!”
纪崇勤眨着眼说:“唉,他有一手呢,除了会拍校长的马屁,还会买弄关键人,瘦虾子不是被他买弄过去吗?再者,他三面两刀,哪个也防不住他。”李桂荆说:“你这一说,是的呀。柳校长叫我到李堡丈人那里买自鸣钟,他抢了去,坐的北大队三队的挂桨船,到他舅舅那里买,真正的见利忘义。谷麻子交账拆烂误,孙猴子他说有智慧,又是什么买卖三、斗智斗勇啦,说得天花乱坠的。”
纪崇勤说:“你们两个在我家吃饭,没菜,正宗的叫个随茶便饭。”他的妻子郑秀英也说别要嫌没菜,快点坐下来。
纪崇远来到教办室参加文化考试,共计二十九人。他很快就缴了试卷。走出薛周小学大门口,准备走路赶回来吃饭。孙步侯忽然走上来,招呼道:“你到薛周做什么的?”纪崇远回他考试的。孙步侯说:“你跟船走,快得很的。”纪崇远问道:“你今日到薛周做什么事的?”孙步侯晃着身子说:“柳校长说重先布置办公室,叫我到新华书店买些画儿回去。”“买了哪些画?”“嗯,九大元帅,学雷锋的条幅放到各班教室里贴贴。”孙步侯扬着手说,“你跟我走,船就带在公社食堂码头。”
办公室布置起来了,呈现出新的气象。吴来银张贴画儿,忙得不亦乐乎。纪崇远疑惑地说:“你的这些画儿怎叫孙步侯买的?”吴来银说:“孙猴他抢了去买,说他找他家二娘舅帮忙,能买到旁人买不到的好画儿。又说他找到现成的船,熟人好说话,绝对不花船资的。柳校长还就听了他的话。纪崇远呀,对孙步侯这个人怎么说呢?好事都由他做,为难的事他才不问的,比龟儿都坏。”
李桂荆说:“不要说孙猴子,人家都说谷正隆麻子丑,又奸又刁,实际他还比不上孙猴子。孙猴子什么样的人儿?有文化水平,有狡辩能耐,三面两刀,能说能赖,另外他还会烧菜,麻正隆可不会呀。”
吴来银说:“孙步侯烧菜也就一般,但应付几个客人烧的菜还是可以的。”李桂荆拍着手说:“这就够了,有这么一手拍起领导的马屁就灵验了。”
孙步侯往南边夹沟桥走,纪崇远到学校想把学生的作文本全部批改掉,两人相遇在一起。“厄依歪,星期天还到学校做事,太辛苦了,应该歇息。走呀,去找人打麻将。”孙步侯招呼说。纪崇远说:“我不曾摸过麻将,什么平符、断幺,我一概不懂。”
孙步侯说:“纪崇远呀,不是我说你,打麻将要学会了,并不是为了赌钱,日后陪陪领导,领导叫你陪他来一场麻将,你说你不会,这个领导怎得欢喜你?咦,大队部门不曾关好,我们进去玩玩。”纪崇远便跟他走了进去。
他们都坐到椅子上,谈谈说说起来了。孙步侯说:“我们在学校做事做得再好,领导不说你好,还是没用。所以说,你要把领导服侍好。”纪崇远冷笑道:“服侍领导,我可不是这个料儿。低头拉车,兢兢业业,把领导分给自己的事情努力做好。我不是你孙步侯能够灵活机动。”
孙步侯说:“灵活不灵活,哪个人家不烧香磕头?否则,菩萨就不会保佑你。当然,这是假的,真的是活菩萨,活菩萨就是领导啊!你虔诚地烧香,领导就来关顾你,照住你走路,哪怕天再黑都没事的。嘿嘿。”
纪崇远说:“这回办公室重先布置,贴的九大元帅的画像还就蛮好的。还有各班的条幅也不错。据说都是你买的。”孙步侯说:“我上薛周买的,乘的三瓜的船,分钱都不曾花。吴来银他光晓得说由他买,他够买得到哇?我去买,尽拣的好画买,价钱还比人家便宜好多。”
纪崇远违心地说:“吴来银没你会办事,你办事多利索。”孙步侯自鸣得意地说:“我为校办事又不图什么好处,是为把我们王庄学校办得比其他学校办得好。校长他就相信我。好多人说社会上望不见雷锋这样的人,实际上我就是活雷锋,在学校经常做分外事,而且做得相当漂亮。”
“所以说,连夏均平都夸赞你。”纪崇远悄悄地讥讽说。孙步侯急了,“夏均平他算什么东西?瘦虾子一个!他还夸赞我?不做我的佛事就谢天谢地了。”“他到处说你好,听说他在校长跟前推荐你做总务,说你做事活劲。”“啊依妈呀,你听哪说的?本来康主任叫我来做王庄学校的总务,康主任怎得叫我做的,是我家二娘舅找他说的。瘦虾子他说我嘴上无毛做事不牢,应该在教学上挑大梁,年轻人不挑大梁谁挑?结果被他一下子捣掉了。”孙步侯煞有介事地说。
纪崇远无法驳倒他,只得说:“我上学校做事去,不陪你侃大山了。”孙步侯说:“你去改作文,我找人打麻将。”
