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沆瀣一气

彭顺志一向喜欢吃游食,虽说担任个薛周中等技术学校校长职务,空虚倒不怕,就是不实惠,还不如先前在刘乡做校长,那时刘乡学校是辅导校,还可以周游管辖的元甸、白甸、薛北、河西四所学校跑跑。他爱好的就是抽烟喝酒,其他的一概排斥,打扑克、下棋、打麻将这些娱乐活动一概不会,更不要说打乒乓球、羽毛球、篮球那些体力运动了。

他听候的就是康长贵给他的临时事务,下面学校纠纷需要处理的全都交给他去办。他处理纠纷从不秉持公心,而是看当事人是否积极向他靠拢,用他话说,傲慢的人非得付出足够的代价不可。这一来,他也落得个有事做,名正言顺,那张趋炎附势的玲珑嘴发挥了作用。得到他庇护的人事后总得要报答他,怎样报答?烟和酒。

将近一个学期不曾来到王庄、叶庄视事,陆春根不买他的账,除非是他敬佩的康主任、武校长,对林惠志这种实干却个性强的人叫个敬而远之,至于彭顺志这类不学无术,做工作浮而不实的人连理都不理。安庆余虽然没有陆春根如此强烈的黑白分明,但也笑脸敷衍,彭顺志不乐意到叶庄小学,招待上马马虎虎,不当一回事。叶庄初中来了柳祝生做校长,教师们都拥戴他。相形之下就显得他彭顺志自己渺小。

孙步侯招呼道:“彭校长呀,你人离开了叶庄初中,可就把你先前的部下一个个都忘掉了。”彭顺志大嘴一支,笑嘻嘻地说:“我就是忘掉了其他人,也忘不掉你孙步侯啊!你是什么人呀?叶庄初中里的骨干教师,我的最忠实的好朋友。先前我们两个相处多好,只是因为工作变动缘故,你、我给分开了手。你放心好了,一有机会,我就为你插手,你高投入,理应得到高回报嘛。着急没得用,事情慢慢来。”

孙步侯不失时机地邀请道:“怎弄?今日跟我回王庄,喊两人陪你,酒不喝多,你喝两瓶。走的话,现在就动身。我们王庄有条船正要往家开,你回薛周,同样也坐船,绝对不要你跑多少路。”这一下,彭顺志来劲了,“好的嘛,你领我上你们王庄的船。”

挂桨机船很快就开到了王庄,只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孙步侯是厨房好手,几样菜很快就烧制起来。孙步侯喊李荣舜陪酒,三人饮酒,没什么磕磕绊绊,喝酒干脆,不需要敬过来敬过去。

两杯下肚后,三个人的话茬子也就恣肆地聊了起来。“李支书啊,你个王庄村的父母官,今天也放点量出来。”李荣舜招架道:“彭校长呀,今日晚上我已经尽了力,至多只能再喝杯罢两杯,再多是根本喝不下去的。等春节一过,我就到交管所上班了。”

孙步侯惊讶地说:“李支书,我怎不曾听说呢?”李荣舜说:“这得等乡政府行文下来。眼下就是行文下来,还要有革交接仪式走过场。怎好老早透露出去呢?今日晚上我们三人喝酒谈闲,这才告诉你们呢。唉,彭校长呀,你任务才完成一半,要加快点儿。”

彭顺志说:“李支书呀,你到交管所做支部书记也蛮好的,眼下,交管所收入不少。”李荣舜摇着手说:“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社员弄船出去没先前那么火爆了。主要原因是什么?老出事,失江的事频频发生。有好多单位不肯小船装货,非得一百吨向上的大船装载。赚到钱的人改换大船,不曾赚到什么钱的人就老实回来种田。我们到单位上工作,也是乡政府对我们这类人的一种安排。”

孙步侯说:“各条线上的事都不一样,但学校对年老同志也非常照顾。干部年老一点不碍事,可以说越活越年轻。我们的彭校长不管到哪个学校,哪个学校都兴旺发达不得了。我们教办室康主任就十分欣赏他,差不多的事情都交他来办,其他人办不好,他只要出面,事情很快就迎刃而解。我对整个教办室的所有干部除了康主任和这位彭校长两人而外,其他人不在我眼里。我孙步侯佩服他们两位领导的,就是四个字:果敢与担当。有好多干部根本就做不到这四个字,敢说敢当这是高素质的领导的本色。李支书呀,我为什么只喊你们两位来饮酒的?就是因为你们两位领导素质高啊!”

