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曲尽其妙

叶庄初中开学了,孙步侯堂而皇之就任初三班主任,教室在办公室西边,属于最佳位置。办公室东边是过道。东边是初二(1)、初二(2)两个教室,夏玉荣就任初二(1)班主任,教室配备齐全,学桌板凳都是新的。纪崇远任初二(2)班主任,教室还是个毛坯子,尤其是地面都不曾弄平整,学桌板凳全是旧的。纪崇远对彭顺志说:“初二(2)班教室怎比初二(1)班教室弄得这么差的?”彭顺志狡黠地说:“你岁数大些呀,应该带住小的吧。总不能你弄好教室,把不好的教室给夏玉荣才出道的教师呀。有困难你想办法克服。”

纪崇远不好再说什么,跑进教室里一看,考究南墙东边窗子是坏的,连玻璃都不曾安好。他忍气吞声喊老丛来望望。老丛解释道:“纪崇远呀,这是临时的,等新窗子弄回来,木匠给换一下。当时木匠做坏了一个,就临时找了旧的,说等房子盖好后再换。”

下午教师会是教导主任许宝山召集的,他说:“各班课程表以及各位个人课务分工表都发下去了。彭校长关照大家要开个好头,因为学校刚起步,困难是难免的,办法总是有的。”接着他读了篇文章。随后他叫大家发表意见。

丛仲林说:“办公室里缺少洗脸盆和洗脸盆架子,教师们下课要洗洗手。”许宝山说:“老丛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纪崇远说:“各个教室要布置起来,前面黑板上方贴上八个字,各班写的都一样,至于什么内容,各班自己定主题。墙上要贴条幅。办公室里当然也要布置起来。”郑平锴说:“我认为最要紧的是,前排教室的东边这个嚎丧塘要发动学生填起来。”许宝山说:“这个工程量太大,学生岂不要填一个多月?我说给彭校长听,由他想办法。初二(2)班教室跟两个初一班教室可以发动学生运泥土平整一下。”

初一(1)班主任纪太金说:“新学校新气象,初三班阵容最强盛。孙步侯做班主任,任教语文和物理,彭校长亲自任教政治,许主任任教数学,丁桃喜任教英语,郑平锴任教化学。两个初二班各个任课教师也齐全,可两个初一班差任课教师,什么时候才配全啊?”许宝山说:“差任课教师,找人代课啊。这件事是彭校长他考虑的,我不好管。”

柳存照是刘乡人,彭顺志带过来的亲信,被任命为学校团支部书记。这一下可触了夏玉荣的雷,把他原先担任的职务给弄没了,暗自怨恨。柳存照担任两个初二班的物理课程,他传授物理解题能力不强,但善于教学生动手做实验。孙步侯嗤之以鼻说:“光会教学生鬼摸三匠,学生考试考不出成绩来,有个屁用啊。”夏玉荣自然跟着排斥他,时不时地跟他闹摩擦,柳存照没个奈何,强龙不压地头蛇。

开学的9月1日恰好是星期一,直到星期六,彭顺志才跟叶庄初中全体教师见面,当然开会,诡秘地说道:“学校刚刚起步,千头万绪,大家都要努力创建,弥补短板,自觉地想方设法。与此同时还要注意守密,防止社会上个别不怀好意的人伺机破坏捣乱。学校里的事放在学校里解决,避免可能出现的小矛盾扩大化。学校还要好多方面手续不齐全,我将尽快找人办理好,争取早日将学校各项事务正常运转起来。嗯啦,大家好好干,学期结束学校好好款待你们。……下面,你们哪个要说的就拿出来说一说。”

孙步侯说:“这样子啊,我说两句。叶庄初中已经建起来了,虽说千头万绪,毕竟眼下能够正常上课了。为了把新建的学校搞好,彭校长实在辛苦,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拥戴他。吃水不忘挖井人啊!我们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对彭校长最大的支持!”

许宝山说:“孙步侯同志说得很好,我们为他鼓掌!”办公室便发出哗哗的鼓掌声,夏玉荣拍得格外起劲。彭顺志兴冲冲地说:“好呀,其他人没说的,那就散会,大家好好干!”

