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干名采誉

柳祝生的大女儿在李堡中学重读初三,考上了泰州师范,本来也是高兴的事,但他始终没有搞好与下属关系,我行我素。郑平锴已经向他通风报信,说:“柳校长呀,你最好向林彩敬、祁祖荣他们打个招呼,他们才不会得捣柳梅。”柳祝生说:“唉,我家柳梅又不曾在薛周重读初三,碍他们什么事?”郑平锴说:“他们已经发狠了。”柳祝生说:“他们发狠他们的。”

孙步侯说:“任庄初中教师真小人,你对柳校长有意见,大可以向他发难,怎么能对人家孩子下手呢?耽误人家孩子的前途,多丧良心啊!”吴成生说:“孙步侯呀,你跟柳校长玩得好,怎不曾向他进言呢?”孙步侯说:“我跟柳祝生校长也不过是一般关系,我也想向他进言的,可他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去进言必然受到他的忖,吃他的糍粑。”

郑平锴向孙步侯招手,孙步侯便跑到他的宿舍里,问道:“你喊我有什么事?”郑平锴说:“彭校长让我带信给你,你想尽早转公办教师,最好先加入工会,为今后转公办打下一个基础。他叫你明日到他那里领一个加入工会的表。”孙步侯说:“你够曾加入工会?”郑平锴说:“凡做上学校的校长或教导主任都加入了工会,康主任私下对我们说,这也成为优先转公办教师的条件。只是不宜向外界透露。”

孙步侯说:“我还不曾做到学校主要干部,就怕加入不到工会。”郑平锴说:“彭顺志给你先打个门票,只有好事没坏事。”孙步侯点头说:“到明日再说。”

孙步侯到了教办室找彭顺志,彭顺志跟他咬耳说:“眼下只有这一份表格,你拿回家好好填,到时候我替你找康主任,请他给予方便。”孙步侯点了点头,拿脚移步走了。

他到了成人教育中心,柳惠祖、崔道宏、蒋兆和、丛仲林等七八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蒋兆和问孙步侯有什么事,孙步侯说:“彭校长喊我到教办室拿张工会会员表,顺便来望望柳校长,将来我在初中里上课干不下去,就来成人教育中心,就怕柳校长够要我啊。”柳惠祖说:“你个孙步侯噱头,明明是叶庄初中教学骨干,却说干不下去,哄骗哪个啊?”

蒋兆和说:“今年叶庄初中虽说没有去年考得好,但还是有成绩的。”孙步侯说:“你们教办室领导都以为纪崇远班主任做得好,其实我们帮了他好大的忙,他只不过顶了班主任的名。”蒋兆和惊异地说:“你们是怎样帮了纪崇远的?”“纪崇远他个鬼又弄不住学生,我上班训斥学生要听话,遵守班级规章制度,好好学习文化课,不得调皮捣蛋。由于多次教育学生,他班主任工作才做了下去。学生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因为他不讲究个人形象,学生喊他擓络小。嗨嗨。”

蒋兆和点头说:“是的,纪崇远穿的衣裳发了旧,只会上个死课,学生当然瞧不起他呀。”丛仲林说:“我在叶庄初中的时候,他班上的学生蛮听话的,学习风气也比较浓厚。”孙步侯说:“各届学生性格不一样,那一届学生听话守规矩,这一届学生犯忌,遇到犯忌的学生,纪崇远就难弄了,我看在本庄人的面子,怎能不出手相帮呢?个别顽强的学生,我就和柳校长家访,跟家长形成默契,很好地教育顽强的学生。”

柳惠祖说:“你做得对,本庄人的形象要维护,出手相帮也是你应尽的义务。”崔道宏说:“孙步侯呀,你们王庄人相互帮忙,也成了良好的传统。”孙步侯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柳校长、蒋主任,有功夫的话,到我家里玩玩。我回去了。”柳惠祖说:“你回去骑车要注意,不能分神。”“谢谢领导的关怀,我注意就是了。”

