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学校由于事先查漏补缺工作做得严密,视导组当然找不到大的问题,相反还很出色。陆春根露脸了,治校有方。最高兴的是孙步侯,此次参加教办室视导组,他身背小黄包,俨然学校诞生一个明星教师,跑起路来就是那么轻快。
李桂荆说:“这回期中视导,我们王庄学校工作在全乡冒尖了。你别说,细眼校长就是有一套。咦,不晓得他跟孙步侯怎那么好的,让他出去视导。陆校长、崇林、崇勤他们三个人竟然一个都不曾出去视导。”纪崇勤笑着说:“孙步侯他舍得花钱贿赂,陆校长在他家吃了有二十多回呢,再加上他善于吹牛拍马,阿谀奉承,哪个也抵不到他呀。”
李桂荆说:“不管怎么说,孙步侯这一次出去视导,可算得上挖了一桶金,为今后的发展前途打下了基础。”纪崇勤摊开两只手说:“可不是么?不过,孙步侯这家伙有一点很不崭,喜欢捣别人的碎泥。”
李桂荆点头说:“我生平最毒恨这种人,三面两刀,当面笑脸,背后捅刀子。小猴子你神气归你神气,耍这一手非常不地道。”纪崇勤说:“他站在你的背后,还就防备不了,随时都能踩住你的脚。这种人实在厉害。”
办公室里只有纪崇勤一个人,许宝山到初三班上课。纪崇远查点好学生也就上了办公室,说道:“怎是你一个人到校的?”纪崇勤说:“陆校长吩咐我写学校工作总结,明日就交给他。”“他自己怎不写呢?”“他带队到叶庄改卷子,最主要的是安抚石春明和石春明的家人。”
纪崇远惊奇地问:“石春明怎要安抚呢?”“这次学生期末考试,王庄和叶庄互监。吃过饭后,叶庄教师在这办公室里玩,纪年桂的丫头桂秋红跟石春明两人疯嬉。桂秋红她一跳,头顶到汽油灯,汽油灯往下一掉,正好掉在石春明的头上,这一下子就仰倒下来。”纪崇勤划着手说,“随即叫了挂桨船送到薛周医院抢救,可能还要到扬州大医院去看呢。”
“桂秋红的妈妈纪年桂是纪万春的姑妈,在叶庄大队做支书,恐怕整个薛周乡就她一个女支书。”纪崇勤说:“还有一个是薛南大队的陈粉建,不过她是个副支书。他们俩疯嬉的时候,桂秋红的哥哥桂永宝也在场的,吓杀了。”
1984年中考推迟,要到七月十五日才进行。其他年级学生六月二十八日就结束了在校学习,进入暑假。纪崇远每天都到校照料学生,即使没课,上午、下午都蹲在办公室里。他不放心任课老师,尤其是下雨天,郑平锴是绝对不到校的,星期天更不见他的人影子。因为临近中考,不能让学生放松绷紧的弦。实在单调,纪崇远就上一两节课进行调节。
夏天的雨就是肆虐,哗哗的如同倾盆而下。北边教室实在潮湿,加上廊檐下面全是水。看来不能在这里面温习功课。雨小了下去,成了细密的线儿。纪崇远当机立断,将班级转移到办公室西边的大教室。大教室里横七竖八的散放了好多的课桌板凳,纪崇远教学生们将这些课桌板凳堆集到教室后边,自己亲自爬上去码起来。教室里似乎黑了一些,后面的窗子被遮住了,但初三班人数毕竟只有三十六个人,坐在里边并不拥挤。
孙步侯还算关心初三班,不时地跑来关顾。许宝山家住叶南一队,要跑好长的路。匆匆地赶来上课,又匆匆地走。纪崇远的政治、语文课作调制,只要许宝山、郑平锴到校,就让他们上课。学生自习,纪崇远也蹲班陪伴。学生参加中考,当时学科总分对学生来说,影响极大,当然需要临阵磨枪,不能大而化之。纪崇远他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不敢懈怠,何况语文、数学这两门分数都是一百二十分,六门学科总分就是六百四十分!