初二(2)班学生有意见了,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我们二班没人家一班好,教室地面低,东边是个坏窗子,难看疯了。”“靠路口,跑路的人也会说不好。”“我们的纪老师弄不过人家老师,一班学桌板凳全是新的,而我们二班全是旧的。”“我们二班一开学就叫我们回去拿笨头装泥土杠教室,他们一班多快活啊。”……

纪崇远对学生说:“你们都是好学生,有爱国主义精神。爱自己的班级,实际上就是爱国主义精神的体现。他们一班好,我们二班也不差,只是条件没他们好。我们来个自力更生,自己动手把班级搞好。至于坏窗子是学校考虑的事,同学们都别要急。为什么呢?我们紧靠路口,反映出来的是学校形象。校长他能不考虑吗?再说,我们到校学习任务就是把自己的学习成绩搞好。”

第二周星期二,武海宾、张务才、蒋兆和一行三人赶到叶庄初中视察开学状况。蒋兆和性子急,说道:“开学已经到了第二周了,那个紧靠路口的教室怎弄得那么革鬼势呢?坏窗子给人第一印象是破旧,板凳桌子那么差,影响的是学校的声誉,形象就大打折扣。”武海宾说:“前边那个大塘要赶快填起来,我们跟叶庄石支书说说,叫他喊上十来个社员挑土杠起来。要不然,学生上体育课也上不起来呀。”

张务才说:“叶庄初中刚刚起步,困难肯定是有的,但对一个学校来说,教学是最主要的。如若一学年下来,学生参加中考,没有几个学生考上高中或者中师、中专、中技,老百姓意见绝对不小。师资质量不能差,因而找人代课,这人要有一定文化水平,还要有责任心。教研活动要摆上事务日程上,学校的学期工作计划必须拿出来,然后按部就班。当然,教学实施也要跟上去,如物理、化学课上的实验器材,等等。”

彭顺志听了,随后说道:“刚刚建立起来的叶庄初中受到教办室领导同志的高度关心,这既是对薛周东北片的广大学子的关怀,也是对叶庄初中全体老师的鞭策。我们一定要在工作上拿出优异的成绩出来向上级领导汇报,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丁桃喜教英语,喉咙大,教学效果显著。郑平锴任教化学虽然不温不火,但初三政治课已经有两周没上起来,第三周总该上的吧。彭顺志这才把宿舍安置下来,他上政治课如同开会,学生根本掌握不到知识要点,更不会学会分析问题。纪崇远坐在办公室听彭顺志上法律常识课,感到好笑,真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孙步侯却夸赞说:“到底是校长来上课,镇得住学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我们这些老师要多跟他学学。”他硬是这样说,不知是不懂政治课教学特点,还是曲意奉承,献媚讨好。

纪崇远见丛仲林在搬树秧子很吃力,便走出办公室到河口,喊道:“老丛,我跟你一起搭住跑。”丛仲林说:“好杀了,总共三捆。树秧子泥多,重得不得了。”三捆树秧子摆放到初二(1)班教室前边。

纪崇远说:“学校栽树哪要这么多的树秧子。”“要得这么多的,这院落要栽,南边一排教室的前边也要栽上两排树,就怕的还不够的呢。”丛仲林热情地邀请说,“今日中午你不上王庄,就在我宿舍里吃饭,我还有瓶好大麦酒。”

纪崇远说:“我回去吃饭。”丛仲林说:“我留你吃饭,你就别要执拗,再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纪崇远笑了笑,说道:“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了。”

放学时,孙步侯喊道:“崇远呀,走啊。”纪崇远笑着说:“我今日中午在老丛这里吃饭,说有瓶好大麦酒。你够喝?喝的话就留下来。”孙步侯摆着头说:“一个梦的,老丛弄的小鱼烧咸菜,其他也不晓得烧的什么菜。”

纪崇远不好说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今日在学校吃饭,也省得两头跑路啊。”夏玉荣笑眯眯地说:“孙步侯,赶快走呀,石跃凤刚才来喊你呢。”孙步侯一听,连跑似跑的,夏玉荣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纪崇远既然答应了丛仲林,也就坐到他的宿舍里。丛仲林将小鱼烧咸菜端上了桌,打招呼道:“纪崇远啊,今日你第一次在我这里吃饭,按规矩多少要烧几样菜,你别要嫌我招待不周,同事之间相互理解点。”纪崇远说:“我们既然是同事,不谈七七八八,只要玩得来,比吃鱼肉海参不知要好多少倍。”