两人走出大队部,一人向东,一人向北。孙步侯跑进纪崇林院子里,喊道:“林主任呀,林主任。”纪崇林妻子袁秋芸在屋里说道:“他上北头了。”“纪师娘,你够晓得是哪个人家?”“怕的是李春阳,已经去了一会。”
孙步侯快步来到李春阳家里,李春阳兴奋地说:“步侯来了,可以打麻将了。”纪崇林说:“拈风头。孙步侯,你先来。”李春阳将四个麻将搂了搂,说道:“拈呀。”孙步侯随手一拿,亮开来一望,是东风,笑着说:“怎摸得这么好的?摸了个头家。”
王秀全北风,纪崇林西风,毫无疑问,李春阳是南风。四个人当即坐了下来,孙步侯摘骰子,率先拿麻将牌。纪崇林说道:“孙步侯,你怎摸到这里打麻将呢?”孙步侯说:“为了今日下午打场麻将,我跑了五六处,最后才跑到这里,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因为已经晚了,想打麻将的人还不已经来了起来?不料,你们三差一。”
轮到纪崇林打牌,他推出一张牌说:“白板。孙步侯呀,你不曾弄到总务,是康主任不同意的,所以……”孙步侯抢着说:“我又不想要做总务的,是柳校长他指派我做的。我回柳校长说,我是教学人员,总务几年一做,教学就荒废了。康主任也找我谈了,说我日后有大前途,教学有了一定的成绩,前途就会大起来。”
李春阳说:“孙步侯你文化水平高,不是我镶牙的,一辈子蹲在家里做手艺,前途再大,顶多多赚几个钱。”王秀全说:“李春阳呀,你别说你镶牙前途不大,你手艺出众,社会上要镶牙的人可多呢。不是我个大队里的电工,全听人用啊。”
孙步侯说:“你打东风我不要,扒牌,……唉,三条,胡了。四番牌。”李春阳说:“唉呀,孙步侯今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孙步侯假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嬴牌要在最后呢。”
散了麻将,孙步侯往家跑,遇到张高山,说道:“唉,今日我打麻将先赢后输,输掉了二十五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没有了。你呢?”张高山说:“我不输钱,跑本。打牌不能吃劲大,有个三番牌就赶紧胡掉,要不然,人家胡掉,一正一反,误错大呢。你有这几回没曾及时胡掉,最后肯定输钱。”
孙步侯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说道:“你到底经常来麻将,有了经验。其实,我打麻将也是逢场作戏,林主任他在李春阳家里,派人喊我,我怎得不去陪陪他们呢?要么是死人。”张高山笑着打了个招呼,“我下田了。”
星期六例会上,柳校长传达教办室会议精神,说道:“民办教师整顿告一段落,以后还要进行。所以大家平时要注意学习,不能麻痹大意,马放南山。……原先缓发的二十九个人,县局全发了任用证书,全县只有五六个人不曾拿到,被刷掉了,大约文化成绩太差。……上面又发了国库券,每人二十块,已经都扣掉了。补发证书的二十九个人,先前两个月加的三块钱,这次都补发下来了。也就是说,这二十九个人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晏了两天。教办室要组织学生两个竞赛,一是小学算术竞赛,每校选派一至三人。初中学生作文竞赛,一个学校选派三至五人。初中选手,纪崇远、茅荣华你们两人负责选派。小学选手,李桂荆、胡启宝你们两人负责选派。星期一上午八时选手准时参赛。林主任,你领队。”
纪崇远拿到任用证书时,夏均平眼睛勾了勾,似乎想说什么。纪崇林欢快地说:“纪崇远呀,你拿到任用证书,买点糖呀,不要多,每人两块,随你买什么小糖。”纪崇远说:“我拿出两块钱,你们哪个去买?”夏均平说:“唉,你自己去买,旁边人买还犯法的。”吴来银笑着说:“你就到学校前龚宝书小店买,两步就到了。”
夏均平说:“要好,再买包烟。”纪崇远走出去买糖时,柳校长讲了一个故事:有两个呆子碰到一起吃咸鸭蛋,一个户口吃了一口,吃惊地说:“不好,这个鸭蛋怎么是咸的?”另一个户口说:“胡说!鸭蛋怎么会是咸的?”说着便吃了一口,说:“是咸的,恐怕是腌的咸鸭子生的蛋。”第一个户口说:“这咸鸭蛋味道蛮不错的,我回去也杀个鸭子腌起来,以后吃咸鸭蛋呀!”