彭顺志笑哈哈地说:“在你孙步侯这么精明的下属家里喝酒就是开心,看呀,我把这满满的一杯干掉!”只听“吱”了一下,杯子里的酒荡然无存,孙步侯要给他斟酒,他一把抓过酒瓶,说:“我自己来,人多的时候不好自斟自饮,三个人喝酒就没必要讲究这一套了。”酒杯倒满了酒,放下酒瓶说:“孙步侯你呀,在整个薛周乡的学校里,要找你这么个多面手还就很难找的,初中语文、数理化课程都能教得起来,学校管理工作娴熟,此外,还会做厨师招待上级来人。平时在实际工作中善于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叫个放得开,收得起。我对康主任讲啊,像孙步侯这种能人你不尽早用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康主任每回都说等过一段时期。……孙步侯呀,等就等吧,反正你年龄还不曾怎么大。”

孙步侯说:“我今后还望你彭校长多多提携,孙步侯绝对不会得吃了果子忘了酥,一定知恩图报。说实话,我们的彭校长实际上是教办室二主任,差不多的事,康主任都交给他去办。李支书呀,彭校长没有超人的本事,康主任够会得相信他?”

李荣舜也奉承地说:“我见了很多学校的校长,还就不遇到你这么有胆识的彭校长啊!”对方便回敬一个大礼包,“农村里的村支书大多缺少文化知识素养,像你李支书这么有文化素养高的人实在少见!”说完话,不自觉地将酒杯端起,跟李荣舜碰了杯,尔后一扬脖子喝了个一干二净。

孙步侯站起身说:“我把菜热一下,二位领导慢点儿饮酒。”

桌上只剩下鱼,当然喝酒不会那么酣畅淋漓的了。两个客人便攀谈起来了。“李支书,你今年多大呢?”“五十四岁。目前像我这么大的村支书基本都下去了。彭校长,你今年多大呢?”“我比你小两岁,属猪的。”“教师退休下来待遇高,不是我们农业上出来的干部,没什么大的待遇。你跟孙步侯关系怎这么好呢?他见到你来,就忙糟糟地下厨房。”“孙步侯跟我关系就是相处得好,我佩服他处理事情漂亮。我在其他地方没在他这里喝酒畅快,家里父母不干涉,坦坦荡荡,爽气得很。他孙步侯想日后发达,你想想看,我彭顺志能袖手旁观吗?关键眼上,我必须鼎力拉他一把,现在就等待这个关健眼的到来。”

孙步侯和父亲孙彩荣两人端了菜盘子上菜,李支书喊道:“唉呀,老孙,还要你来上菜啊。”孙彩荣说:“我家步侯说彭校长来喝酒,就找你李支书来陪酒,招待不周还望海涵。”彭顺志回礼道:“老孙呀,我哪一回到你家喝酒不都受到你家盛情款待?你能不能喝一杯。”孙彩荣推着手说:“我从小就不会喝酒,要不然,我至少敬你们一杯。好啦,你们慢慢饮酒,不够的话,柜子里还有酒。”

李支书说:“彭校长呀,现在菜是热的,而且还加了香肠和炒蛋两个菜。”彭顺志高兴地说:“这么说,口子大一点。”

彭顺志喝掉两瓶酒,孙步侯给他上酒,他摇着手说不喝。酒席也就撤除掉,取而代之的是茶杯,倒上滚开的开水,沉淀了一会,茶叶却忽地漂浮在半腰中一上一下。彭顺志想要茗茶,孙步侯说:“别忙,这是君山银针,再等一会儿,不怎么烫嘴。”