丛仲林随后端来一碗肉烧菱米,纪崇远惊呼道:“你还烧了这么好的菜呀。”丛仲林说:“没菜了,其他只有点油炸花生米。喝酒能占住筷子。”纪崇远说:“这让你破费了。”丛仲林说:“说实话,你答应在我这里吃饭,不管怎么说,我多少也弄点菜。不然的话,我个人喝酒,就这么一样菜,小鱼烧咸菜。坐坐,现在就开始。”

丛仲林斟上酒,两人便饮了起来。丛仲林说:“我今日准备喊你和孙步侯两个,孙步侯他嫌我小鱼烧咸菜没吃头,我也就随他了。……来,干一杯,就此一杯,底下随意,好吗?”纪崇远笑着说:“你丛布尔敬酒,而且只干一杯,我再不肯喝,这杯酒也要喝下去啊。”

丛仲林痛快地干了杯,随即斟上了酒,说道:“唉呀,好多人都说你古板,不肯与人打交道,今日我看了你,根本不是那些人所说的呀。”纪崇远说:“老丛呀,今日我跟你是第一次面对面喝酒,而且是我作客,我看你人好,并不自高自大。”也许喝了酒的缘故,纪崇远亢奋了起来,说道,“我这人跟人不同,哪个对我傲慢,我就离他远远的。人家敬我,我也敬人。但我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学无术,在世上鬼混的人,我是绝对看不好他的,哪怕他小人得志,我也绝不会认可他的。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丛仲林呷了一口酒,说道:“啊呀,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脾气。纪崇远呀,我跟你说啊,世上能混的人不一定非要有真实本领,最主要的是要能掌握人的特性,尤其啊顶头上司的特性。你掌握住了就能顺顺当当地往上爬。”

纪崇远笑着说:“来,再干一杯,仅此一杯。”两人便干了杯中酒。丛仲林正要斟酒,纪崇远说:“不喝了,因为下午还要上课。这样吧,吃过饭喝茶,权当喝酒。……你说的,我晓得,关键是别人教的家尔(诀窍)学不上,有句话说得最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迎合上级领导尤其是顶头上司,拿捏他的嗜好,亦步亦趋,再加上漂亮的奉承话,除此之外,还舍得大钱投入。如若真的找准了主子,不是说不定,就真的能飞黄腾达,一飞冲天。我偏偏不羡慕,相反还嗤之以鼻,因为这种人没有真本事,全靠吹牛拍马找住主子啊。”丛仲林轻请拍着桌子说:“我晓得了。”

吃过饭后,纪崇远跟丛仲林谈了一会,便上办公室做事。柳存照走了进来,致意道:“今日中午,老丛喊你吃饭,弄了哪几样菜的?”纪崇远笑着说:“他客气的,三样菜:小鱼烧水咸菜,肉烧菱米,还有油炒花生米,喝的瓶装大麦酒。”柳存照提高喉咙说:“老丛的菜不丑啊,孙步侯怎说没意思的?……噢,原来他是要去跟相好的会会。”

纪崇远抬起头说:“你怎晓得孙步侯有个相好的?”“我听人说的,他这个相好的名叫石跃凤,据说人长得漂亮。我已经到叶庄两个多星期了,还不曾见到过这个女的。你肯定见到过的。”“姑娘人家都有个年轻美,再漂亮的女人生了孩子,过了四十岁,这之后也就不那么漂亮了。这是自然规律。再说,孙步侯他得爱石跃凤,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柳存照幽怨地说:“我不该来叶庄初中的,……”纪崇远惊奇地说:“你哪不是彭校长带过来的吧?”柳存照推开粉笔盒说道:“就是他说的,到新学校任团支部书记,参加校委会,家属烧食堂。哪晓得食堂有人,而且足额不差人。我的妻子不烧饭,这也就罢了。就是有人欺负我,夏玉荣他老对我冷脸相迎,跑路往我身上撞,我只得忍气吞声。”纪崇远不好明说柳存照抢了他团支部书记的职位,只是含蓄地说:“夏玉荣他是年少气盛。”

柳存照说:“西吴帮不带我玩,他们打牌不带我也就罢了,连站在旁边相牌都不许。”纪崇远笑着说:“西吴来了郑平锴、房佩芸夫妻两个,郑银评,强如明,正好是四个人,他们也许排外的缘故。”

柳存照气哼哼地说:“我在叶庄初中成了孤家寡人,好在你纪崇远跟我还谈得来。”纪崇远说:“彭校长他不关顾你吗?有他关顾你,你还怕哪个?”“一个梦呗,就是因为他,一上来还无所谓。可他还像在刘乡学校做校长一个样子,难得到学校,老在外边也不知他在做什么事。就是来上课,也不像人家老师蹲在学校里做事。他人不在学校里,怎得关顾我呢?”