孙步侯来到元甸学校,办公室里坐了白怀进、沈仲杰等三四个人。“孙步侯,你今日上薛周有什么事的?”孙步侯说:“厄依歪呀,白老师,我们这些人到薛周能有什么事啊,彭校长叫我给他做个事,填写成人教育计划表的。填写好后我就回去,回去路上路过你们元甸学校顺便玩玩。”

沈仲杰说:“你们今年初三中考又是好成绩,教办室领导说纪崇远管理班级有一套。”孙步侯说:“他还管理班级有一套?实际工作都是我帮他做的。班上有那么两三个调皮学生,他弄不住,我一出手就制服了。我们平时教学抓得紧,你们要晓得,初三升学考试是六门学科,学生有哪一门考得不行,就影响整个学科总分。我和柳校长经常帮纪崇远对学生学习状况进行具体分析,然后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说的靠他纪崇远一个人,能有什么用?”

白怀进说:“你孙步侯为人仗义,肯帮助人,治理班级很有一套。”孙步侯自鸣得意地说:“个别调皮学生到了我手里,他就不敢凶。有个纪龙根学生昂莽莽的不听话,我说了他,他不听,还拿砖头威胁我,我叫他把砖头撂掉,他不听,竟然要砸我,我撇掉了。上去就把这个学生扛起来,往办公室走去。这个学生腿子老搔着,我多难扛呀,气得往地下一摔。当时我也吓杀了,见他好长时间没爬动。等了大约两分钟,才见他爬动起来。我硬着头皮喊道:纪龙根,你够再拿砖头砸我?再拿砖头砸我,我这回就把你扔到大河里喝水去。他个纪崇远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拿捏学生的魄力。”

白怀进说:“你好厉害。个别斜头学生被你拿办住了,其他不上规矩的学生就不敢乱来。”孙步侯说:“初三六门主科我都能教,最拿手的是语文和物理。学生遇到难题来问我,我都能答复学生。”

沈仲杰说:“你不简单,初三六门主科都能摸得起来,看来你是做初中校长的料子。”白怀进说:“别忙呀,将来孙步侯肯定能做上初中校长,今后教办室怎得不把你这个人才用起来。”孙步侯假作谦虚地说:“我哪倒有做校长的能力啊,眼下不也跟你们一样呗。”

县改市,薛周乡也改为薛周镇,学校公章跟着做了更换。不久,一批民办教师转公办,条件是受到县级以上表彰,再一个是满三十年教龄。薛周镇总共是八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双料货,这就是滕桂卿。此次民转公领导小组组长由副镇长黄景亮担任,康长贵为副组长。尹成华虽然做了费庄初中校长,但他的表彰是扬州市杰出青年,性质并不怎么硬。由于他善于拍马屁,最终还是转了公办教师。滕桂卿转公办教师理所当然。纪崇远虽然进了围,根本没有打点民转公领导小组,唯一的一个被淘汰掉了。

孙步侯听说民转公要有县级表彰,不想眼下就做学校干部,极想也转成公办教师。他找到彭顺志,说道:“今年我要弄个县局表彰,还请你想办法帮我搞到这个荣誉。”彭顺志说:“你别心急,我给你想办法。这样子,等到教办室把表彰指标定下来,我找柳校长,你们学校不在会上评,只要柳秋根他点了头,我就直接给你填表,报到县局,你的愿望不就成了吗?就是事后你要守口如瓶,半点缝都不透。”孙步侯马上说道:“感谢彭校长鼎力帮忙。”

彭顺志说:“小孙呀,看来你是个机灵人,做事稳重,还能注意守密。那个柳祝生虽说有才气,但他锋芒太露,遭到好多人的嫉恨。你看看,他的大女儿柳梅的师范生被林彩敬等几个人捣掉了。柳祝生气得要吐血,能有什么用呢?我很同情他,可就没办法伸出手来帮他啊!”

