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刁钻古怪

孙步侯见办公室只有纪崇远一个人在办公,说道:“已经到活动课了,没课的人都走掉,你还不走,做什么呢?”纪崇远说:“我备课的,明日要上新课。”“厄依歪,上课之前望一下教学资料,以后再补备起来应付期中视导,而眼下距离期中视导还有两三个星期呢,你这人做事太认真。”

纪崇远说:“也快当了,马上就备好。你有什么事?”孙步侯笑着说:“等你一同回去,省得一个人跑路孤单。”纪崇远说:“好吧,还有几个字明日再写。不然,你要说我不和群。”说着,便收拾到抽屉里关上。

“纪崇远你做事认真,没人不佩服你。”纪崇远坦然说道:“做个教师就是对老百姓的子女负责,你是个摆渡人,人家子女上了你的渡船,你只想着拿钱,却不好好摆渡,这像什么话?”孙步侯说:“你这么说项,倒能做教办室主任。”“我可从没想到过,做一个称职的小卒子也就够了。不像有的人专心打拱要做干部。”

“唉,你一个人做事怎不感到孤单?”“这跟心态有很大的关系,心态好的人品质不会差到哪里去,心态不好的人一般都想吃油炒饭,因为在他看来,那人生才活得有滋有味。……最近两天,我怎很少看到你人的影子?”

“前日,我到成人教育中心上课的,讲电路的。下午跟郑平锴车子来到白甸,遇到白甸老板元余本,被喊到他家里玩场麻将。郑平锴跟他熟,打麻将打到九点。夜里回来时才想起自己骑车上薛周的自行车,上午上了一节课,听说叶庄有船上薛周,我随即上了叶庄的船。下午骑车回来上课,你已经上了初三班。”

“我听郑平锴说你在白甸一开头嬴了八九十块钱,到了最后不过嬴了五块钱。牌瘪下去,不管你怎么顽强都没用。其实我难得打麻将,他的这个说法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不怎么会打麻将的人才相信的。郑平锴打麻将叫个精!而且是太精!他打麻将最会算计人,不是算计一家,而是三家!……也就日鬼的,就像他看到三家人的牌,他让哪个胡就是哪个胡,一点都不走样。我真的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打过麻将后,你够曾向他讨教点诀窍?”“向他讨教了。他说打牌光扣住下家的牌,你死扣住下家,那两家就容易兴牌。你眼睛还要望住上家和对家出牌趋势,必要时你就要松牌给下家,甚至逼住下家胡牌。他还说了,扣牌要扣兴家,不能扣霉家,而且要扶持霉家。”

纪崇远钦佩地说:“看来,郑平锴是个麻坛高手,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孙步侯不以为然,说道:“他望见你赢钱,专门盯住你,你要吃牌他要碰,你要胡牌他松牌让人抢在你前头胡。我被他弄了十几回,眼看跟前嬴的钱全部光山。跟他一起打牌只能陪充,没意思。”

乡政府组织东北片干部在办公室开会,上课的老师当然到班,没课的人自由活动,甚至可以提前回家。纪崇远因为自己是毕业班班主任,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办公室里不好蹲,就跑到郑平锴宿舍里。

纪崇远说:“郑平锴呀,本星期二你和孙步侯在白甸打了场麻将,他说没意思,你老碰他的牌。”郑平锴笑着说:“哦,打麻将是打玩的,你嬴人家好多的钱,下次人家就不跟你来了。孙步侯他光晓得说我老碰他的牌,人家元村长管你夜饭还喝酒,打麻将不怎么精,已经输掉将近二百块。我就拿住了,让元村长胡牌,把本钱扳回去,最起码七大八。元村长最后只输二十五块钱,快活杀了。孙步侯他打麻将又不晓得,只顾自己胡牌,我不把住了那怎么行?叫人家输钱输苦了,以后我们路过元甸,人家够会得喊啊。纪崇远呀,你去问问人,郑平锴够曾有一回嬴了好多的钱回来,嬴个头二十块钱就可以了,最好是保持个不输不赢,哪个都不得罪。”

纪崇远笑着说:“我听说有人送礼,跑上干部家打牌,如若你在场,你怎么打牌?”郑平锴笑哈哈地说:“这个场合怎遇得到呢?如若遇到,肯定宰他一把!你宰给自己要有数,不能太多,叫个跟在后面沾点光,大头子一定要顺住送礼人的意向,就要让他嬴了去。作为旁人到时候要知趣,即使胡在手上的牌也打掉啊!”

