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崇林焦急地说:“崇勤呀,康亦芬她不任课了,家搬回刘沟。王志宝到大队里做电工。如此一来,我们学校差三个教师。我说找人代课,康主任只同意找一个人,课务紧张,他叫我们自己增加课务。你看调课怎么调法?”
纪崇勤摸着头,说:“各人加课,这就带来两个问题,一主科不好分解,二副科加给人,有的人怕不好说话,总不能由我们两人包了去。”纪崇林说:“我们两个不包,省得有人说风凉话,我们两个这才叫个吃力不讨好。”
纪崇远走了进来,问什么事,纪崇林将现实问题说了一下。纪崇远说:“这样子吧,把三年级的两个班合并起来变成大班,办公室西边柳校长不住宿了,还做教室,三年级班就放到这里。”纪崇勤拍手称好,纪崇林便采纳纪崇远的建议,下午就付诸实施。
啊,早晨起来推开屋门,张眼一望,分明是白花花的玉砌世界。雪花还在飘舞着,落在道路上,道路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地毯。雪花落在路旁的树梢上,树上开满了银白色的花朵,给一棵棵柳树穿上银白色衣服,宛如一棵棵圣诞树。有几个孩子站在路旁观赏,还有一两个孩子在美丽的雪地上嬉戏,让美丽的小雪花为他们伴舞,似乎用它们优美的歌声,唤醒那沉睡的大地,传来声响,那岂不是迎春曲吗?其实距离立春时节还早着的呢,眼下才是1984年元旦后的第二天,二九的第三天。
纪崇远吃好了早饭,便坐在饭桌上出语文期末试卷,考虑各个试题的比分。突然有人敲门,他跑到院子里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孙步侯的母亲王文英。她急切地说:“崇远呀,你够晓得我家步侯上到哪里去呢?”纪崇远说:“我不晓得,前日李桂荆找他没找到,昨日下午李桂荆到我家还提到步侯的。”
王文英说:“步侯他够得在王庄哪个人家玩麻将?”纪崇远说:“我确实不晓得,昨日元旦跟今天我一直不曾出去,就在家里做事。也许在高山或万春家里。”王文英说:“我都跑过了,就是志宝、启宝他们两家都跑了,连续两夜都不在家里过宿,到底上了哪里去呢?”
元月三日学生正常到校上课,早操课上不成了,自然豁免。纪崇远问纪崇勤:“你晓得元旦这两天孙步侯上了哪里去呢?”纪崇勤说:“我不曾看见他,李春阳找我打麻将,他问我够曾望见孙步侯,哪望见他呀。”
纪崇林一脚跨进来,问道:“孙步侯这两天到了哪里?他家妈妈问我,我还就不晓得。也就日鬼的,这两天下雪,能往哪跑呢?”张高山忽地走进来,笑着说:“落雪天,到了野处尤其没曾走过的地方也没处伸脚啊。”纪崇勤说:“栽到哪个缺口,身上一塌糊涂,滚到河里更没得了。孙步侯他的妈妈说王庄通庄都找过来了,就是找不到。”纪崇林打趣地说:“孙猴子一个跟斗翻了一下,就是十万八千里,梦呗,你个凡人到哪去找他呢!”
纪崇勤说:“柳校长他患的什么毛病?”纪崇林摇手说:“柳校长他这次患的病是气出来的病。原先医生当住肺病,后来发现肚子里长了一块肿瘤,不敢做手术,需要观察一段时期。如若是恶性肿瘤,就不能开刀,是良性肿瘤的话,那要等到明年下半年开刀,把这个肿瘤切除掉。”
到了第四节课,孙步侯急匆匆地拿起教科书,要上班上课,纪崇林喊道:“步侯呀,这两天你在哪里的?”孙步侯摇晃着身子说:“我在薛周陪表儿的,他从北京回来,难得相遇,缠住我陪他打麻将,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
纪崇远说:“他家什么表儿在北京?”纪崇林说:“我曾听步侯说过,他家这个表儿在北京饭店。”“他怎得到北京饭店?王朝时代北京可是皇城国都啊。”纪崇林晃了晃身子说:“孙步侯他这个表儿说是个当兵,也许转业转了去吧,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光听孙步侯他说。”
春节过去,教办室召开期始会,并没有宣布人事变动,只是布置开学工作和全乡教研计划。会后第二天就开学,纪崇远到了学校,喊了几个在学校院落里玩的学生,将学桌板凳搬到初三班,拉开上课阵势。初三班学生闻听隔一天便上课,比其他班级足足早了一天。
各班正常上课,陆春根却出现在王庄学校,说第四节课将学生放掉,教师开会。李桂荆说:“刚开学,教办室已经开了会,今日学校上午开会有什么事啊?”纪崇勤说:“我也不晓得,说的是陆校长来开会。”张高山感到奇怪,“他叶庄学校校长到我们王庄开会做什么呢?”纪崇远说:“也许有变动。”张高山反驳说:“有变动,教办室期始会怎不曾在会上公布呢?蹊跷。”
有疑惑也得等开会后才晓得事情的原委。人都到齐了,纪崇林主持会议说:“同志们,康主任一再说,老师们不能还有年气,开学了就得投入正常的教学工作。……鉴于柳校长不能到职,教办室领导作出决策,陆校长出任我们王庄学校校长,叶庄学校校长由安庆余担任。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陆校长讲话!”