彭顺志摇头晃脑地说:“哦,君山银针这种茶今日还是第一次喝,这会儿倒要来好好品评呀。”他浅尝了一口,说道:“这茶不错,喷香,简直沁人心脾。李支书,你喝喝看。”李荣舜将头勾到茶杯小喝了一口,也说这茶香得很。

孙步侯自己也品尝上等茶叶,说道:“这茶是我的一个同学从湖南岳阳带给我的,不多,只有二两。要不然,我送给领导,送不着,就留在家里招待人。”

彭顺志说:“你这位同学是搞什么行头的?”孙步侯胡吹道:“他在湖南那边是一家大开发公司的老板跟前的高级运行师。他说他到东边来路过泰州正好遇见我,没准备给我带礼品,就把他自己喝的茶叶送给我,我说不要,他说你不要小看它,好得很的。没奈何,我就收了下来。他说下回到东边来,事先打个电话给我,到酒店里住一住。”

彭顺志羡慕道:“你这位同学混得不错,人中云龙啊!”孙步侯嘻嘻哈哈地说:“梦啊,天高皇帝远。他混得再好,也帮不到我的忙,真正能够帮到我的忙只要你彭校长啊!”李荣舜不失时机地添了一句:“彭校长到时候肯定会鼎力相助,而我这个小同村的是会报答你的。”

彭顺志说:“我帮人也是有数的,没法着落的我可是绝对不会答应下来的。像小孙这么有灵性的年轻人真的不多见,而且本身能力不错,积极要求进步,我跟他玩得这么好,到时候自然鼎力相助。李支书,你说呢?”在场的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忽地都笑了起来,连空气也快活了许多。

这日晚上,彭顺志没有到李支书家里住宿,孙步侯已经预先收拾了西房间,而他自己则睡到厢屋里。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彭顺志借口邀请有关教师来校给学生做电路实验,孙步侯看了课程当即知道怎么一回事。孙步侯上午来到成人教育中心,给二十多个学生组成的中等技术学校上了一堂课,主讲电路线路图。他凭借天马行空、巧舌如簧的讲演,轻而易举地征服了学生,然后在黑板上画了大大的电路图,说清楚串联和并联的两种电路。接着进行实物演示操作,先后开合闸刀,讲解哪一路灯泡发出亮光。再接上一个灯泡,在哪个电路中跟着发光。孙步侯讲解好后,就让学生一个一个的上前进行操作演示。学生将灯泡搭错了线,还要进行纠正。如此一来,花费了大量时间。

中午到亚光饭店,雅座房间里坐了五个人:柳惠祖、彭顺志、孙步侯、总务崔道宏、班主任小田。柳惠祖说:“孙老师,你为我们的学生上了一堂精彩的课,学生们都兴奋不得了,可见你这次上课上得很成功。我代表薛周成人教育中心向你敬上一杯。”孙步侯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说道:“你是我上学的校长,也是我的真正老师,应该我学生敬你柳校长的,现在反过来了。说来说去,是我这个做学生的不对。这样吧,我把这杯喝掉,就算学生向老师赔礼道歉了。”孙步侯勇敢地喝掉杯子里的酒,一滴不留。

彭顺志说:“柳校长啊,你教出来的学生就是这么有能耐,来,我祝贺你有这么个好学生!”说着就碰了柳惠祖的杯儿,柳惠祖陪他喝掉了杯中酒。孙步侯说:“柳校长确实是我的老师,不光是我上初中的政治老师,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柳校长教算术。”柳惠祖点头说:“不错,你上四年级的时候,教室安排在大队部的隔壁。教你们语文并且做班主任的是李春芹。”孙步侯兴奋地说:“这么说,柳校长的心里一直放着我的,我孙步侯一定要知恩图报。”

彭顺志嚷道:“小孙呀,并不是我要说你,你光会说知恩图报,实际行动差劲得很,考究还是柳校长给你敬酒,你不应该首先敬老师的酒嘛。来,把杯子斟满了,我作证。你补敬老师一杯。”