孙步侯回到叶庄初中办公室里,痛惜道:“没说头,柳祝生校长的大女儿柳梅在李堡中学重读,好不容易考上个中师,已经上了两个星期,竟然还被林彩敬、祁三毛几个人捣掉了。柳校长气得要哭,多伤心啊!”

郑平锴说:“事情也怪他柳祝生死呛,我已经事前向他通报,他不听。捣他的是四个人:林彩敬、祁祖荣、王银星、蒋仲由。暑假里这四个人就活动了,我晓得事情不妙,当即告诉柳祝生。柳祝生他死犟,就是不肯向蒋仲由打招呼。一开始是祁祖荣跑到县局里告状,当时县局里的人将他赶走,根本不理他。第二次是林彩敬、祁祖荣两人一起上县局,哪知道这一回连门也不许他们进,叫他们不要破坏县局招生制度。两个人回来告诉蒋仲由,老蒋头发火了,说这次我去。他们来到县局大门口,又遭到阻拦。老蒋头一把抓住拦门的人破口大骂:你还不要死的,底下人反映问题,竟然不接待,走,跟我到市政府说理去。局里人都吓杀了,赶忙出来接待。老蒋头一锤定音,县局通知泰州师范,撤销柳梅师范生名额。柳祝生哭杀了也没用啊。”

顾中正说:“任庄人厉害厉害。做人还是狡猾点好,遇到难事能有个转圜的空间。”孙步侯说:“是的呗。古时候做朝廷的大臣,要想除掉政敌,讲究的是借刀杀人,杀人于无形,自己手上一点血迹都不沾。这就是高人。柳祝生他个校长,做事褦襶,得罪人能放在脸上吗?你向蒋仲由打招呼,发发香烟又不为低三下四,再给人戴戴花帽,事情不就完美了吗?褦襶人往往会把事情做糟掉,褦襶人做挪跺事啊!”

金仲林随同妻子陈巧慧回城来到无锡,可他大儿子金生华由于在婴孩时得了重病,大脑受到损伤,在城里学校很难完成初中学习任务拿到毕业证书。金仲林将他大儿子弄到家里上初三。他对班主任纪崇远很客气,孙步侯闻讯立即伸过手要挟人家,金仲林只得送礼给他。纪崇远光明磊落,说道:“你是本庄人,你的孩子来上学,没事。老金,你放心,金生华只要他不惹是生非,一切都好说话,学期结束就给他毕业证书。”金仲林说:“那好杀了。我跟你家兄弟是亲戚人家。”

金仲林的老大金伯宏不知事底,说道:“纪崇远他没权,孙彩荣的儿子有权,我家老二跟他说了,送礼给他,我家侄子在叶庄初中上学这才安顿下来。”

孙步侯收了人家的礼,以为班主任收的礼不得少,特地把纪崇远喊到没人处,说道:“金仲林的女匠是无锡知青,插队在王南四队,……”纪崇远说:“金仲林的女匠不是插队在王南四队,而是在西吴大队。她名叫陈巧慧,是纪崇常的妈妈的嫡侄女,纪崇常的妈妈名叫陈怀女,她做媒给金仲林。陈巧慧回城,金仲林也到无锡,他开出租车,收入不小。”孙步侯笑着说:“你肯定收了他的礼物。”纪崇远说:“我不曾收他的礼物,本庄人这点小事,还要人家礼物做什么?我这是帮的顺便忙。”孙步侯吱住嘴说:“人家以后肯定要答谢你。”纪崇远说:“你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绝对不要人家的东西,要么就吃了人家几支烟。”

孙步侯摇摇头,他根本不相信纪崇远说的话,支吾着说:“世上哪有个不吃腥的猫儿。”

郑平锴跑进来说道:“跟柳秋根打牌没意思,他输钱赢钱。”孙步侯笑着说:“他校长嘛,打牌怎能叫他掏腰包,嬴点儿钱小进帐,这倒差不多。”郑平锴说:“这你怎不跟他这样打牌?”“哎嗨,他不带我打麻将。”孙步侯笑嘻嘻地说。