学生的短项是英语课程,许宝山只教了学生英语第三册课文,实际是在炒冷饭,四至六册课文根本没有涉足,这个腿瘸得太厉害了,只能吃马凤仪留给学生的老本。纪崇远仍给英语课程给学生留下复习时间,要求学生抓住现有的学习,尽可能捞回一些损失,学科总分多一分好一分。他向学生强调,人生虽说条条道路通罗马,但人生的第一站还是不能错过的。尽可能多上点学,前途就是不一样。
中考如期进行,薛周中学共有三个试场,黄大志和孙步侯监考第一试场,柳宝发和纪崇远监考第二试场,老教师周敬尧和夏玉荣监考第三试场。薛周中学老师是主监,王庄学校老师是副监。第三天下午是英语考试,很早就结束。
纪崇远、夏玉荣两人跑回去,孙步侯刚刚学会骑自行车,跨上车扬长而去,那分明是令人羡慕的姿态。尽管会骑车,但泥土路面毕竟坎坷不平,甚至还有过水的墒口,必须下来端车。虽说到了下午四点,阳光还是比较烈的。纪崇远、夏玉荣两人沿着路边树的脚下跑,不致于遭到太阳过分的辐射。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马上感到舒适,跑起路来也就快得多了。离开了河边路道,便上了田间大道。这条田间大道比较长,路北边是水沟,乡下人称之为龙沟。
孙步侯在前边骑车,速度并不怎么快,因为他骑技还是比较差的,练习功夫不扎实,属于临阵磨枪,好在人前露那么一手。夏玉荣忽地说了一声:“啊呀,孙步侯他怎不见呢?难道他躲了起来。”纪崇远说:“也许他骑上前了,自行车骑得熟练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望不见了。”夏玉荣断然说:“他不可能骑得这么快,刚才我还望见他的。”
两人往前跑了一会,忽见水沟里站起一个人,而后将车子搬到路道。“不好了,孙步侯骑车骑翻到龙沟里。”夏玉荣失声说道。纪崇远、夏玉荣两人溜了起来。
孙步侯浑身湿漉漉的,头上还有水草,夏玉荣给取了下来。纪崇远说:“路道这么大,你怎么还翻到了龙沟里?”孙步侯说:“唉呀,有个砖头块子,一斗,我龙头不曾把得好,一家伙就翻到龙沟里。”纪崇远说:“还好,大热天里,你推车跑一会儿,身上衣裳就干了。”夏玉荣笑着说:“你会骑车不带我们玩,这会你可要跟我们一起跑啊。”孙步侯说:“我哪是不带你们玩的,我是借此机会练练的,哪晓得我骑自行车的技艺还是没到家。”
薛周中学组织阅卷,抽调下面七个教师,任庄初中三人,费庄初中三人,而王庄初中只抽调纪崇远一人。孙步侯感到失落,幽怨地说:“教办室领导偏心,南边的都是每个学校三人,北边的王庄怎只要了纪崇远他一个人,我哪就不能参加阅卷?”纪崇勤说:“唉,监考都调的王庄教师,好事也不能全让你王庄给做了去。”孙步侯点点头,“这倒也是的。”
中考成绩出来了,过了一个星期,录取分数线公布,应届生四百六十分,重读生加二十分,也就是四百八十分。王庄初中有三个学生被录取,两个应届生,一个重读生。重读生纪崇平以总分五百一十六分被录取,其中语文一百零五分,应届生纪广俭总分四百九十二分,其中语文九十八分,胡启富总分四百七十一分,其中语文九十一分。英语成绩全部糟糕,全班三十六个人没有一个及格,胡启富考得最多,五十六分,其他人都在五十分以下。