柳惠祖说:“慢一点,崔道宏你跟小田两人也吃菜喝酒呀,不能光望住我们啊。”彭顺志说:“柳校长呀,你别要转移目标,这一杯你无论如何要干掉,不然,你做老师的就不对了,冷了学生的心意。”孙步侯这会儿勇气又上来了,说道:“老师、柳校长,有彭校长作证,我们干掉这杯酒。”他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又碰了一下彭顺志的酒杯,随后一仰头喝了下去,潇洒地将酒杯亮给两人看。彭顺志说:“柳校长你可要干掉呀。”柳惠祖说:“今日喝酒嫌快,吃口菜吧。”彭顺志支开大嘴笑着说:“叫你柳校长干杯,却要过个桥。过桥了,这你要把杯中酒干掉呢。”柳惠祖说:“你也干掉。”彭顺志得意地说:“行啊,舍命陪君子。干!”

崔道宏也为王庄学校与孙步侯结下深厚情谊喝口酒,孙步侯不好拒绝,只得接受。崔道宏当然也要对柳、彭二人分别表示意思。班主任小田说:“今日在场的我田赤兵最小,今年二十二岁。我不能喝酒,但也要表示仅有的一点意思。先敬柳校长,我们都喝一口。”柳惠祖痛快地接受。小田继续敬了彭顺志、孙步侯和崔道宏。

也许是熟人的缘故,酒席结束,茶具送上了桌子。崔道宏麻利地分发香烟,小田不吃烟,说:“各位领导,我上学校去了。”

柳惠祖说:“彭校长呀,吴孟超马上要退下去了,他的工会主任先说让给我,康主任说我柳惠祖已经有了职位,不谈。之后考虑到你,不晓得哪个说的,陆春根到康主任跟前发了飚,说做的做杀了,玩的玩杀了,这回如若工会主任落到不该落的人身上,他就要造反,直接到教育局讨个说法,不弄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陆细眼厉害,彭校长你恐怕不是他的竞争对手。”

彭顺志抽了一口烟,说:“厄依歪,无非他教学业务能力强点吧,管理学校也有点儿老道,取到鱼王板都会说话。他抢个工会主任,有啥了不起的。……闹事竟然还要闹到县局去,亏他说得出口。我也听说了,康主任居然让步了,说他陆校长年事已高,先后在四个地方做校长,工作了这么多年,为薛周乡的教育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应该在教办室有一个位子。”

柳惠祖说:“崔总务的本家哥哥崔道仁到县里任职,要不然,教办室要给他留个二把手的位子。”“这当然啦。他老子崔增赟是老革命,他本人先在公社里做扫盲教师,后做公社党委秘书、副乡长,回到老本行做中心校教导主任,县里将他调到人大继续工作。”

柳惠祖望着孙步侯的脸说:“孙步侯呀,你今日喝酒顶多三四两,脸怎红得这么厉害?”彭顺志笑哈哈地说:“没事的,说明他的肝功能好,多喝点儿茶,时间不长就没这么红。小孙喝茶啊!”孙步侯说:“谢谢两位领导对小字辈的关怀。”

彭顺志得意地说:“今日小孙的进步大得凶的,不像之前喝酒斯斯文文的,男子大丈夫就要有一个样子,做事才刀枪马快的。不管做什么事,想叫一百个人都说你做得好,是不可能的。人家说,一碗水要端平了。怎可能做到?你就别要往前跑,哪怕只跑三四步,碗里的水不可能不泼出来。一百个人当中能有五十多个人说你这事做得好,其他不说做事做得好,那就满天风云,弄得你没处招架。话说回来,你的做法非常可行,也只得八九十个人说你好,剩下的十个人嘛,肯定反对。说不定,这里面有来头不小的人在这里面,你决策的人犹豫不决,事情还就被这剩下的十个人弄黄了的。你既然做了头家,就别要畏头缩脑的,必须拿出点杀伐出来。而这杀伐就体现在喝酒上,吱一点是麻,喝一口是麻,喝一杯也是麻。感情深,一口闷,最后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崔道宏说:“彭校长说话深入浅出,幽默风趣,真的叫个娓娓动听,你还就不能不佩服。孙步侯呀,在劝说人的方面要向我们的彭校长多学学呢。”孙步侯回应道:“是要向老前辈们学学的,就怕彭校长他够肯带我这个徒弟啊。”彭校长笑哈哈地说:“一个小孙,瞧你说的。你在工作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在此的柳校长、崔总务,哪个惶你啊!”