“哗哗”的掌声过去,陆春根直起身子说:“在座的各位老师:我受康主任的派遣来到王庄学校,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为什么要这样说的呢?事前调我来王庄一点迹象都没有。昨日下午突如其来叫我教办室一趟,哪知道是调动我的工作。安庆余接任叶庄学校校长还是我转告他的,今日早上我跟他做了移交,随即过来。大家要好好工作,下面我宣布本学期学校奖惩条例。”他要求林主任将课务分工进行微调。纪崇林点头说:“行啊,奉陆校长指示,明日下午有课务变动的老师拿到新的课务分工表。”
散会后,胡启宝说:“学校换校长,叫个急水下降。”张高山摊开两手说:“可不是吗?柳校长的病看来要成大问题了,本来他还要到王庄学校上班,医院里的医生检查他的身体,说必须静养,丝毫不能烦神。也是孙猴子元旦死上了刘沟陪打麻将消遣,柳校长肚子的那个肿瘤长大了好多。”
李桂荆惊讶地说:“你怎晓得的?”“这次期始会我被蒋兆和喊上张务才家里打麻将,张务才说的,孙步侯跟郑平锴两人看望柳校长,当晚来了一场麻将。郑平锴晚上散场硬是冒着风雪回西吴。孙步侯不曾走,陪柳校长打了两天麻将。我问他们哪几个陪的,张务才说,自始至终有孙步侯,其他人就是张务才、柳惠祖、柳元生,蒋兆和他也陪了一场。一个梦呗,孙步侯跑到刘沟打麻将是送钱给柳校长的。”张高山擤着鼻涕说。
李桂荆说:“孙步侯这家伙不老实,他骗我们说是薛周陪他表儿打麻将,还煞有介事说他这表儿是转业到北京饭店,难得回来一次。原来他是上了刘沟陪柳校长的。”
张高山笑着说:“小猴子说话三百六十滚,能有多少真话说呀!”李桂荆说:“他骗我们就不谈了,可这次他骗了林主任,可见他说话的水分有多大了。”
李桂荆中午回家吃饭,又拢在纪崇勤家里通报了这个事情,纪崇勤连声说“这家伙不崭”。李桂荆嘱咐说:“纪崇勤呀,你别要问他,问他,他还有话答复你,山头话多得很的。你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是抓不住他的,除非有铁的证据抵住他让不掉。又不是人命大事,我们何必要走到这一步呢?”