“这就要把控得准。”郑平锴摆着头说:“关键头脑要清醒,看得住三家的牌跟打牌趋势。没这一手,你是把控不住的。你怎不打牌的?”

纪崇远说:“我打牌开始还算可以,时间一长就稀里糊涂的,再遇到蟊的人可就惨兮兮。所以免战牌高挂。”郑平锴谅解地说:“糊涂不能打牌,回回都输大钱,哪个都吃不消。”

“今日东北片干部在办公室开的什么会?”郑平锴惊讶地说:“啊?你不晓得啊。薛周计划生育抓得太紧,叶庄大队三组有个社员因超生,遭到罚款,那个男人喝药水死了。家里人把死人的尸体往元甸抬,要抬进白科长的家里。事情闹大了,派出所全员出动。……就为这事开会的。”

纪崇远感叹地说:“薛周比其他乡镇抓计划生育紧得很多的啊!”郑平锴撇着手说:“何书记说话呀,抓计划生育就得重鼓紧捶!”

柳祝生召集教师开会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他说道:“最近,我们有些同志工作上出现松懈现象,个别班级还出乱子,课堂上出现打架纠纷。这怎么行?谈起责任来,第一责任人就是我柳祝生,因为我这个做校长的没有把叶庄初中教师带好,不要报告教办室,我自己就得要先来个自打三十大板!我在办公室办公听不到教学研究之类的话,听到的却是打麻将,简直不务正业!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你老师松松垮垮,学生哪就不能松松垮垮?……今后办公室里不许谈娱乐特别是赌博方面的事,要多谈谈教学方面的事。就是八小时之外,你是做教师的,也要少打麻将。注意了,我不是说不打麻将,而是说少打麻将。老打麻将,你的精力肯定要受到好大的牵制。哪个玩世不恭,出了事,别人就是有责任,也是次要责任,主要责任自然是你当事人负责嘛,不管怎么说,你是跑不掉的。……今天的会议内容就是这些,哪个有话要说的,就请说出来。”没人吱声,也就散会。

房佩芸、丁桃喜、李兰英三个女教师一起上厕所。丁桃喜说:“今日上午,校长批评人真有方法,说自己却不说被批评的人,还说不怪学生怪老师。”房佩芸说:“校长他是看见和尚骂秃驴,不是说的他,也是说的他。”李兰英尖着喉咙说:“厄依歪,说的是侯。”

“李兰英呀,你说归说,不能指名道姓。”“我只说了一个字。”“半个字也不行,他上面有人头,校长就不敢得罪他,要不,校长就明说了,就怕给自己惹上了麻烦。……”丁桃喜喉咙小了下去。

纪崇远在男厕蹲坑,此时女厕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不怎么清楚,他也不想再听下去,很快就结束了解手。他出来,孙步侯却进了厕所。

纪崇远问郑银评:“今日上午第一节课,你们初二(2)班出了什么事?”郑银评笑了笑,“校长上午开会,就是为的我们班。本来第一节课是我的数学课,孙步侯他跟我调课的,今日补上物理课。问了题目,学生答不出来,他就打学生。仇林华是班上最强硬的学生,不买他的账就对打起来,我做班主任的赶紧将学生拉开去。之后,校长不说他,却说我班主任做得不称职。我不吱声,开到会的时候,他却改说自己。……侯儿怕的厉害,连校长都不敢说他。”