柳校长刚刚把故事说好,纪崇远便来了给各人分了糖。大家吃了糖,也就散了去。纪崇远等人走得差不多,这才给剩下的六个人递烟。纪崇勤说:“刚才你怎不曾趁手分烟呢?”纪崇远说:“这叫喊的人没有,不曾喊的人反而有烟吃。”柳校长点了点头,“纪崇远说得好的,理解理解。”
李桂荆和纪崇远跟着纪崇勤走,说说笑笑。“这回崇远买烟买糖,先前的闷气没有了,瘦虾子他考究还来敲竹杠,你就偏不让他敲了去。”李桂荆说道。纪崇远说:“他是厚脸皮,害人最终不曾害得成,亏他好意思说买包烟,我买了烟,他在场我就不拿出来。”
纪崇勤说:“最后还在办公室的是柳校长、林主任、张高山、吴来银,我跟你李桂荆,共计六个人。”纪崇远说:“你们再吃一支。”李桂荆笑哈哈地说:“我跟崇勤两个人加厚,瘦虾子晓得我们不光吃了烟还加厚,他可要七窍都冒了烟。”
纪崇远说:“瘦虾子不晓得放的什么屁,说我自己买,旁边人买还犯法的。”李桂荆说:“他是一个阴虾子,跟他没说头。你说呀,他批评学生还阴噱噱的,逮住一个机会就损人,好像他身上陡然长了一块肉。”
此时,孙步侯走了进来,说道:“你们吃烟就把我忘掉了。”李桂荆说:“分烟时,你跟夏老一起走了。你怎晓得我们吃烟的?”“我听纪崇林说的。”纪崇远递上一支烟,说:“给你烟,省得你挖酸。”李桂荆、纪崇勤当然也吃上一支,孙步侯笑着说:“你们俩这回吃烟可吃足了。”李桂荆说:“是啊,我们三个是结拜的仁兄弟,肯定跟其他人不同。”
孙步侯说:“怎弄啊?今日是周末,就在纪崇勤这里来上八圈麻将,把纪崇远也带会打麻将,免得找到他说不会。”纪崇勤说:“崇远啊,你就坐下来吧,孙步侯说呢。”李桂荆说:“打麻将就打麻将,但牌要打得小些,二〇五,怎么样?”孙步侯说:“好吧,万事听人说,我这人最随缘,从不对人刻薄。刻薄做什么?大家都是弟兄们,好不容易玩了一个人,就应该好好相处。在全校中,我跟你们最玩得来,脾气也合得来。”
纪崇勤说:“够拈风头?”孙步侯一屁股坐下来说:“拈什么风头啊,就随便坐,好,我坐在你李桂荆下家。人家说上家扣牌,没这话,关键是要来的牌好。好牌不如来牌,来牌不如巧牌。嗨嗨,我说的这话够错?”
纪崇勤打出九条,纪崇远说:“我和了,和的是几番牌?”孙步侯一看,说:“平符、缺一、板靠、九条一对做支头,一个搭,四番牌。”第二牌是李桂荆胡的。第三牌,纪崇远自摸,胡了个三番牌。孙步侯惊叫道:“没得了,头四牌,你纪崇远就胡了两牌,竟然还说不会打麻将。”纪崇远说:“我打牌是开头还可以,时间一长,头就糊里糊涂的,错牌连连。所以我对打麻将就不怎么感兴趣。”
孙步侯说:“啊哟,打麻将哪是要赢钱的,一是消闲,二是加深人际间的情谊。例如今晚,不是打麻将,我们四个人怎得坐在一起玩呢?时间一长,友谊就不知不觉加深了。如若哪个有难,经常玩的人就能主动伸出手来帮忙。你们说,是不是?”