下午第二节课下后,安庆余一脚进了办公室,喊道:“陆校长,本来上午我找你,我忙着督促整理后面两个教室。我要征求你的意见,一如何安排各年级教室,二是王文兰老师课务如何安排。”陆春根说:“后面这两个教室比较安静,受不到干扰,放初三、初二两个班比较合适。至于王文兰,我要把她带过来,我人到王庄学校,总不能把个家庭分成两处。这事我要跟康主任交涉。”接着两人又交谈其他方面的事务。
孙步侯进来热辣辣地招呼道:“安校长,你过来有什么公干?望你能够对我们王庄学校提出宝贵的意见。”安庆余笑着说:“孙步侯呀,你噱头大的,我哪有什么公干?是专程来看望你的,一个秃寿小!”孙步侯说:“怎弄啊?晚上到我家吃夜饭,正好你跟陆校长一起将校务交接一下。”安庆余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是跟陆校长协商几件事的。”
陆春根说:“你今晚就到步侯家里玩一下,我去叫林主任、吴总务。”安庆余说:“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孙步侯呀,我这就跟你跑。”
陆春根家庭转到王庄安置下来,先前的三四天一直在孙步侯家里代伙。陆春根要扎帐,孙步侯说什么也不要他一分钱。他父亲孙彩荣说得很清楚,只要陆校长以后能够栽培孙步侯。陆春根父亲在薛周行小帮船,热衷于占小便宜,此种作风自然而然为陆春根承袭下来了。三四天伙食算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款项,何况最后一顿全在孙步侯家进餐。
陆春根将孙步侯每日上早操课改成纪崇林、纪崇勤两个教导主任轮流喊操。孙步侯的两节地理课也拿掉了,专任初二、初三物理课务老师,同时协助夏玉荣团支部工作。
西吴搞语文教研活动,跟担任初中物理课程的孙步侯毫无关系,但陆春根却把他带去参加。教研课上好后要进行评课,陆春根率先评说:“周国丽这堂语文课上得比较成功,首先是教者能够跟学生进行互动,有序地推动课堂教学。……教者板书功底深厚,要点突出,具有美感。如能适当让学生读一下有关段落,能够加深学生印象。……孙步侯你接着说几句,主要谈谈你个人的感受。”
孙步侯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今日我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参加这次教研活动,所学到的东西很多。周老师善于引导学生发现问题,从而有目的进行分析解剖,条分缕析。……周老师板书确实嬴人,能够征服学生好好学习。”他又笑嘻嘻地说,“我说的不恰切的地方,还请周老师和诸位包涵。”
陆春根、纪崇勤、张高山、孙步侯一行四人回来,须在卖水河过摆渡。摆渡人是个瘫子,挖桨虽十分自如,毕竟不怎么快捷。陆春根蹲在船头上吸烟,说道:“孙步侯呀,这次带你到西吴听课,以后能够担任语文课程,要想做个学校领导,各个课程都要熟悉,评起教研课才有话说,更主要的要显示出你是内行。”孙步侯感激涕零道:“这次陆校长带我到西吴参加语文教研活动,收获很大。”说着便给他递上一支烟。
纪崇远跟纪崇林两人在下象棋,陆春根说:“你们下什么梦棋呀,别下,收起来。”纪崇林笑着说:“等这一着下结束。”陆春根跑到近前,做了个手势,说:“我要给你们丢到垃圾桶里的。”纪崇远很扫兴,随即说:“这着棋算我输,不下了。”拿脚跑开。
李桂荆跑进办公室说:“怎不下呢?”纪崇林把棋子装进盒子里,说:“我下输掉了,还再下做什么?”
张高山、胡启宝、吴来银、孙步侯四个人在隔壁的三年级教师里打扑克争上游拿分数。陆春根见了,饶有兴趣地走进去看孙步侯打牌,兴许是孙步侯出错牌而导致下游。他一把推开孙步侯,说:“我打几牌给你看看。”
孙步侯相牌,陆春根观敌料阵,把握打牌节奏,好家伙,一般的牌却争了上游。吴来银拿了四十分,被张高山卡住,最后下游。到手的四十分全归上游,这一牌,陆春根嬴了五十分,张高山输了十分,胡启宝输了十五分,吴来银二十五分赤脚。孙步侯看了,喜笑颜开。
陆春根虽然只打了四牌,帮孙步侯嬴了共计八十分,原先输掉的嬴了回来,还有富余。
到了要结束之时,陆春根再次来到三年级教室,说道:“今日嬴钱的人不许上腰包,拿出来吃夜餐。你们告诉我,哪两个人赢钱?”
最后算账,张高山通吃,嬴了二百六十分,算成钱便是十块四角钱。输的三家:胡启宝输五块,吴来银输四块二角,孙步侯输得最少,一块二角。陆春根和纪崇林两人跑过来,吴来银笑着将结果说了。陆春根当即说道:“吴来银你去忙夜饭,六个人吃个夜饭二十块钱,听随你怎么烧。下面我们来打麻将?”