纪崇远说:“郑平锴呀,怎叫个输钱赢钱?我还就不清楚。”郑平锴说:“开头他牌兴,嬴了一大堆钱,之后牌瘪了下去,欠账不给钱,打到最后,他是一个输钱的人,手上还有嬴的钱。这就叫输钱赢钱。”

孙步侯说:“你到薛周跟康主任、木校长他们打麻将,够嬴到他们的钱?”郑平锴说:“我跟他们打麻将掌握个平衡,保持赢钱嬴不多少,输钱也输不多少。打牌是打的热潮,除非淘赌的而外,从来没有哪个人因赢钱而发了财的。有的人黑心,巴不了把人家的钱全嬴了去,呆事,打簖还留生门呢,你把河里的鱼全部逮掉,以后这河里就没鱼让你捕捞。”

纪崇远说:“现在柳祝生校长他怎样呢?”郑平锴划着手说:“柳校长气杀了,大女儿在泰州师范陡然被人家回掉了,他当即离开了任庄初中,连家都是教办室派人给他搬走的。康主任临时安排他做柳念祖的副手,参与管理三个初中。尹秋贵拨正做了校长。”

秋风吹起,树叶子纷纷落下。田野里一片金黄,鼻子嗅嗅,似乎闻进一股香味,庄稼快成熟了。林彩敬笑哈哈地说:“我们学校走掉一个灾星,清爽得多了。”王银星说:“早的滚早好,我就不晓得他已经上了叶庄初中还又死回头做什么。”祁祖荣说:“他这叫渔船的妈妈不识相。”蒋仲由说:“柳祝生滚蛋了,我们教初三年级,屁股要赖下来,拿出个成绩给康长贵望望,要叫他没屁放。”

林彩敬说:“年轻教师李运忠任教初三语文,他是镇江师专,肯定能教好。祁祖荣你教数学已经五六年,认真教起来刮刮叫。老蒋你教物理,轻车熟道,我教化学,王银星你教英语,校长叫政治,一人一个学科,管教八八届打一个翻身仗!”

蒋仲由说:“我们任庄初中要争气,非要拿出个颜色给康长贵看看,我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不拿出个中考成绩,是塞不住他康长贵老爷的嘴。”

尹秋贵是个实干家,全校五个班的学生都管理得规规矩矩的,校园里没有一个学生敢晃悠。夏玉荣仍然风流,出外跟社会上的女青年谈情说爱。尹秋贵把他喊到自己的宿舍里,严肃地说道:“你谈个女的,真情实爱,我们哪个都不好反对你,因为这是你个人的终身大事。但是,你并不专心跟人家女的谈恋爱,而是今天谈一个,明天又谈另一个。我是坚决反对的,学校办公室里不是你的娱乐场所。如若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女青年找你,我们学校所有人都不好说你。说的老换人,我是跟你毫不客气的,哪怕跟你说到县局去,也不会放过你的。”

夏玉荣扭着头说:“照你这么说,我跟人家谈恋爱,倒犯了法的?”尹秋贵说:“啊?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谈恋爱要专一,不准你乱谈恋爱。我就是这么一句话,再看到今日一个女的坐在你位上,明天却换了另外一个人,这就不行!不相信,你弄玩玩看!学校当真是你游戏人生的场所?我绝对不会得再给你揩屁股的!”夏玉荣见他说真的,不敢犟嘴,只得耷拉着头说不出话来。

前后不曾有一个星期,整个任庄初中焕然一新。初三教学进入快车道,晚上搞起自习辅导课,这真的是放开手拼搏!费庄初中听了,尹成华也拿出了看家本领,认真地干他一场。任庄初中办公室里挂起了费庄初中送的旗帜,上书四个大字:携手前进。柳秋根来到任庄初中一看阵势,顿时感到有一股压力,叶庄初中还是老样子,实在跟不上你追我赶的局势。他连夜赶到叶庄初中召开教师会。