喜讯传到王庄,人们眼前顿时感到一亮,街头巷尾热议不断。冯元龙理发店里坐了两人在谈论。李春阳划着手说:“王庄学校前两年是空军,没人考上高中。今年算是放了一个响爆竹。”冯元龙说:“我听了好几次,夏均平说王庄学校今年肯定又是个空军,校长把初三学生交给一个连话都说不周全的人,学生怎考得好啊。”王秀全说:“夏均平这老家伙跟纪崇远不好,所以就经常念纪崇远的歪嘴经。”
“念人的歪嘴经的,今年学生考在那里呢。”冯元龙摆着手说,“戴有色眼镜说人,能有什么用?……话说回来,纪崇远抓学生也抓得紧,学生在学校上学,一个时辰都不让。”李春阳说:“是的,我镶牙店里来玩的教师很多,我就难得看到他。纪崇远教学叫个真负责,盯一不二。”
此时,走进王庄大队四个大队干部,站的站,坐的坐。李春阳、王秀全两人知趣地走了出去。
民兵营长朱加田说:“今年王庄学校考上三个学生,全庄人都说了不得,打破前两年的空军记录。”妇联主任王巧桂说:“纪崇远这个老师抓得紧啊,他班上的学生管得直条条的,没有一个溜出来玩。我听原先的柳校长说,纪崇远的班级每学期都做二十多篇作文,详批细改,学生肯定有成绩。这次中考还就应了柳校长的话。”
李荣舜支书说:“先前我听纪秉学说今年学生考高中不得好,他也说了几条,一没有专职英语老师,学生的这门课程基本就废掉了。二是学生从初一起老遇到代课教师,代课教师一教一跑,学生肯定学得不扎实,……换教师换得频繁,对学生最不利。现在,结果出来了,不看好的王庄初三学生考的成绩还就不错的,纪崇平的语文竟然考出一百零五分,语文要想考个高分不容易啊。”大队会计叶文来也说道:“严师出高徒,抓得不紧,学生是不可能考出好成绩的。”
王巧桂捋着头发说:“学生要抓得紧,不抓得紧,哪个学生愿意用功学习啊。夏均平他这个老教师全剩下个名,说你说他,自己教学又不怎么上紧。还有个张高山,他说得好的,我把你家学生教好,你还说你家祖坟葬得好的。他一学期下来,学生作业少得凶的。”
李荣舜叹了一口气说:“可惜王庄初中撤掉了,眼下准备在叶庄西头砌学校。”冯元龙惊讶地说:“不是说砌在王南五队的八十亩,怎不砌的?”朱加田摆着头说:“没说头,尹凤林不肯,新上来的纪崇效支书也不同意,他们都是五队的人。王南五队的社员丑得凶的,开到会个个说,惹到他们队,干部还就说不过他们。”
李荣舜说:“初中不可能放到王庄大队地面,因为要顾及到叶庄、白甸、元甸的学生。如若我们王庄大队在中心点上,我就让出十来亩田砌初中学校。乡下人目光短浅,看不到长远利益。”朱加田说:“我们不好在南大队干部跟前说,要不然,他们要说不曾割到你身上的肉。”
叶文来说:“听说丁生通的小姑娘丁桃喜已经脱产英语进修一年,我们东北片学生英语这个短板不短了,六门学科总分以后也就不吃亏了。这回王庄学生英语这门功课没个成绩,最好的不过五十六分。人家学校的学生就考个八十六分,一家伙就比人家少掉三十分。……”朱加田说:“家老小,就胡续平家的小伙胡启富英语考了个五十六分,其他人都不曾考到五十分,都是三四十分。你说说看,王庄学生要跟人家有英语老师的学校比,要吃多大的亏啊!”