纪崇远笑着说:“难怪有人说他是尖屁股。我在你们刘乡学校教学一年,他就是尖屁股的特性。刘乡南边也不知是哪个队里的社员,说他不像是学校里的校长,倒像一个庄上的村长。”柳存照摆了摆头,说:“情况是确实的,这怎么说呢?”

晚上放学时,忽然下雨,王庄的老师便等不落雨再跑回去。夏玉荣、丁桃喜、纪太金三人在下雨之前就走了,剩下纪崇远、孙步侯两人。两人一同回去,出了叶庄来到东头,泥泞的路不好走,便脱掉鞋子赤脚走。

“老丛跟你怎玩得这么好的?”孙步侯冷不丁地说道。纪崇远沉着地说:“他跟我好,也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一般的同事相处没有什么隔阂,友好程度并不怎么过分啊。”“唉,你已经有三四回不回去吃中饭,在他宿舍里弄个小酒。”纪崇远笑着说:“喝个小酒,不讲究好菜。老丛喊你的,你嫌没意思,不如回家吃好的。”

孙步侯辩解道:“我哪是嫌他没好菜的,是怕他烧的饭菜不够吃。”纪崇远说道:“玉荣跟柳存照闹意见,到底为的什么事?”孙步侯和稀泥说:“厄依歪,他们为个小事争个长短,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初三班政治课不做作业,明年中考怎么办?”孙步侯说道:“彭校长眼时忙得很,等事情平静下来,他怎得会不突击训练学生啊?再说他也是多年的老校长,胸有成竹,自有办法。”

“你和夏玉荣两人都受彭校长重用,就是学校团支部书记不曾让你们当中的一个担任。”孙步侯解释说:“彭校长在组建学校之前已经答应给柳存照,他不好反悔。我跟玉荣两人没处安排,就给我们担班级的好教室,可能你心里不怎么高兴。我跟夏玉荣在暑假里帮助建校,上费庄陪小工装砖瓦,到薛周买铁钉、焗钉等等,又上县城里买木头、玻璃。到了晚上,要把货运上岸。吃了不少的苦,彭校长他心里不有数吗?初三政治课程一般都是校长任教,其他人是不好任教的,你、我都别要为这个担忧,说句不好听的话,吉人自有天相。”

纪崇远见孙步侯极力维护彭顺志的形象,觉得多说无益,便提起王庄小学眼下状况。孙步侯说:“纪崇林考上师范,两年后便是公办教师。学校只有两个干部,校长陆春根、教导主任纪崇勤。陆校长真够厉害,张高山不敢还像先前那么浪荡,该做的事偷懒不起来。纪万春经过到县城进修学校充电,教学方面有了大的长进。”到了分手时,孙步侯提议晚上到纪崇勤家里来场麻将,纪崇远拒绝道:“我不打麻将,谈嬴啊输的不好。你要玩找其他人,我打麻将手比较臭。好,明日再见。”

武海宾虽然担任薛周中心小学校长,实际是教办室第二把手。此前他威望盖过康长贵,但康长贵使用了一个诡计,将他推给薛周中学担任副校长,两年后,康长贵来了个华丽转身,武海宾回原单位工作,发现好多人事发生了变动。有了较多的亲信,加上善于使用权术,康长贵能够掌控薛周整个办公室,各个校长争向他表忠心,统治手下芸芸众生得心应手。吹牛拍马之徒跟着得志,因为有了献媚讨好的温床。

康长贵晓得彭顺志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不能胜任初中政治课程。但他本人不想得罪彭顺志,却委托武海宾、张务才二人下去专程听彭顺志的政治课。不听便罢,一听使人大吃一惊。彭顺志上的政治课根本没有知识要点,胡乱讲了一通。