柳秋根说道:“现在叫个形势逼人啊,不挽起袖子好好干,那是绝对不行的了。人家两个学校都搞晚自习,我们还是白天上学,肯定比不过人家。你们看,怎么办?”纪崇远不敢固执己见,只得说:“初三晚自习就晚自习吧,就是没有个灯啊。”柳秋根说:“我们买汽油灯,晚上着起汽油灯,可以上课,也可以叫学生做作业。晚上上两节课。”

孙步侯说:“晚上上晚自习,那要跟星期天补课一样排开来。”柳秋根首肯道:“纪崇远,你排一下,按照课务分配比例排开来。”纪崇远说:“我明日就将安排表拿出来。”柳秋根说:“我虽然不担初三的课,每天晚上我都望住了。每个任初三课的人都要认真起来,到了中考跟人家的差距绝对不能大,否则,我们哪个都跑不出去。”

孙步侯说:“这个任庄初中显风显雨,松起来就什么都不管,紧起来就卖命的紧,我们要被他们给辣杀了。”丁桃喜说:“没办法呀,人家溜了起来,我们只好把鞋子拔起来,也跟在后面溜啊!”

期中考试,初一英语,一班平均分五十三点五分,而二班却是七十五点三分。两个班的差距很大。孙步侯见到这么个结果,额头上的青筋都裸露出来。他不知道上一年的对手是代课教师叶小妹,人家担任数学和英语两门课程,他孙步侯可以轻松战胜对手。可是这一年是吴成生,正儿八经的师范生,虽然也任教初一数学和英语两门课程,人家有实力啊,且平时教学还不怎么吃力。孙步侯的英语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连读音都不怎么标准,却硬要屁股里插毛假充大公鸡。

他恼怒起来,怪学生学习不用功,实现高压态势,上班检查学生的掌握情况,不如意就对学生大打出手。班上的每个学生都挨了他打。上到英语课的时候,学生就索索发抖。

起初,柳秋根不了解两个初一班英语课堂情况,听到丁桃喜说“猴子发了疯,整个初一(1)班学生上到英语课都活活的”,便站在初一(1)班教室的后面,观察英语课堂的实况。“戴炳坤,你用英语说,我到张华家里拿了本数学作业本。”学生战战兢兢地说错了几个词,孙步侯上去就是一个耳刮子,骂道:“你做甚的,竟然说不起来。宋玉堂你站起来说。”

宋玉堂说得更差,遭来的又是两个耳刮子,遭致痛骂:“你死玩,不掌握英语单词,打杀你这个怂。”女生杨梅红说是说出来了,叫她上黑板写出来。折腾了半天,学生写不出来,孙步侯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女生淌着眼泪上了位。

孙步侯领读单词,学生噤若寒蝉,跟着齐读,一点点杂声都没有。初一(1)班分明处于恐怖的境地。终于下课了,学生们如获大赦,这才松了口气。

柳秋根见了孙步侯走进办公室,赶紧跑得来,说道:“孙步侯呀,虽说对学生严格教育,可你瞎打学生,假若打出了事,这责任归哪个负责?”孙步侯说:“懒牛拉田,你不打它,它不跑啊。”“如若打失了手,学生家长吵上门来,哪个替你说话啊?姜庄姜如平打学生一个巴掌去掉六百块。再说上面三令五申不许打学生,可你反其道而行之。你一整堂课都在打学生,长期下去,师生对立,造成不应有的矛盾,我做校长的都受到牵连。”

孙步侯说:“今后我少打学生。”柳秋根说:“不啦,不是少打学生,而是不打学生,学生不管学得多差,就是不能打学生。你如果执意还要打,明日我向教办室反映,你可别怪我打报告,因为我担负不了你这个责任。”

孙步侯说:“你这么说,我不教初一英语了。”柳秋根说:“半途换人,你教我们怎么个换法?而且这个时候把你换下来,并不能挽回你打学生的错误。应该采取正确的做法,你继续教下去。到了下学期安排教师课务,不安排你英语课务。眼下,你注意改进英语教学方法,跟学生搞好关系,不再跟学生对立起来。”孙步侯面对校长的强烈要求,只得答应下来。