孙步侯在中央大街上溜达,走到西边巷子里看到四五个人在称赞纪崇远。“纪崇远他这个老师做事实在,教学认真。我们的孩子就要交给他这样的老师来教。”“纪崇远他在刘西、刘乡两地教学,这两地的人都说他教学负责。”“可不是嘛,我看到好多老师在上课期间出来玩,就不曾看到他出来。”“这一回,王庄学生考高中突破空军记录,应该说他是第一功臣。”“柳念祖校长就单单相信他,别的老师不怎么放心。”
孙步侯歪了歪嘴,转过身往回走。他跑到学校的东门,忽听到南边有好多人在说话,靠近一听,又是在赞誉纪崇远。朱克桃说:“我家高春虽然没有考上高中,但他还是学到不少的文化知识。要不是英语成绩太臭,也考上高中了。”朱学来说:“做个老师就要像纪崇远这样的老师,吃的百家饭,要为百家教好学生,尽心尽力。”
秦存惠说:“我们庄上有两个是好教师,一个纪崇远,一个李桂荆,他们热心教好学生。”朱学来妻子彭雪英说:“纪崇远他这个老师最好,我家高平还就喜欢他这个老师,虽然严格,学生既怕他,又爱他,他能教好学生嘛。可是,有个别老师对教学一点都不负责任,哪个孩子在教学不负责任的老师手里,成绩就不得好。”
胡元林妻子李小党说:“巧英呀,我家启富能够考上高中,靠的全是纪崇远抓的啊。如若不是遇到他这个老师,肯定考不上高中,你说说看,启富他英语考得最多还不曾得个及格分数,其他功课再学得不好,那就远远够不到分数线。”
朱克桃说:“今年初三参加高中招考,竟然到了七月十五号才考试,放假放得这么晏。”秦存宝说:“从来都没有上到七月十五号,不晓得今年怎弄得这么晏的。到了七月份下大雨,学校后面的院落落得像水池子。纪崇远见学生不能坐在后面的教室里,就搬到办公室西边的大教室里,这里地势高,没水。”
朱学来说:“我家高平差了十六分,要想上高中只好重读。”朱学怀说:“重读生要加分,今年就加了二十分。”秦存惠说:“是的。应届生分数线是四百七十分,重读生分数线是四百九十分。下年可能还要提高加分。”朱学来说:“加分也要重读啊,我已经听了几个人要叫自己的孩子重读。老如荣、存玖、克胜,还有陶四红、周志前,我家朱高平当然也重读,这回重读他能不能考上高中,全靠他自己。老师再抓得紧,关键还在你自己要开窍。”
孙步侯耐心站在后边听,他关心的并不是学校成绩,更不是纪崇远如何被人称赞,而是有没有人在背地里诉说他的不是。人们谈话并没有提及到他,批评的是夏均平、张高山两人。耍弄诡计的人喜欢背地里诋毁他人的声誉,却害怕别人诋毁他,真是做的贼防的贼啊!
天空中忽然砸下几个大雨点,孙步侯打了一个寒噤,随即向北溜了起来。他拐进镶牙店里,李春阳笑着说:“步侯呀,这回王庄学校可扬眉吐气了。陆校长说:王庄学校连续两年中考空白,我一来就考上三个高中。……说实在的,纪崇远既有才学,又有责任心。”孙步侯说:“王庄人都说这次学生考高中成绩是纪崇远的,其实我帮了他不少的忙,大雨天学生要走,我留住学生在教室里学习,只不过我不是班主任。”
王秀全说:“这好比舞台上的演员,出色了就是明星,其实幕后为他鞍前马后的铺路的人就没人晓得。还有世界体育冠军出了大名,他的教练就没人知道,最没人知道的是那些陪练员,一天到晚苦杀了,根本没人知晓。”
“对了,秀全说的话,的的确确。纪崇远他做班主任,没有我孙步侯扶持他,学生就根本不得安心温习功课。平时照管班级不谈,其他班级学生都放了假,就独独一个初三班留下来复习迎接中考,进入七月份的夏天,大雨下起来四下里都起了烟。我不帮助管理学生,他纪崇远一个人怎忙得过来?也稠不起汤来。”孙步侯继续喋喋不休地说,“许宝山、郑平锴他们都是远路,到校上一会儿课,又没多长时间。早上来顶多上个两节课的光景,赶紧回家,学校又没曾开食堂。下午来上课也没多长时间,他纪崇远陪学生,我不换换他,他哪有那么大的耐心?”