纪崇林说:“打麻将就上我家里。”陆春根大声说:“不上你家,就在办公室里,把汽油灯着起来,两张办公桌一拼。”纪崇林马上说:“我回家把麻将拿过来,孙步侯你着汽油灯。”孙步侯点头说:“行啊。”
夜已经很深了,村庄小街上很少出现人影。只有贪玩的人们在兴奋地打了八圈儿麻将,不时地巷子里传来哗哗的洗牌声。纪崇勤、纪崇远两人踏着夜色四处溜达,这就给那寂静的巷子带来了些许愉悦的说话声音。不知谁家豢养的狗儿,突然从黑暗中一跃而出,用亢奋的犬吠将主人唤知。少数人家屋子里透出火油灯光线。走进东边第二个巷道,两人猛然发现一片显眼的亮光。哦,那是学校办公室里散发出去的汽油灯的光线,透亮的。
两个人打开学校大门,走了进去。陆春根、纪崇林、孙步侯、张高山四人在打麻将,吴来银、胡启宝两人在相牌。二纪走进去,吴来银招呼了他们。因为打麻将,参战的人凝神静听,运筹帷幄,旁观者不好怎么说话。二纪也就知趣地不吱声,打牌人跟前都站了一个人在观战。
陆春根点起了香烟,张高山也吃起了香烟,纪崇林拿出香烟,给孙步侯、纪崇勤两人分了烟。整个办公室里马上烟雾缭绕了起来。纪崇远咳了几声,当即拿脚走了出去,悄声无息地离开了那办公室。
又到了第四节课,没课的人蹲在办公室里侃大山。纪崇勤兴奋地说:“昨晚在这办公室里他们打麻将,林主任牌兴得凶的,清一色胡了七八把,也就日鬼的,有一牌,眼看他胡不成了,铲底却铲了个一条,条儿清,一个搭没有。”吴来银说:“陆校长不曾胡到大牌,但轮到他当庄,没个四五把不丢手。”
纪崇远说:“照你这么说,孙步侯跟张高山两人输钱。”“可不是么?张高山输掉四十多块钱,孙步侯还不止。”纪崇远说:“怎输到这么多的钱?打的多大的牌?”“八一子,清一色八块,一个搭一块。”李桂荆说:“八一子,输个四五十块钱,要得的。”
纪崇勤说:“崇远呀,你昨晚走的时候,怎不曾喊我呢?不声不响地就走掉了。”纪崇远回怼道:“你们五六人烧烟,我被熏得咳起来,不走,我就吃你们散发出来的二手烟?”
吴来银说:“柳校长打麻将的时候,爬蹲到椅子上,香烟不住地烧。其实,林主任虽说成了七八把打牌,也没嬴多少钱,柳校长倒是嬴了不少的钱。张高山今日早上说,先赢后输,输得一塌糊涂。嬴的钱分文不曾上腰包,输的钱一分不少的拿出来。”
纪崇远说:“日鬼的,孙步侯他老输钱,每月的工资也拿不回去,还要贴本呢。”吴来银撇着嘴说:“孙猴子打牌噱头大的,我看了有好几牌他都是故意不胡,却打牌让陆校长胡。他又不是不会打麻将,他跟你们庄上的李春阳、王秀全他们打麻将,多杀火呀,一嬴就好多。嗨嗨,他这叫东沟里抓鱼,西沟里放生。张高山就被他玩杀了,张高山要吃牌他就碰,一逮就是个准。张高山气杀了,气得嘴歪歪的。”
纪崇勤说:“好玩的,孙步侯不管做什么事都跟陆校长学,连打牌的思路都差不多。陆校长打麻将到了时候就蹲了起来,凳子也好,还是椅子。孙步侯他呢,也学了蹲起来。”吴来银说:“柳校长写的字斜斜的,像风吹过似的。孙步侯他把个字写得斜斜的,猛一看,活像一个人写的,你搞不清哪是柳校长写的,哪是孙步侯写的。”
孙步侯布置学生作业,没等下课就上办公室。纪崇远说:“听说你在李春阳镶牙店里逮了好几回大花鱼。”孙步侯摆了头说:“唉呀,打麻将靠的是局气。你纪崇远说起来不会打牌,我看你怎不输钱呢。”纪崇远笑着说:“我难得打牌,而且只打一会儿,不然,我就要输得个倾家荡产。”“你说话夸张得凶的。二〇五就牌牌不胡,能输几个钱?”孙步侯不以为然地说。
吴来银笑哈哈地说:“不管怎么说,孙步侯你打牌比纪崇远要精得多,连张高山都说你麻将打得好,技巧精妙,炉火纯青,很有造纸哟。”纪崇远说:“造诣,你个吴来到故意说成造纸。”
孙步侯气呼呼地说:“他损我,一大早就在庄上说我的坏话,说我打麻将做缺事,养的儿子没鼻子。他说的话可难听的呢,卖我的风。”纪崇勤说:“孙步侯呀,你们一起玩的,可别要闹什么意见,早不见,晚上见,何必闹成仇呢。”放学铃声响起来了,孙步侯一甩袖子,走出了办公室。
纪崇林把孙步侯喊到临时代课教师侯友根宿舍里,轻声地说:“你别要记张高山的仇,都是本庄人。”孙步侯笑哈哈地说:“我还当什么回事的,跟张高山闹点不愉快,这事我早就忘掉了。庄上人还记仇做什么?”