张务才委婉地说:“今年王庄初中初三中考政治成绩很不错的,武校长呀,是哪个任教的?”武海宾笑了笑,说道:“彭校长,你怎不曾让纪崇远任教初三政治呢?他有教学经验,能人要挑重担,冷藏起来不好。”张务才说:“彭校长你最好将政治课务调给纪崇远,你就专管校务。”

彭顺志迫于压力,只得放弃初三政治课务教学。但他不肯矮下架子,生硬地对纪崇远说:“纪崇远你明日起接初三政治。”纪崇远说:“我担负教学课程足足的,还要我再担课,我担不了的。”彭顺志说:“你先把初三政治课教起来,我不会亏待你的。”纪崇远说道:“我课程重,又不是蝜蝂。”彭顺志一听,气呼呼地说:“不晓得说的什么,不同意拉倒。”

孙步侯充当说客,“纪崇远呀,彭校长叫你任教初三政治课程,他是看得起你的,你要接了去。”纪崇远说:“他叫我担他的初三政治课务,又不曾给我拿掉两节课,我凭什么要多担课程,哪是蝜蝂?”

孙步侯笑道:“彭校长说你讥讽他,说的蝜蝂不知哪一国的话,阴阳怪气的,他听了很气愤。”纪崇远说:“亏他还上过师范的。我说的蝜蝂根本不是讥讽他。你晓得蝜蝂是什么?它是一种小虫,喜欢背负许多东西,不管什么东西总放到背上背,背不动,见到东西还是往自己的背上放,直到把自己累死。你说,我任教的课程又不比你们少,凭空而来叫我再多教初三政治课,我可不做蝜蝂啊。”

孙步侯说:“你说的冷知识,他怎晓得啊?唉,你明日就到我班上政治课,就算为我上的。”纪崇远板起脸说:“我不教,不明不白,教了去,事后还要说我抢了去教的,教得不好,肯定还要说我名不副实。”

彭顺志不能胜任初三政治课程,其他学科也教不起来,首先他的腔调就不像个教师,他会的是喝酒抽烟,擅长的是吹牛拍马,摇唇鼓舌耍弄阴谋诡计。他任教的初三政治课程没人接,接连五个多星期空在那里。孙步侯受彭顺志托付,他三番五次劝说纪崇远额外担初三政治课务。

纪崇远说道:“孙步侯呀,你能做商品推销员,而且是一级推销员,说词好得凶的呢。你自己不会把初三政治接了吗?”孙步侯苦着脸说:“我已经担了多少课程呀,初三语文、物理,这两门课程多重啊。”

教办室来了六个干部,教导主任张务才、副教导主任蒋兆和、工会主任许长宝、会计尹富荣、负责教研事务的林惠志、费庄初中校长尹成华。他们急匆匆地向东跑,甚至还唉声叹气。孙步侯想上前打招呼,六个人都没有停下步伐。纪崇远见孙步侯呆呆地站在河边大路上,便走出办公室走过去,说道:“孙步侯呀,教办室来了这么多人有什么事啊?”孙步侯苦着脸说:“石春明死了,他家的本家说要把石春明尸体抬到桂永宝家里。”

纪崇远说:“石家怎地要把石春明抬到桂永宝家里呢?为的什么事?”“你不晓得啊,今年上学期学生期中考试,叶庄、王庄互监,中午休息的时候,石春明跟桂永宝的妹子桂秋红打闹玩的,桂秋红把汽油灯弄掉在石春明的头上。上了好几个大医院都没看好,现在死掉了,家里人哭杀了。……教办室还不快点来人处理这件事呀。你没课的话,就跟我到他家望望,顺便安慰他家的人。”纪崇远说有课,孙步侯没个奈何。

中午放学,纪崇远步行回家吃饭,路过石春明家门口。只见他家院落里站满了人,说话声杂乱,有安慰的,有叹息的,更有劝告的。纪崇远瞥见孙步侯在跟石跃凤说话,哀怨的。没有停下步,仍向东跑去。走过叶庄小学,夏玉荣在后面喊道:“纪崇远呀,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纪崇远站立在路旁,让学生跑。

“你今日回去吃饭,怎掉在后头呢?”夏玉荣说:“唉,我是等孙步侯的,他不走,我看到你跑,当即出来。你呀连跑似跑的,跑出了庄也没赶上你。”纪崇远说:“孙步侯不走,他要安抚石跃凤,可是,他中午在哪里吃饭呢?”夏玉荣说:“好像老丛喊他吃饭的,也不知他孙步侯够曾答应老丛。”