李春阳说:“也是的,你不说,我们怎得晓得?”孙步侯幽怨地说:“有一次下大雨,我到学校望学生来了多少,教室里还不曾有学生。妈的,我上厕所解大便,地下的水汪汪的,只顾往厕所里跑,没留神,一下子充到坑缸里,弄了个没头端。赶紧爬上来,直往家里溜。”
李春阳笑哈哈地说:“这么说,你下水逮了个大花鱼。”王秀全说:“哪是的,孙步侯你到了一个天然浴室洗澡,一分钱都不曾花呀。”李春阳说:“这个天然浴室是半山腰里的水池子,纯粹的矿泉水,洗个澡能医治百病。”孙步侯大大咧咧地说:“你们两个怂快活杀了。”
此时,陡然出现了亮光。李春阳说:“唉,太阳出来了,还有点扎眼的。”孙步侯随即走了出来,贪婪地享受外面新鲜的空气。他站了一会,便拿脚走了起来。
夏玉荣出现在中央大街,见到孙步侯,便喊道:“步侯呀,上我家玩呀。”孙步侯欢快地走了上前。“你父亲在家吗?”“在家里的。叫我喊你上我家去,他有话跟你说。”孙步侯喜滋滋地说:“那我跟你走。玉荣呀,你父亲跟我交情深呢,整个王庄学校没有一个老师有我跟他那么好。”“我父亲也说你孙步侯是个好料子,将来有大出息。”
进了庄西北的草屋,孙步侯热辣辣地喊道:“夏老呀,你老人家在家里看杂志。”夏均平合上杂志,推到一旁去,说道:“这回纪崇远他拿到了头彩,明年你拿头彩。”“我明年怎拿得到头彩。”夏均平鼓励道:“我给你铺个路,你走上去或许就能成功。”
孙步侯一听,马上谄媚道:“我上了十多年的学,遇到最好的老师要数你,不是你教我,我学不到眼下这么好的成绩。今后还要仰望你出手帮忙,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你。”夏均平问道:“你看纪崇远这人怎么样?”孙步侯嗤之以鼻地说:“他没什么了大不得,只不过他教学死忠心。”
夏均平说:“你不能这么说,纪崇远还是有才的。你想想看,张务才说他是卧龙,武海宾说他有才,我看他确实不错,只是说话土点。纪崇远他这个人有一大缺点,就是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不晓得拍上级领导的马屁,他也不会拍。这对一个人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短板,而且是致命的,注定他一世不得走华荣,至多顶个好名声。好名声能值几个钱?你嘛,头脑比他活络。但你要善于利用纪崇远,把他当住你登高的台阶。你晓得吗?”
孙步侯说:“我不晓得怎么个利用法?”夏均平笑呵呵地说:“大凡是个人,都喜欢戴个花帽,再施上小恩小惠,这不就把人引上钩了吗?人姓宠泥鳅姓捧。”
孙步侯说:“张主任、武校长他们两人说纪崇远好,说不定纪崇远将来有发达之时。”“屁!”夏均平手反推了一下,说道,“他们两人爱才,但凡爱才的人大多遭人嫉恨,他们本身也没什么市场。……唉,现在你有一个好机会,初中砌在叶庄西头,过几天可能就动工。你跟玉荣两个去那里协助彭顺志校长做事,买买东西,瓦匠砌墙,上去接接拿拿。到了开学之时,彭校长他肯定重用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上去,纪崇远就只得做下手把子。”
孙步侯说:“彭校长虽然也在我家吃过的,但我跟他还不曾熟到不分你我的程度。”“厄依歪呀,不有我呗?我去跟他打个招呼,顺便送个礼物给他,他还不快活杀了。”“他送什么礼物给他?”夏均平笑哈哈地说:“这人好打发,酒烟。他喝起酒来一斤二斤玩似仗,最多能喝三斤。我送他两瓶三四十块钱酒,杜康或是山西的杏花春,都行啊。香烟是红牡丹。”