纪崇远见丛仲林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在招手,便走了过去。

“老丛,你喊我有什么事?”“你晓得上午柳校长开教师会为的什么事?”纪崇远压低喉咙说:“侯儿在初二(2)班上课打学生。”“还有呢?”“其他的我不晓得。”丛仲林笑着说:“纪崇远呀,人家说你低头拉车不管他人事,还真是的。这里有好几件事的。顾中正想跟李兰英谈,李兰英嫌他风流过分,不理睬他,他就跟石跃凤谈。这里却发生争风吃醋,孙步侯说顾中正不地道。顾中正说自由恋爱,谈不上什么地道不地道,远在任庄的夏玉荣还在追石跃凤呢。这话传到社会上,不晓得有多少在谈呢。还有打麻将的事,半夜里,王庄的李春阳跟王秀全跑过来找柳校长说郑平锴蟊牌,至于怎么个蟊法我也不曾听得清楚。初二(2)班的桂大营、戴学宝两个学生把人家的两棵橘子树偷挖掉,人家女匠来找柳校长。柳校长为这些事烦杀了。”

纪崇远说:“这些事你不说,我确实不晓得。但是,不晓得也有一个好处,省得因口无遮拦把这些事说出去。世上有时候就是这个蛮蛮理,做了坏事的人没事,你说的人反而有事,找领导,领导却说你扩大矛盾。”丛仲林笑道:“原来你也晓得的,有的人背后有人庇护,出了事都没事,你没人庇护,那就不行。柳校长不敢指名道姓说哪个人,并不是怕这个人,而是怕庇护的那个人。”

孙步侯拿了一根棍棒猛地往办公桌上一击,说道:“哪个虫告我的黑状,你有种的给我站出来!妈的,在我孙步侯后边捣黑点,不相信,你弄玩玩看!”办公室里六七个人,一个都没有答他的话,他宣泄了一气,自顾自走了出去。

郑银评抬起头说:“疑难杂症,不管摆到哪个跟前都没有办法,唯一可行的办法,学柳校长打太极拳,以虚击实,化难为易,旁敲侧击。硬碰硬,绝对不行。”

丁桃喜说:“这么说,郑老师你能当领导,领导的诀窍都被你学了去。”郑银评马上说:“不行不行,我哪是做领导的料子,舀水瓢儿都够不到。一个高明的领导,他的法子够多得很,吓诈冒验,全堂化识,出神入化,我所晓得的仅仅是个毛皮而已。”

天色暗淡下来,忽然一阵风刮了过来,发出啸叫声,显然是西北风,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已经是活动课,防止下雨学生回家增添困难,提前放学。远路的老师也赶紧跑了回去。住宿在学校里的三个老师还在办公室里。

顾中正说:“今日下午一点的样子,初三班有个学生的嗲嗲问了纪崇远好多的题目,纪崇远不急不躁,听他说了好多的怪题目。”强如明说:“嗯,我也在场的。先是问的数学题,有两个棒接起来没有第三根的长,够能摆个三角形?纪崇远说:按数学法则,两边之和必须大于第三边,否则不好摆三角形。那人说错。”

顾中正神采飞扬地说:“纪崇远说自己不是数学老师,是语文老师。那人问方框里是个王字,这字读什么?纪崇远说读国字。问有什么出处?纪崇远说这是洪秀全创造的字,太平天国的国字就是少一点。那人拿粉笔在办公桌上写了四五个冷僻字叫纪崇远认,纪崇远说我写几个字叫你认,写的是草体字的希腊字母。那人自然认不得。纪崇远笑哈哈地说,老戴,戴汉文的嗲嗲今儿到校有什么事?还请指教。唉,这个老头会说的,你们学校老师不好好教学生,学生学不好,就动手打学生。作为一个学校里的老师自己就要学而不厌,教学生应该诲人不倦。纪崇远说,老先生,我本人叫纪崇远,我把我的名字写给你看,也请老先生把你的名字写给我,说不定,到时候遇到难题的时候,登门向你请教。那人不肯写名字,纪崇远说气话了,亏你来指责我们,叫个留个名字都不敢,难道我纪崇远还想报复你?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郑银评问道:“那人最后够曾写?”“写的。戴步骘。这个纪崇远幽默地说,原来是戴老先生名讳步骘。你孙子戴汉文,我教他的政治和语文,成绩处在第二层次上。至于数理化和英语成绩,这你老先生去问任课老师。我虽然是班主任,不好越俎代庖。那人说,我不找他们了,总之,先生不能打学生,要好好的教学生。”