纪崇林说:“孙步侯呀,我希望你是这个姿态,绝对不能口是心非。我问你元旦那两天上了哪里?他回我说是在薛周陪表儿,可实际是上了刘沟,……”孙步侯辩解道:“这事可不能怪我,我跟郑平锴两人听说柳校长病得不轻,就买了两盒桂圆去探望。哪晓得他病大的,说是要等观察一段期间,决断能否做手术。郑平锴他恰巧碰到小帮船,便回到西吴。我走不成,外边下起了大雪,就在刘沟玩了几场麻将。回到学校,如我说在刘沟,肯定要说到柳校长的病情,我怎能散言呢?所以就推托说在薛周。”
郑平锴走进来,问道:“你们谈家常谈的什么?”孙步侯嘴一翘一翘的说:“我们谈的打麻将的事,这几天我手势瘪,输钱。打牌跟你们到底不在一个档次。”郑平锴说:“打玩的,要说打麻将赢钱,那就到外边打。教师们之间打麻将纯粹是玩个热潮。你说,我嬴了你多少钱的。”
蒋兆和下来察看下面学校教学情况,到了王庄他没有到学校,却在孙步侯家里作客了。当晚在孙步侯家里来了一场小麻将。孙步侯喊的李春阳、王秀全,打的二〇五。蒋兆和也是刚刚学会打麻将,不敢来大牌。由于孙步侯掌控好,蒋兆和没有输钱,还嬴了两块多钱。
蒋兆和在孙家过了一宿,孙步侯给他打热水洗脚,甚是热情。谈话间,提到张高山,孙步侯乘机毁誉,“他呀,心不在学校里,经常跑出去打麻将,……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我向你透露的就是这些情况。”蒋兆和当然守密。
隔了两个星期,康长贵、张务才、蒋兆和、会计尹富荣一行四人乘机动小帮船来到王庄学校。教师到校准备上课,陆春根到校时,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了,康长贵跟张务才两人准备往四年级教室走去。陆春根赶紧取出听课笔记本跟了过来,咦,被听课的是张高山,却没有来。蒋兆和正襟危坐地坐在班级后头,见康长贵等人要往里跑,便起身出来,说张高山没来。
陆春根圆着谎说:“可能昨日他在学校改试卷改得时间长了,早上起不来。”康长贵说:“第一节课听不成,放在第二节课上也行。”蒋兆和劲抖抖地跑上初三班教室跟孙步侯打听,“你停一下,我问你个事。”孙步侯便叫学生思考一条题目,而后跑到教室门口。“你晓得张高山这个时候在哪里?”孙步侯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他在丁龙根家里打麻将,那屋在中央大街北边剃头巷子向北,屋前有个小平台,平台上有电视架。”
蒋兆和随即喊尹会计跟他一起去找张高山,直往目的地跑。跑到那巷子听到麻将“哗哗”的响,进里一望,张高山果然在打麻将。尹富荣说:“张高山呀,今日哪是星期天?”张高山哑口无言,站起身拿起钱往外跑。在场的人不好说什么,就是输钱的人也没嚷着把第四圈牌打掉。蒋兆和一直板着脸,分明是在无声斥责。
走到中央大街,蒋兆和说话了:“张高山呀,你考究到了上课,你人还在麻将场上。康主任、张主任他们两个领导已经坐在你三年级教室里准备听课,却看不到你人影子。你真的没根了!”