纪崇远说:“孙步侯说你跟柳存照争论玩的,怎争论成了真?既然是闹了玩的,应该相互包涵。”夏玉荣说:“我不曾跟他争论什么事的,我是看他老气横秋,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叫人望了呕心。”

纪崇远见他说话语气跟他的老子如出一辙,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只顾默默走路。

下午第二节课下后,蒋兆和忽地喊纪崇远陪他跑一跑,纪崇远便答应了他。离开学校,便向西跑一段路。“纪崇远呀,我问你,初三政治开学以来上了多少次课?”纪崇远回复道:“恐怕只有两三次,不得多。”蒋兆和说:“照这么说,你们学校初三政治是个大问题。武校长、张主任两人都说你把初三政治课接了去,你到现在怎还不曾接啊?”纪崇远说:“彭校长他只叫我明日上初三政治课,其他就没有下文。既不曾给我拿掉两节课,又不曾有其他说法,我凭什么无缘无故把初三政治课接下来?还有,假使我教初三政治课教不出成绩,岂不要遭人谩骂吗?要我接初三政治课起码也要有一个说法啊,蒋主任你说呢?”蒋兆和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这个事,我带到上面说。”

到了下一周,孙步侯对纪崇远说:“上回蒋主任找你是怎么说的?”纪崇远便把当时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孙步侯听了不以为然,“你把个蒋主任弄惶杀了,他可从来不曾吃过人的瘪子,这一回被你说话呛得说不出话,连肚子都疼痛不已。”

纪崇远斥责道:“你这多会说抢辩理?别说他蒋主任来叫我接初三政治课,就是康长贵他来,也得有个说法。没个说法,事后你孙步侯转过屁股,还要说我迫不及待要教初三政治课,到时候我气得爬下河也来不及。孙步侯呀,不管你什么说词,要我任教初三政治课,又不给我拿掉两节课,那就另外补我二十块钱。这样一来,其他人说我,我也回复人家,人家就好说我图钱呀。其实,我并不在于这二十块钱,而是气不服。”

隔了三天,彭顺志来到学校,说道:“纪崇远呀,你接初三政治课,提出补二十块钱,说出去无论哪个方面都交代不过去。这样子,我在其他方面补偿给你,比如你高师函授来去路费报销,另外再加补贴。你看,好不好?”

纪崇远一听,便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据说:“这是我上次到进修学校学习的发票,按上面要求,我上县城乘轮船往返各报销三角,进修学校给的书,公办教师报销三分之一,民办教师报销三分之二。”彭顺志大嘴笑道:“这好办,书全部报销,返程路费各报五块。二十块钱不足的,学期结束一定给你补上,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孙步侯将票据拿给彭顺志,彭顺志拿出笔来一挥而就,说道:“你拿去交给老丛。今日下午,你就把初三政治课教起来,叶庄、王庄两个庄的人民是会感谢你的。嗨嗨。”

到了中午放学吃饭的时候,孙步侯焦急地说:“彭校长不知他上了哪里去了,老丛已经安排食堂烧了菜,完全是为的他呀。”纪崇远没答他的话,关上办公桌抽屉就往外走,孙步侯叫道:“纪崇远呀,你在学校里吃饭,顺便喝点酒,老丛他陪你。”纪崇远说:“不啦,我回去吃饭,事前又不曾喊我在学校吃饭,我要贪这个嘴做什么呢。”孙步侯吱着嘴,“你这人啊,……”

纪崇远刚走出办公室,一家伙碰见丛仲林。丛仲林一把拉住纪崇远,说道:“别走,食堂烧了点菜。”纪崇远说道:“既然你老丛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回去吃饭了。”

五个人在老丛宿舍里吃饭,大家随便坐了下来。郑平锴乐呵呵地说:“老远啊,今日我们陪你两杯。”纪崇远说:“郑老师呀,你今日不是陪我的,我只不过是个候补委员啊!”许宝山知道事情的底细,委婉地说:“唉,大家坐在一起,都是为的学校工作。”

孙步侯解释道:“你们够晓得啊?彭校长今日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肯定是教办室有什么重要事务交给他去办,他也是东奔西忙,马不停蹄啊!”正是:

人模人样登上台,权贵原本软蛋黄。

现形败北乞人接,主难仆忧唱双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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