郑银评又问那老戴留下哪几条数学题,强如明说:“写在纸上的,被老远收了起来。”郑银评称赞道:“看来,老远还有点买卖三,差不多的老师要被这个老戴兜焦了的。唉,他说老师打学生,说的是哪个?”强如明说:“我不晓得。”顾中正更狡猾,“老远他晓得,我不曾弄清楚,耳朵里全是题目,注意力分散掉了。”

翌日上午第四节课,顾中正提起昨日中午的事,许宝山笑着说:“戴汉文的嗲嗲,我们叶庄有名的老私塾先生。这老头的典故多得很的。他哪留给纪崇远的数学题目吗?”纪崇远说:“是的。我说我是语文老师,我收起来叫任教数学老师来解答。许主任,你拿去看看。”

许宝山望了望四条数学题目,两眼直了直,最后说道:“让我抄下来,回家想想。”随后拿上了他的办公桌上。

许宝山抄好后,郑银评拿去望了望,说道:“这个老戴肯定抄的哪个杂志上的古怪题目,拿得来考我们老师。我才不动这个脑筋的,想不起来,空弄了头脑爆炸,何苦呢?”强如明、仇维美两人看了,拿脚就跑开。李兰英看过后,说道:“这个老头有寿的,把古董题目写得来。不曾接触过这类似的题目,一下子怎做得出来?”

孙步侯说:“什么神秘的数学题目,我也来望望。”他取走李兰英手上的纸,望了望,说道:“唉,这第一条题目是滑头题目,说有两个棒接起来没有第三根的长,够能摆个三角形?能啊!”许宝山说:“怎能摆啊?你摆给我看看。”孙步侯说:“你随便掐三个棒儿,两根短的,一根长的。拿得来,我摆给你看。”

李兰英出去拿了一根长草,截了三段。孙步侯就摆了起来。李兰英说:“怎这样摆啊?”许宝山说:“你这样摆根本不符合数学法则,这第三条线超出的部分也不在三角形里面。”孙步侯说:“他只要求你摆个三角形,又不曾限制,长出的部分由它长去呗。”

许宝山说:“这第一条题目,算是滑头题目。还有三条题目呢。”孙步侯说:“别急,凡任教理科的老师都来动动脑筋,说不定就能做起来。”

郑平锴来了,许宝山说:“平锴老师,这里有几条数学题目。”郑平锴拿了去,望了望,问道:“这是哪个写得来的。”李兰英说:“初三班一个学生的嗲嗲拿来的,要我们老师解出来。”“交给哪个的?”“他找住纪崇远,就丢给了他。”郑平锴愤愤地说:“我还当一个了不起的人写的,一个乡下老头,我才不理他的,屁股朝他。老棺材楦子怎不早点而翘辫子的?”

柳祝生闻讯后,马上说道:“我个外行人也来望望数学题,乡下也有满腹学问的人,可不能小看他们。”李兰英从地上拾起一张纸,交到柳祝生的桌案上。柳祝生望了望,说道:“你们任教理科老师够曾望啊?”许宝山说:“大家都忘了的。第一条不谈,孙步侯说是条滑头题目,他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就看底下三条题目。”

柳祝生说:“纪崇远呀,麻烦你一下,你用复写纸复几份,大家都动动脑筋,实在解答不出来,我拿去问高中老师。”

纪崇远遵照柳祝生校长意见,将四条数学题目接连复写了二十份。柳祝生拿起自己桌案所复写的数学题目,自言自语道:“我只说复几份,他却复了这么多。也好,尽可能多交乡里几个数学老师。”