张高山这回情节应该算是恶劣,陆校长怎么好给他打掩护呢?非得处分不可!作出深刻检讨,全乡学校通报记大过处分。好在他父亲请出夏中月、秦步生等干部出面打招呼,张高山的民办教师饭碗才没丢掉。这次对张高山的打击算得上重磅的了,抽掉了他的精神支柱,从此,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处于低迷状态。
春寒料峭,阳光惨淡。张高山坐在办公室门口依着墙,两眼打闭,活现出一副颓唐模样。轮到他上课,这才起身往教室走去。孙步侯斜着眼扫视着跑路蹒跚的落水狗,嘴角流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幸灾乐祸的微笑。
陆春根说:“张高山他不能怪人,全怪他自己贪玩。我已经给他打了掩护,他死了还在麻将场上,简直没魂,你叫我怎么说呢?”林主任说:“我不晓得这回康主任、张主任、蒋主任、尹会计他们下来听他的课,如若哪个透点风,我叫个学生到丁龙根家里报个信给他,纵使晓得他在麻将上,不至于瓮中捉鳖,一点都让不了当。”
陆春根抽了口烟,说:“唉,虽说没有开除他的公职,毕竟留下了后遗症。张高山他今后再也不能犯这么大的错误。玩归玩,工作期间要好好做事,规规矩矩的,怎能违反工作纪律呢?”
孙步侯铿锵地说:“陆校长对自己的部下十分爱护,绝对不肯让手下人吃亏。张高山他太丢人了,简直给陆校长脸上抹黑。好在我们的陆校长德高望重,康主任还听陆校长的话,要不然,他十个张高山就十个张高山滚蛋。”
陆校长在第四节课上召开教师会议,郑重地说道:“我们王庄学校一定要吸取教训,在校期间就谈教学,绝对不许谈打麻将、打扑克,还有下象棋。前头一段期间,我们有的同志还在课余时间里下象棋、玩扑克,今后要杜绝这种现象。要玩只能在放学之后娱乐。现在,我把大家召集起来,重申这个纪律。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在学校里发现突如其来的紧急不妙事态,任何人都要尽快通报我和林主任,你哪不是学校的主人?比如上个星期三,教办室来了领导,如若有一个人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迅速作出措施的,张高山也就不可能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今天,我特地开这个会,叫个亡羊补牢,以免今后重蹈覆辙。……下周星期一教办室组织期中视导,我们要借此机会挽回我们王庄学校的声誉。我们每个人都要将短板补起来,备课笔记所备的课必须齐全,做到不备课不上课。学生作业量不够的,这三四天必须补足。我查看了一下,缺得最严重的是三年级作业、初二作文。张高山你今日下午就突击做四次作业,明日做三次作业,后日也是三次。……侯龙根你初二班今日下午就做篇作文,明天一篇,后天一篇。这样一来就是九篇,视导组来查,说得过去。夏玉荣你班上补上一篇,就是十篇作文。从今日下午起,学校管晚餐,一个菜,肉烧大白菜或韭菜。总共四顿,三顿晚餐,星期天一顿午餐。所有老师必须到校做事,没什么事的人帮助侯龙根批改初二班作文,今晚就搞。林主任,你负责调度。……星期天各班要留几个学生,查看班上学生作业,看有没有漏改或错改。”
散会后,孙步侯舞着手说:“陆校长到底是陆校长,给大家开会真够及时。我们都是学校的老师,怎能不爱自己的学校呢?要么他不是人啊!陆校长说话呀,做个干部就要保护好自己的下属,就如同自己养的小伙和丫头,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好啊!我说呀,像陆校长这样的领导他就深受自己的部下爱戴。”
纪崇远、李桂荆、纪崇勤三人一同回家吃饭,他们交谈张高山的事。纪崇远说:“这个蒋兆和不好,逮个张高山就如同逮的一个贼子,亏他还插队过王庄二队,晓得张高山不曾到校上课,你一个人找他。找到他哪怕死骂了他一顿,也不致于给张高山留下这么个后遗症。”
李桂荆说:“蒋兆和他沫猴而冠,小人得志,不晓得他有多神气,根本就不会帮人。瘦瘦的高个子,跑路的重心不稳,好像被大风吹了似的。”
纪崇勤说:“其实,我就晓得张高山迟早要出事,曾听到过蒋兆和说要好好地教育他一下。哪晓得上个星期三一大早,教办室陡然下来四个人,从来也不曾有过这事的。我在班上上课,陡然看到康主任、张主任两人往三年级教室跑。如果我第一节没课,又晓得张高山在丁龙根家里打麻将,无论如何也派个学生去喊他。现在,尿撒在铺上,说什么也没得用了。”
李桂荆笑着说:“张高山这一回被凿头凿得不简单的,他呀成天像寒霜打过似的,头要好长时间都抬不起来。”正是:
私下讨好奇迹创,献媚奉承投名状。
专咬病鸡黄鼠狼,赢得赞誉如打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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