孙步侯点点头说:“你夏老亲自对彭校长打招呼,我跟玉荣过两天去遇他,就说学校砌教室,我们做小工。”夏均平叮嘱说:“我告诉你呀,彭顺志他这个人没什么真本事,全靠吹牛拍马吃饭。你跟他相处切切不要谈教学方面的事,说的教学改革他听了头疼。也别要在他跟前说哪个教学好,大凡有才的人他都不怎么欢喜,他欢喜的是人陪他喝酒日白。你拍他的马屁,他两个眼睛都笑细了。我私下告诉,你可不能在外边说呀,否则,对你是极为不利的。彭顺志最怕他人揭他的短板,他给你穿小鞋,你还就不得顾身。”
孙步侯疑惑地说:“说起来,彭顺志他没才,怎做到校长的?”夏均平晃了晃上身,说道:“厄依歪,他会拍干部的马屁,点头哈腰,阿谀奉承,这方面出色了也就有用了。有的干部喜欢有人拍他的呢。彭顺志弟兄五个,他是老薄子,不会做农村里的活计。父母就下本钱,送他到县城里上师范。一九六二年师范解散,回到刘乡老家,叫他下田做活计,怎做得起来?薛周弄了池子养珍珠,他弄河蚌弄不起来,上挂面厂,绞面没劲,又弄不下去。上铁木社做会计,把钱弄少掉了。后来,公社派人到李堡参加工作组,当时的刘书记见他会说,就派他去。从此,他走上了华荣,刘书记赏识他呗。工作组解散了,刘书记就把他安排到刘乡学校做校长。他这校长一做就十七、十八年。”
孙步侯要回去吃饭,夏均平说:“今日你在我家里吃饭,我还买了肉。马上开饭,吃过饭后,你们两人到叶庄工地上望望,说不定能遇到彭顺志。到时候你就说我最近要拜访他,他一听这话就晓得了。”
孙步侯、夏玉荣两人下午没有遇到彭顺志,卸砖头的农民说他跟老丛上了县城弄批复手续。孙步侯说:“到石跃凤家里望望,顺便探望一下石春明,看他恢复得怎么样。”夏玉荣雀跃似地说:“唉,石跃凤是个大美女,看上去就十分迎人。走,到她家望望。”孙步侯带着醋意地说:“石跃凤她正跟我谈,经常托人捎条子给我。就是石春明他这个老子不同意,说是已经将石跃凤许配给陈冯庄的表儿,但石跃凤她本人并不同意。”
过了两天,他们才遇到彭顺志。“彭校长,我们也想在建校期间帮帮忙。”彭顺志听孙步侯这么一说,高兴地说:“好呀,我正愁找不到帮手。唉,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老丛,学校开了学,他就是总务。”孙步侯马上伸出手跟老丛握了握,说道:“你是老前辈,要领住我们这些晚辈呀。”老丛笑着拍了拍孙步侯的肩膀,说:“大家互相照顾,都有好日子过。呵呵。”
彭顺志说:“到颜学宝家里坐坐,走。”一行四人进了小平楼客厅,此处分明是工地上的干活的人临时食堂。老丛提起热水瓶泡了四杯茶,各人接了茶杯边谈边说。
夏玉荣说:“我父亲叫夏均平,他叫我们两人过来帮帮忙,不知彭校长够给我们这个机会。”“唉呀,你父亲夏均平跟我是一个人,我们之间玩得多好啊。”孙步侯随即给他和老丛两人递烟,彭顺志将烟叼在嘴里,老丛给他点上火,他抽了一口烟,说道:“今日不谈,明天你们两人就在工地上照应照应,只要在工地上一天,每天开你们一天的劳务费,一块钱。你们别要嫌少,教办室只开了这么大的口子。”
孙步侯故作大度地说:“我们到工地上做活计是帮帮小忙的,哪是来拿钱的。彭校长这么平易近人,我跟玉荣两人还不在你手上奔走效劳的。”
彭顺志说:“你们两人教学教什么功课?告诉我,我好作打算。”孙步侯说:“他夏玉荣教语文,我教物理,也可以教语文。就是还没有纪崇远他出名。”
彭顺志吐出烟说:“纪崇远这个人在我手上干过一年,这人教学应该说有的买卖三,就是高傲,个钱如个命。本事再大,不晓得尊敬领导,这人就不可能怎么吃香。不管你跑到哪里,都是这么个说相。……唉,孙步侯任初三语文、物理两门课程,给我来挑大梁。夏玉荣你岁数小,就教初二(1)班语文,做班主任。至于纪崇远,他就做初二的二班班主任。初一也是两个班,教办室领导商议了一下,还差一个人教初一语文,叫我找一个代课教师。这等到要开学的时候再说。”