教师会上,柳祝生给每个老师(包括丛仲林总务)都发了一份,严肃说道:“同志们,我们既然惹上麻烦就不能畏缩,否则就被人家小瞧了去。玩世不恭,推卸责任,回避挑战,那是不争气的怂包。人家说出去多难听啊,我丢给叶庄初中老师的几条题目,竟然答复不出来,还怎么能把学生教好。你们不争这个气,我柳祝生还要争这个气。我就不相信,时下我们薛周乡大地上的老师就都是吃老米干饭的?你们特别是理科老师要动动脑筋,明日我带着题目到任庄、费庄,看他们两个学校够有人解答出来,最后再到薛周中学请教高中数学老师。总之,事情弄到最后,我跟纪崇远同志登门答复那个戴步骘,挽回我们叶庄初中全体老师的声誉。”

四个女教师聚在一起,丁桃喜说:“我数学学得不好,想不出解题思路。”李兰英摸着长头发说:“叶庄人够厉害的,挖出这些古怪刁钻数学题目考我们老师。”

仇维美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说:“事情要怪个别老师打学生,打出个麻烦来。”房佩芸说:“我说要怪纪崇远,人家又不曾找住你,要你接待人家做什么?考究还把数学古怪题收下来,没事找出事来。”

丁桃喜说:“柳校长教大家动动脑筋的呢。”房佩芸说:“我们教文科的老师动杀了脑筋,怎想得出来?要么跑了去其他学校问数学精通的老师。”李兰英将头发放到背后,说:“我们答不出来,只有去问人。”

许宝山皱了皱眉毛,说:“这一条我好像在哪个地方望见过的,回家翻翻,说不定我能把它解答出来。这两条我根本无从下手。”孙步侯摇头说:“余下的三条题目,我没法想,要么去问问秦华梅的哥哥秦步生。”

强如明说:“平锴,你数理化学得好。”郑平锴厌烦地说:“妈的,饭吃下去,愁不得变屎。一个快要下棺材的老头来了,理他做什么?这是他不曾遇到我,遇到我的话,我冲不死他的,死滚!偏偏碰上个迂腐子,一直听人家说下去,你解决了几条语文题目就拉倒了,还接收人家的数学题目把个纸条收下来,害人啊,害人不浅!”

强如明说:“也怪那个老头嘴太会说,纪崇远他还怕把学生惹到办公室里,说话底气也不是十分足的,不住地打人家招呼。”

“他哪就不能多说说学生戴汉文的学习表现吗?迂腐子先生不晓得打离身拳,应该把人家打发走,他问的题目一概不予理睬。你看看,把个屎泥在自己身上,还带上其他人,多累赘啊!”郑平锴说着,狠狠地扔了手上的香烟头。

叶昌友说:“这些题目能够答出来,我倒考上大学了,还在这里代课做什么?”丛仲林说:“你们也别要性子急,事情慢慢来。实在弄不起来,还可以想其他办法。怨天尤人不能说明问题,说出去还要惹社会上的人讥笑。”

“他讥笑他的,又不是正常题目,古怪刁钻题目哪个能解得出来。被人家牵住鼻子走,以后有的是难题目拿得来找你。”郑平锴说着就走了出去,“人家设下了笼子等着你们这些笨鸟儿往里面钻啊。”

孙步侯下午第二节课一下,便回到王庄奔学校。陆春根说:“孙步侯呀,你们学校老师们都在研究难解的数学题目,能把题目也告诉我们。”孙步侯说:“纪崇远复写的二十份,我们每个教师一份,你要要看的话,我的这份你拿去看看,或许你有解题思路。”说着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陆春根望了望,说:“这四条题目都很古怪,解不出。李桂荆,你来望望看。”李桂荆跑过来一看,确实难解,无从下手,便问道:“这些数学题是哪里来的?”“是一个初三学生的嗲嗲拿给纪崇远做的,纪崇远说他是语文老师,便写了五六个生僻的字叫纪崇远认,纪崇远认不得。纪崇远就写了五六个草体希腊字母,叫那老头认,老头怎认得啊?柳校长发现那老头丢下这纸上的四条数学题,急得不得了,说的是人家下战书了,你们都给我动脑筋拿解出来。我们看了,都剩下两个眼睛直翻,到哪解得出来啊。”