柳惠祖说:“孙步侯呀,你也别说得可怜巴巴的。我们虽说在上面,你在下面也要为我们造势。这叫做什么?相互帮忙,哪个帮的忙大些,被帮的人心里也要有个数。……彭校长呀,你可别弄了玩的,上面叫下面给你投信任票,你下面没有几个人为你造势,你的得票就少得很。所以说,孙步侯你们在下面的人到时候也要我们这些人拉拉票。”

孙步侯兴奋地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平时就宣传你柳校长、彭校长的事迹,如若崔总务也要下面的人投信任票,我肯定也事前就宣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健眼上怎么能掉链子?拼死拼活也要顶上去!……话说回来,上面的人帮下面的人机会毕竟多得很。所以说嘛,我们要拥戴你们这些领导,还要在工作岗位上为你们增光添彩!”

四个人天马行空胡吹了一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了。

分手后,彭顺志带着孙步侯要去晋谒康主任。孙步侯说:“我第一次到康主任家里,总不能空手,最好买两包中华香烟。”彭顺志摇手说:“没必要买这么好的香烟,仍可以后买。我劝你买黄山香烟最适中,十五块钱一包。”“哪里买到这香烟?”“我领你去。”

他们走进刘四百货商店里,孙步侯买了三包黄山香烟。出了门口,孙步侯将一包香烟塞进彭顺志裤袋里,说道:“我拿一包香烟给康主任,他够得不要?”彭顺志笑着说:“这你放心,我只说一句,康主任你别嫌丑,这是孙步侯同志的心意,他不可能不收的。”孙步侯忽然立住脚说:“彭校长,现在我脸够还红啊?”彭顺志笑嘻嘻地说:“你的脸早就不红了,跟正常人一个样子。”

康长贵午觉正好睡好后洗了脸在喝茶,忽地传来“康主任”的叫声。彭顺志跟他寒暄后,便介绍道:“他是孙步侯同志,今日上午给职中学生上了电路课,并且让学生参与演示。”孙步侯说:“康主任,你好!吃支烟。”他麻利地揭开香烟包,拿烟递烟,紧接着给点上火。

康长贵抽了一口烟,说:“这黄山香烟可以嘛。几钱一包?”孙步侯说:“没几钱。不嫌丑给你一包。”说着就将一包香烟放到康长贵跟前。

“孙步侯你担的哪门课程?”孙步侯回答说:“今年下半年只担了一门物理,两个班,初三班和初二(1)班。”“哦,以前还担过两门?”“上半年我担了初三班语文跟物理。”康长贵笑着说:“这么说,你是教学多面手啊,既能任教理科,也能任教文科,难得,难得!”

彭顺志见康长贵站起身,马上说道:“康主任还有事,孙步侯呀,我们以后再来玩。走了。”

两人告辞而去,走到大街往东走,孙步侯忽然望见郑平锴。“唉,郑平锴你在哪里吃饭的?”“我在叶庄吃过饭来的。”“有什么事的?”“把我个人的材料送给武校长的。眼下我想到康主任他那里去一下。”

彭顺志说:“康主任他在家里的,你赶紧去,说不定还能遇到他。”郑平锴说:“好的,我这就去。”他推起自行车随即身子一跃,疾驰而去。

两人继续往东跑,孙步侯说:“彭校长呀,你跟我跑回去,明日坐船回薛周。好不好?”彭顺志乘着酒兴说道:“跑就跑吧,反正两人跑跑说说不着焦。”

两人转弯往北跑,一阵风吹过来,他们都兴奋不已地欢呼:“多好的风啊,吹在身上就是畅快!”