他的邻居的女儿李晓春上初三,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孙步侯便跟家长李银宝套近乎。“你家晓春学习成绩好得很,我一直在抓她的学习,辅导她各个学科。邻居的孩子,我不赖下屁股教,也不近人情啊。”李银宝说:“步侯呀,你在晓春身上下了功夫,我一世都不忘你的情。你看,要不要把你们教师请一下?”孙步侯笑着说:“用不着,不有我呗。你放心,李晓春放在优先的位置上,作为重点学生培养。我在学校说了话,他们任课的老师都听的。”

李晓春本人感激班主任纪崇远,说:“纪老师,你在我身上花了功夫。”纪崇远坦然地说:“你好好学习,争取在明年中考拿出漂亮的成绩,这就是你对老师最好的回报。”

李庆友找到孙步侯,说:“我家李渊要到徐州煤矿做工人,单位上要我家李渊拿个初中毕业证书,你能不能帮忙?”孙步侯笑了笑,说道:“你找我帮你这个忙,可以弄到初中毕业证书,就是我要打理校长,没他的印鉴可不行啊。”“这个没事,我给你一条利群香烟,明日下午你给我搞到,我要上矿上去把这事办成。”“行啊,我包不得误了你的事,明日下午我一准弄成功,就送到你门上去。”

孙步侯拿了一条香烟,根本没有打理柳校长,他跟前有的是空白毕业证书,根据当事人要求填好,随后跟许宝山要来了学校公章和校长印鉴,在毕业证书盖了起来。第二节课一下,他就风尘仆仆地跑到王庄小河南将毕业证书送到李庆友手上,李庆友感激他,说他本庄人肯帮忙。

李庆友如愿以偿将自己的儿子李渊弄成了徐州煤矿工人,这一下火爆了,王庄、叶庄、元甸、白甸四个庄子像李庆友这种情况的人都来找孙步侯。孙步侯忙得不亦乐乎,四处出走。他嫌找许宝山拿盖章麻烦,直接在空白毕业证书写上日期,一九后面空两个字数,六月三十日。一下子盖章盖了三十几份。

北方人办事太较真,张高斌的用名误错一个字,户口簿上写的是张高兵,必须重写个毕业证书。孙步侯说:“北方人死脑筋,读音相同的字太多了,名字用字一丁点都不能误错。妈的,张春发找我给他办事,竟然弄了两回。南方人办事没有这么机械。”

丁桃喜笑着说:“孙步侯呀,你给那么多的人家弄毕业证书,肯定得了人家的好处。”孙步侯说:“我没怎么得人家的好处呀,人家找到我,顺便忙怎能不帮呢?人家都说我孙步侯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不管哪个人找上门来,只要能够帮得上忙,我都是义不容辞给他把事情办好。假如你丁桃喜求我办这件事,我哪就认不得人啊!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给你丁桃喜把事情办好了,我以后找到你办事,你不也给我把事情办好。人心换人心的嘛。”

孙步侯嘴上说得比哪个都漂亮,实质上是名利双收,而且话还说得冠冕堂皇。纪崇远虽然也有人找他,但他总说,“这事你去找孙步侯,他热心做这个事”。

彭顺志特地赶到叶庄找见孙步侯,说道:“小孙呀,我找你是两件事,在这学校里我不好跟你说。到你家里,我把事情告诉你。”孙步侯当即说道:“你等一下,我跟纪崇远调一下课,今日下午我不上课,调到明日。”彭顺志点头说“好的”。

孙步侯跑到初三班教室,对正在上课的纪崇远招手,纪崇远便停下来,跑到教室门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孙步侯说:“我家姨丈到王庄有事,我赶回去接待他,将来轮到我转公办教师,还想请他帮忙。今日下午的物理课弄到明天上,我跟你对调一下。”纪崇远说:“既然你家到了亲戚,调课行啊。”