陆春根说:“实在解不出来,只好拉倒。”孙步侯说:“我们的柳校长这回可下了决心,一定要给老戴把答案送上门,绝对不能让人家小瞧,这影响我们教师的声誉。我们叶庄初中解不出来,就请任庄、费庄两个初中教师解,他们再解不出来,就拿到薛周中学交给高中数学老师解,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陆春根赞叹地说:“柳祝生到底是个上进心很强的才子,有魄力,有气度,事业心强的人就应该这样。只可惜我只是个师范生,文化水平没有柳祝生高。……孙步侯,你今天回来得早,要不要弄场麻将,夜饭我来管。”

孙步侯说:“唉,怎能要你柳校长管?到我家里清爽。”陆春根说:“吴来银,你忙夜饭,这就动手。……孙步侯,走啊,到我家东房间里,哪个也不晓得。”

陆春根的家安置在学街东边的瓦屋里,由于天井关了起来,路人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走进院落里。四仙桌放在东房间里,麻将倒了下来。陆春根一屁股坐在东边,孙步侯坐南边,李桂荆坐西边,新秀纪太云坐北边。

陆春根说:“孙步侯呀,你下学期过来,我的位子交给你,教导主任也由你钦点。你愿意吗?”孙步侯受宠若惊地说道:“陆校长,你太信任我孙步侯,我孙步侯这辈子都愿意听你驱使,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可问题是叶庄初中一时难以找到物理老师,顾南的一个女师范生名叫李兰英,她虽然能任教初中物理,随时嫁人走路,叶庄初中就空缺了物理老师。”

陆春根惋惜地说:“看来我下半年还又走不了,只好维持原状。……纪太云呀,你也别要着躁,吴来银他下学期到扬州学烹饪,教办室搞勤工俭学,准备搞一个教育饭店创造收入。他走掉的话,你来做学校的总务。”

纪太云说:“我资格恐怕不够,……”“白板,安排学校总务谈不上资格不资格,我校长合意用哪个就用哪个。资格老的人卖老油条不听用。”陆春根咳了一声,孙步侯马上掏出红双喜香烟,先拔了支给他,他随即用打火机点上火。孙步侯这再给李桂荆,纪太云摇手不要。孙步侯自己点上香烟。

李桂荆胡了个三番牌,孙步侯惊呼道:“猴小你怎舍得把牌胡了,你等六万上手不就板靠胡了四番牌吗?”李桂荆笑着说:“我再不胡,你孙步侯就条儿清一色,危险不拉的,险事不做。”纪太云说:“他李桂荆胡得有眼,轮到我就是硬七对,你看调红中,这底下一张牌还就是红中。”陆春根头一伸,翻看了南北两家,还真的都是的,笑着点头说:“倒掉的好!”

纪崇云说:“李桂荆呀,你判断得这么准的呢?”李桂荆说:“你们两人打的牌已经明了,上家不住地打万儿、饼儿,条儿一张都没有撒出来,分明是条儿清一色,到了最后倒挖条了,急等等的要胡。至于你太云一直在吊牌,七对的坯子出来了。”

陆春根说:“李桂荆现在打牌也有一套了,跟郑平锴一个样,能掌控其他三家的牌。”李桂荆说:“唉,我拿他不能相比,他多厉害。我在他跟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陆春根说:“最近,郑平锴打牌都跟上层人物,很少跟底下人打牌。康主任打麻将其他人都不相信,就相信一个郑平锴,说他控制得住打牌的节奏。张高山打牌也有一套,他有一个出手病,坐他下家吃不到他的牌,等他松牌就误事。”

李桂荆说:“陆校长说张高山,确实是这个情况,除掉拈阄,哪个都不肯坐他的下家。……纪崇远他在叶庄够打牌?”孙步侯歪着头说:“纪崇远他打牌呀?百年难得个岁交春,次数很少。”