“嘀铃铃……”郑平锴骑车上来了。“你们准备跑到哪里?”孙步侯说:“跑到王庄。郑平锴晚上再陪彭校长喝两瓶,陪的话,你就下车。”郑平锴若无其事地说:“下车就下车。”他便推着车子跑。

彭顺志说:“郑平锴呀,你今后喝酒可要带小孙喝啊。”郑平锴说:“他喝不多少。”“喝不多少,肯定喝不过你,这倒是事实。但他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喝呀,也能喝个半斤酒吧,还不误事。今日中午就是个明例子。”

孙步侯分辨说:“我今日喝了那么多的酒,也是出于无奈,木、柳校长他首先敬我酒,我往哪让?再一扯,三杯酒就喝下去了。哪料到崔道宏他又把火烧起来。估计三四两酒不得少,喝得我脸红彤彤的。”

郑平锴说:“半斤酒的酒量差不多的场合能够应付,但不能挑战。喝酒再厉害,一般场合也只能喝个斤罢酒吧,到了一定的时候少喝点,慢慢蘸,还不就敷衍过去。滴酒都喝不下去,那就不能陪人。”走到白甸,他忽然说道:“这样吧,我们今日就不上王庄,在白甸过宿。晚上来场麻将。孙步侯,你看好不好?”

孙步侯诧异地说:“跟哪个打麻将?我袋子里的钱不多。”郑平锴点着头说:“有人打呀,你怕输钱,输的钱统统是我给,绝然不会得叫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分钱出来。”

郑平锴先将彭顺志、孙步侯两人安置在元甸电器厂会议室里,他去找人。

孙步侯说:“他去找哪个呢?”彭顺志说:“小孙呀,他人头熟啊。我估计他找白中银跟元余本。”

果然不出彭顺志所料,郑平锴叫到元余本家里。进了元家,几个人相互打了招呼。村支书白中银说:“打麻将就趁早。”郑平锴说:“这样吧,我指定位子坐,白支书你做头家,孙步侯你坐南家,元村长你坐西家,我坐北家。”

四个人坐了下来,彭顺志就作壁上观。元余本招呼道:“彭校长,你喝茶啊,我没工夫招待你,你自己动手。”四人搂牌,随后码了起来。白中银摘骰子,随后拿牌。

“北风。开过年来,我就不在元甸做事,元老板他来做村支书。”白中银说道。彭顺志说:“你到乡政府做水利科长。”“乡政府行了文,这才定了板。”白中银笑着说,“厄依歪,到乡政府里打打杂啊。”

郑平锴说:“这么说,白科长、元支书,我们可以提前喊起来。”元余本说:“我不是做干部的料儿,白支书他提拔我,我不能把他的这份心意拂掉。唉!这叫力气小的人挑重担啊。”白中银说:“其他人我也不交啊。再说,眼下体制改革,手上有实体的都提拔为兼职干部。元余本他是我们村里的能人,能把他提拔出来,这也是遇到个机会!凭人去选,怎选到他,村里有好多尖头把戏的人也不答应啊。现在好了,尖头把戏的人嘴再凶,你拿个实体出来给我看看。一句话就把他呛死了。哈哈。”

孙步侯率先胡了个四番牌,接着又胡了个自摸三番牌,白中银胡了第三牌,郑平锴胡了第四牌。两圈牌过去,西家竟然还没有开符。郑平锴开始松牌了,元余本终于三摊下市。白中银说:“郑平锴呀,西家三摊都是你打的,我们随便打,反正都你包。”郑平锴说:“听胡不包,因为打牌的人也想胡的。不相信,牌倒下来让你望。”郑平锴这么一说,三家都勒条儿不打,元余本自摸,终于胡了一牌。