李桂荆说:“孙步侯说这话是不错,但你有时候在学校里见到好处并不让人。”孙步侯推出一张牌,说:“发财。李桂荆呀,你说这话就有点不义道了。”“我不义道?柳校长叫我上李堡买自鸣钟,怎你上薛周买的呢?”孙步侯辩解道:“柳校长听说三队有挂桨船上薛周,他就叫我上薛周买。我是本三队的人,肯定不会付船资呀。学校岂不省掉这笔开支吗?”他这一说,李桂荆不好再说什么。
纪崇勤胡了个清一色,李桂荆大叫道:“猴子,你怎胡了这么大的牌?我个三番牌不曾胡得下来。”纪崇远说:“我出几钱?有一个搭。”孙步侯说:“啊呀,总共两个搭,你出一块钱。我跟李桂荆两人出三块。”李桂荆说:“崇勤这一牌嬴七块钱。我们说好了,三摊摆出来,哪个出充哪个包,听胡不包。”孙步侯说:“因为人也要想胡下来,但你不曾听胡,必须扣住牌,不准瞎打。”
纪崇远说:“每牌胡下来,你们都会算账,算账怎么个算法?我还不曾弄清楚。”李桂荆说:“我告诉你呀,我们打的是二〇五,胡个清一色,每家给两块。四番牌,每家给一块。三番牌,每家给五角。这是旁庄,当庄外加五角。胡个三番牌最讨巧,拿个四番牌的钱。搭在份外算,一个搭五角。”纪崇远点了头,“这一说,我晓得了。”纪崇勤说:“最大的牌是当庄双清,每家出五块,搭在份外算。”“如若四个搭都在他手上,又是双清,这一牌才嬴好多钱的。”李桂荆笑哈哈地说:“那可肥杀了,每家要出七块钱。话说回来,这是百年难得个岁交春。”
孙步侯说:“李桂荆,你能胡下来,我们照出,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我就是这么个硬正人,拖汤滴水的事我做不出。瘦虾子叫我在校长跟前推荐他家夏玉明代课,我说我不说,校长不得睬我。为什么呢?你们南大队王支书儿子王志宝要代课,我如若在校长跟前说夏玉明代课,王支书岂不毒杀我?我才不做这呆事的。”
纪崇远说:“瘦虾子跟你玩得好,他有事找你,你怎不肯帮忙呢?”“厄依歪呀,哪跟瘦虾子玩得好呀?我跟他明好,实则一点都不好。他是个什么人?狗特务出身,做事神出鬼没,兜你个蒙充,你还就没法招架。所以,我遇到他总是小心翼翼。”孙步侯排了排麻将说,“像我这个直爽人世上难找,柳校长吩咐我做事,凡是我能做得到的,绝不推诿。领导的话不听,要么你不想在他手下过日子啊。”
李桂荆说:“唉,有利的事你做,没利的事你怎得做?校长叫你买东西多少有点油水。”孙步侯尖叫道:“啊呀呀,李桂荆你说这话,还把人噎杀的。校长他叫我买东西,我一点好处都不曾落到,要么吃了一顿死苦,拿上船又拿上岸,来回好几趟。我从薛周回来,到了十二点才吃饭。饿着肚皮拿东西,你李桂荆够曾望见?只是我不说吧,话说回来,为学校做 这点事也值不到说。”
纪崇远打出四条,纪崇勤将牌一倒,说:“条儿清,一个搭。”李桂荆说:“我也有一个搭。”孙步侯用手扳倒纪崇远的牌,说:“你不曾听胡,人家三摊摆下来,可要包的,我们不出钱。”李桂荆笑了笑,“纪崇远呀,你不曾听胡,怎不扣住条儿呢?如若我打的条儿就不包,因为我听胡,你看,我这牌听个三万或六万,不就胡了吗?”