李桂荆说:“纪崇远他打牌有个缺点,就是乡下人屙屎头上硬,之后打牌就不中,所以他对打牌没什么兴趣。说实话,回回输钱,哪个都提不起兴趣。”陆春根说:“这人身上不放钱,平时哪怕一分钱他身上都没有。除非要办事,身上才摆些钱,有限得很的。优点跟纪万春一个样,这就是工作当住工作做,不敷衍了事。缺点是不怎么随和,特立独行。不过,我还有点喜欢他,这就是他有着强烈的事业心,不搞阴谋诡计,为人比较直率。……唉,大凡是人,缺点总是免不了的。”

孙步侯不动声色地说:“陆校长你对许宝山是怎么个看法?”“许宝山事业心也比较强,但他并没有纪崇远执着,有一定的心计。”陆校长推出一张牌说,“他埋头做事,不怎么张扬,默默无闻,事情能够做了去,不轻易跟人发脾气。纪崇远可不同于他这一点,暴怒起来能毫不留情面指责人。太平无事时宜用许宝山,危难之时宜用纪崇远,他能遏制事态的恶性发展。我也是这么个说法,看人不一定准确。”

李桂荆笑着说:“纪崇远做事没什么私心,屁股干净。可是有的人钱就不能让他碰到手,事情还不曾做得好,就急等等的捞钱往自己的口袋里摆。我呀,就相信他这一点。”

翌日,郑平锴在操场徜徉,不时地捏捏鼻根。孙步侯信步走出办公室跟他回合,说道:“郑平锴呀,听说你昨日晚上上了薛周跟康大拜一起打麻将的。”郑平锴吃了一惊,“你怎晓得的?”“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你昨日晚上在哪里的?”“我在王庄跟陆校长一起打麻将的。”郑平锴点了点头,说:“我晓得了,是陆校长说的。我骑车上薛周,半路上遇到他的,他坐的人家三轮车回来的,我俩相互打招呼的。……这么说,你昨晚嬴了钱的。”

孙步侯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又不晓得的,我那打牌臭水平跑去会赢钱的?”郑平锴停下脚步,说:“你说,还有哪两个打麻将的?”“一个李桂荆,还有一个是纪太云。”“纪太云,不熟悉,我不曾跟他一起打过麻将。谈赢钱,你孙步侯是难赢钱的,李桂荆打麻将精的,最会观敌料阵。陆校长打麻将水平不差,他就是水平臭,你孙步侯也不敢嬴他的钱,他的好强心蛮厉害的。遇到期中视导,视导组不敢说他学校不好,哪个说他学校不好,马上就给你颜色看,反过来就要望你的视导本子,不给他望,他就骂你有眼无珠,叫你饭都吃不下去。轮到他视导你的学校,这回你的学校可就倒霉了。嗨嗨,全乡凡在教育这条线上没人不怕他。”

孙步侯说:“我跟他接触好几年,他对我还不错。昨日我到王庄小学玩的,他留我吃夜饭,喊我打麻将,我怎得不听他的呢?”“柳祝生校长没说头,乡下老棺材楦子丢下四条题目,竟然要解答下来,我看他倒像发了疯似的。今日到任庄初中去做什么?那四条题目哪个能解得出来啊,还把精力浪费掉呢。”

孙步侯说:“事情要怪只能怪纪崇远,纪崇远不会处理突发事件。他这个人,关健眼上会犯傻,不善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家找你谈,你看苗头不对,应该拿脚跑掉。”郑平锴摆着手说:“是的罢,老不死的跑到你纪崇远跟前,你叫他走呗,还跟他噜苏什么?……纪崇远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跟人较真,而且不问什么人。……嗨嗨,他看不惯彭顺志,说他混世虫烂死无用,就会喝酒吃烟别无长物。彭顺志他是个得志的人,康主任相信他,纪崇远偏偏瞧不起他。众人都没曾反对彭顺志,你纪崇远去反对他做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孙步侯点头说:“纪崇远他不懂得这个道理,螃蟹掉在马桶里,死呛。”正是:

玩脚抱怨接难题,智者解救慰父老。

鬼混好逸知摘桃,奸佞屙屎怕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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