第三圈打下来,就停止,吃晚饭喝酒。

元余本妻子将筷子、酒杯拿上桌。元余本说:“酒杯拿开去,用茶杯,一次性斟酒,不够的再斟。”孙步侯惊异地说:“拿茶杯喝啊?”白中银说:“拿茶杯喝好啊!省得耗费时间,任务到人,喝掉就上战场,刀枪马快,干净利落。”

因为打麻将的缘故,都只斟了半杯,多少不等。剩下的斟给彭顺志,酒杯不满,元余本启开第二瓶给满上。开头是炒三鲜两大碟,随后是鹅烧腊,青菜烧河蚌,青虾烧杂烩。元余本说:“我敬你们四位,你们都给我卖力,把酒喝掉,喝掉再拿,满足供应。”大家一齐喝了酒。

每个人都提议喝酒,将意思表示了一番。郑平锴抢过酒瓶给没酒的彭顺志满满的斟了。白中银笑哈哈地说:“彭校长呀,你喝掉了也不说,我们打麻将的不客气,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今日不要你喝多少,这瓶里的酒你拿包掉。”彭顺志假推辞说:“这怎么行啊,你们倒喝不到酒。”

彭顺志喝得很快,一茶杯的酒两三个回合就一干二净了。他实在不好意思一人包干一整瓶儿酒,便站起身挨个儿斟酒。白中银说:“我不能喝了,再喝头就糊。”彭顺志说:“你让我斟点儿,你说好就好。”“我不能让你斟,你斟了很多,我又不喝,那不是浪费啊。”“你放心好了,就一滴子。”彭顺志果真只斟了一滴子,纯粹象征性地斟酒。

喝酒的战场结束了,麻将战场继续。彭顺志相了一会儿麻将,不住地打哈欠。元余本说:“我西厢房有两个房间,听随你睡哪个房间。”彭顺志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客厅。

白中银说:“元余本呀,你今日拿的是五十五度的郎酒,厉害,就是不打麻将,我们也不敢多喝啊!”郑平锴笑着说:“就要拿这高度酒才降得住老彭。”

孙步侯真兴,轮到他的北风圈,竟然借助双黄胡了个当庄;接着又胡了一牌,显然嬴钱了,怕有八九十块钱,暗自高兴。

进入下四圈,孙步侯还是只赢不输,反观元余本输掉将近二百元。郑平锴伸头望了望阵势,觉得该得把控局势了。

元余本不知不觉地感觉牌打得如愿了,每回胡牌都是及时送上垫脚石,尤其也能连头两三次,失地慢慢收复。孙步侯原先嬴的钱所剩无几,白中银胡了个四番牌,孙步侯居然赊了一块。孙步侯想,郑平锴你说输掉钱通归你付,就看你这回说话算数不算数。咦,郑平锴松了一张红中,来了一碰,去掉一个杂牌二条,就等二万或五万。白中银出了张五万,孙步侯便胡了一把。

到了最后,白余本总共输掉二十五块钱,三个人瓜分:白中银嬴了十二块钱,郑平锴嬴了八块,孙步侯嬴了五块。白中银笑哈哈地说:“这牌打得好的,白老板请客发工钱,每个来的客人都不空手。”郑平锴说:“白村长老板呀,彭校长在你家过宿,明日早上你弄个早饭给他吃。我跟孙步侯两人回叶庄。”

白余本说:“你们俩别走,我西厢房有两个房间呢。”孙步侯说:“今日麻将打得早,现在回去不晚。”郑平锴说:“就这样吧,元支书、白村长,我们走了,明日还要上课。再见!”郑平锴将自行车推出了院落,孙步侯随后。

郑平锴说:“孙步侯呀,你今日怎得上薛周的?”孙步侯大呼不好,“我的车子还撂在成人教育中心呢!怎这么忘掉的呢?”郑平锴笑着说:“没事,你晓得车子丢在哪里,都好办。你坐到我车上吧,我驮你回去。”正是:

利令智昏迷门路,当官捷径岂能毁?

结交绅士身价高,打通罗马无可悔。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