孙步侯当即发出邀请,说道:“彭校长呀,今日晚上你和老丛到我家里喝个水酒,怎么样?”彭顺志顿了一下,说道:“也好,老丛不曾上过你孙步侯的家,今日是初次,那就到你家吃夜饭。到时候,你要把夏老先生喊了去。”“这自然啊。”孙步侯踌躇满志地说。
太阳还不曾落,彭顺志就带着老丛来到孙步侯的家里。他一眼望见夏均平,就快步上去跟他握手。夏均平站起身迎接了他,孙步侯马上给三个人泡了茶。
彭顺志指着夏均平说:“老丛呀,他就是夏玉荣的父亲,今年整六十,……”老丛急忙说:“唉呀,够曾用爆竹轰一下?”夏均平摆着头说:“爆竹放过了,年初八放的。……唉,老丛,你叫什么名字?”老丛说:“我叫丛仲林,丛是从哪里到哪里的从字底下加一横。”夏均平“嗯”的一声,说:“丛这个姓稀少,很少人晓得。你们东齐庄丛姓有多少人家?”“头二十户吧。”
夏均平说:“彭校长,你有福气,叶庄初中肯定办得兴旺发达。为什么这么说?先前王庄初中一直差个英语教师,找人代教,一个大头梦的,叫个敷衍。学生的英语学习根本就没有个成绩。眼下好了,有个刚从学校出来的丁桃喜来教,刮刮叫。……彭校长呀,你够晓得她是哪家的姑娘?是丁生通的老薄子姑娘,高中刚毕业就到县城脱产培训一年,正好满期,开学后来任教。初三数学是许宝山来教,他可是个明星教师。你彭校长教初三政治,做掌舵手。”
彭顺志说:“我已经跟小孙、玉荣两人说了,让他们两个来挑大梁。纪崇远虽说教学也可以,但这个人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我怎可能重用他这么一个人。”夏均平一听来劲了,“你怎晓得他高傲的?”彭顺志拂掉烟灰,说道:“纪崇远他在刘沟教过一年,叫个分钱都撒不出来,哪个都吃不到他一支烟,一天到晚只晓得盘个学生。”
夏均平别有用心地说:“你说他不好,可张务才却对他夸赞不得了,说他是王庄的一个卧龙。武海宾也说他是个人才,……”彭顺志用力抛出香烟,说道:“就是个人才又怎么样?不晓得尊敬领导,那就给我靠边站!我就不信,除掉张屠户,人们就吃上长毛的猪肉?你恃才放旷,我就不给个平台让你施展。有一次,上人家喝酒的时候,他自称大将军。有个平台给你,让你把才气显示出来,人们这才晓得你是个人物。否则,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嗯啦,你别要在工作上犯错误,如若犯了错误,我就把你的头捺到恶水缸里呛呛你!……老夏啊,像纪崇远这种人你不给他个沉重的教训,他就不晓得天多高地多厚。此外,其他人还要跟在他后边学。”
夏均平说:“纪崇远呀,他是小人得志乱顶狂,不把我们这些老教师放在眼里。说起来,我还是他的长辈亲戚人家,他应该喊我姑父。他弄好的,遇到我从来不曾喊我一声,哪怕就喊个夏老,我都不曾听到他喊过。”
彭顺志喝了口茶,说道:“大凡有点才气的人,都有点傲气,不惹人喜欢。小孙善解人意,尊重领导的意见,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任用。”夏均平说:“彭校长呀,我家玉荣年轻,刚刚从学校出来,到了你手上,望你把他照料好,我这就委托你了。”
孙步侯走进堂屋,说:“你们请上座呀,菜都烧好了。”顺手从家神柜里拿出两瓶酒放在桌子上,随后给四个酒杯斟满了酒。彭顺志坐首席,夏均平坐东席,丛仲林做西席,孙步侯则坐南席。彭顺志一看瓶子,兴奋地说:“唉,竹叶青,好酒!”孙步侯站起身说:“我敬你们三位。”他碰了三个人的杯子,一扬脖子喝了下去,痛快淋漓的。正是:
苍蝇欢喜屎壳郎,臭气相投言谈脏。
贼徒弄权真便当,目指气使乖气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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