纪崇远说:“我有一个搭,包下来要出几钱呢?”纪崇勤说:“好算账,两块半一家,你有一个搭,起掉一块,要出六块半。这样子,你就出个五块吧。”纪崇远付出五块,跟前只剩下一块钱。
到了散场时,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孙步侯说:“今日我输掉了十二块半,都让纪崇勤嬴了去。”纪崇勤数了数钱,没有说话。纪崇远说:“我正好输掉五块钱。”李桂荆笑哈哈地说:“怎弄得这好的呢?我就嬴了五块钱,原来嬴的纪崇远的,你纪崇勤就嬴的孙步侯的。”
纪崇勤说:“桂荆呀,你就别下田了,我家西房间有铺。雨下得这么大,怎好跑呢?庄上的路不泥泞,田里路上烂泥糊起来,非得赤脚才好跑。”纪崇远说:“桂荆呀,你就睡在崇勤家里,明日吃过早饭再下田。”孙步侯站到门口,忽然溜出纪崇勤的院子,……
纪崇远说:“今日晚上,孙猴尽说漂亮话,说他自己直爽,肯吃苦,一句话,他做事明智。”李桂荆说:“啊依妈呀,孙步侯他这种人会耍滑头,触到他的麻筋,他就鬼叫。跟他接触长了,就晓得他善于粉刷自己,涂脂抹粉。”纪崇勤晃着身子说:“他呀,漂亮话哪个都说不过他,实际呢?他专拣讨巧的事做,遇到不利的事,他跑得远远的。”
纪崇林对柳校长说:“事情不巧得很,我叶庄的姑父死了,我得去吊孝。这一来,我不能带学生到薛周参加竞赛。孙步侯他带队,学生竞赛好后,他把学生领到他表儿开的饭店吃个便饭。你看行不行?”柳校长点头同意,孙步侯兴奋地接受了任务。
一个星期后,孙步侯来到李春阳镶牙处玩耍,这里已经有两个人在谈笑。孙步侯招呼道:“老李呀,今日不曾在公社食堂烧饭?”李光云说:“最近不怎么忙,我的助手蒋玉鹏叫我回家歇两天,以后他有事好安排。这样一来,我就蹲在家里过几天。”
王秀全说:“孙步侯呀,今日是星期二,你怎不曾在学校上课呢?”孙步侯说:“你这小伙,我一天到晚蹲在学校,今日感到有点儿闷,加上上午没课,我就跑出来解解闷,就是柳校长他也不会说我呀。”
李春阳说:“他们老师有事没事都到我们这里走走,张高山、纪万春、李桂荆,……有时候,柳校长也来。就是有一个人从来都不往我这里跑,你们说是哪个?”孙步侯说:“是纪崇远,你跟他说,他有做不完的事。他古怪,不合群,跟哪个都处不来。”李光云说:“哦,照这么说,纪崇远他是个迂腐子呀。”“可不是么。”孙步侯摊开两只手说。
李春阳说:“我听说,咱们王庄学校的学生这回在薛周参加竞赛,得了好几个奖。你说说看,是哪几个得了奖。”孙步侯说:“这回学生参赛选手全是我挑选的,然后我带他们去薛周参赛。你要问哪几个学生得了奖,我说给你们听哟。小学算术一等奖是胡安芳,他上四年级,在胡启宝班上。胡安芳怎会得获得一等奖的?我平时经常辅导他,我叫胡安芳参赛,胡启宝还不晓得选他的呢。”
李春阳“嗯”的一声,说:“还有哪个?”“李桂荆的五年级班上的宣华平获得二等奖。初中里有三个学生获得作文竞赛奖,初三班的王天宝二等奖,初二班的李桂卿一等奖,丁志根三等奖。去了九个学生参赛,就有五个学生获奖。”孙步侯坐下来说,“纪崇远还不想让李桂卿去参加竞赛的,因为这个学生跟他顶牛过。我对纪崇远说,学生参加竞赛,一定要选强手去参加,好说歹说,最后纪崇远他才勉勉强强同意。”
王秀全说:“照你这么说,学生参赛获奖,你孙步侯有很大的功劳。”孙步侯摆了摆头,说:“怎么说呢?我们做了幕后无名英雄,不说,哪个晓得?话说回来,世上总有人做呆子事,呆子事你不肯做,他不肯做,岂不糟了吗?人家说话嘛,荷花虽好,还需绿叶扶持。我就做做绿叶吧,有甚不好?”正是:
沽名钓誉言好事,预谋做官造舆论。
见缝插针显身手,抢出风头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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