孙步侯跑到办公室招呼道:“彭校长,调课调好了,我们这就上王庄去。”彭顺志看到柳秋根往办公室里跑,致意道:“柳校长呀,我今日找小孙谈事情的,他提前回去,向你打个招呼。”孙步侯说:“这样子吧,柳校长你陪彭校长一下,也上王庄去。”柳秋根听他语气说的是客套话,当即说道:“我今日没工夫,底下还要给学生上课。”孙步侯顺水推舟地说:“你没工夫,那我跟彭校长走了。”

李荣舜从叶庄往王庄跑,见彭顺志、孙步侯两人跑路,便赶上前致意道:“彭校长呀,今日下来有什么事的?”彭顺志说:“成人教育有个数据要跟王南核对一下,看有没有误错,有误错要尽快一致起来,以免县局派人下来,弄出一个漏洞出来。”李荣舜不知事情底细,说道:“上级发现底下数据不投,话还就不怎么好说的。看来你今日下来,不得回去啊。”彭顺志说:“实在走不了,就在小孙家里过一宿。”

“听说下口的学校将来要并起来,是不是啊?”彭顺志说:“上面有这个意向,现在谈规模办学,不能像以前那样浪费师资,一个班只有头二十个学生。以后的班级至少要有四五十个学生。如若是以前那个样子,可要找人代课。找人代课,这教学质量可就谈不起来。”李荣舜说:“是啊,就是乡下路也要跟着修起来,学生来去才方便。如若会骑车的,在路上就花不了多少时间。”孙步侯说:“现在好多地方都忙了修公路。公路修起来,人们出行就方便得多。”

彭顺志到了孙步侯家里,孙步侯要泡茶,彭顺志说:“你别忙,等我把事情告诉你。”孙步侯便递烟给他,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彭顺志慢悠悠地用打火机点上烟,抽了一口,说道:“今年你是县局表彰,已经给定下来了。柳秋根校长他同意的,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叫你不吱声,大家都不晓得,这样就减少各方面的矛盾。我提前告诉你,你千万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到时候我把奖状直接送到你家里,你不说,哪个都不晓得的。”孙步侯感激涕零地说:“谢谢彭校长这回鼎力帮忙。”

彭顺志说:“今日我到你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给我搞两份初中毕业证书,一个是曹瓦匠的儿子曹朋确,还有一个是镇上的组织科长李明兆,给他的妻侄朱金堂弄初中毕业证书,这两个人都是单位上内部招工,必须要有个初中毕业证书。以前一是家庭不好,二是学校设施差,说实话,师资质量也跟不上去。”孙步侯说:“行啊,我这就给你办,但你把这两个学生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写下来,名字用字千万不能写错,否则就得重来。”彭顺志说:“好吧,你拿纸笔,我这就写给你。”

孙步侯随即打开家神柜抽屉,拿出纸笔递给彭顺志,彭顺志便写了起来,将写好了的纸头交到孙步侯手上,说道:“你就按照我这写的,不会错的。”孙步侯便将纸头像圣旨似的放到口袋里,说道:“彭校长,你到我房间里,我把电视机打开来。你睡觉也好,看电视也行。我骑车到学校填好毕业证书,盖上公章和校长印鉴,此外,到肉铺买点肉,我们晚上喝点小酒。”彭顺志点点头,说:“行啊,我就在你家里等你。”

孙步侯到房间开了电视机,拿了个小皮包,招呼道:“彭校长呀,我这就骑车上学校去。”他推出自行车,出了门,身子一跃骑上车子,穿越了几个巷子,很快就出了庄门。他到学校拿了两个皮面壳子以及毕业证书样本,匆匆地上了路。他回到王庄,鬼鬼祟祟地推开王南村部大门,在里面填写毕业证书。等笔迹干了,这才到肉铺买肉。

他回到家里,看到彭顺志已经睡到他的铺上,一点音响都没有。孙步侯放下小皮包,赶紧到厨房里忙碌起来。孙步侯不愧是个厨房好手,很快烧了五样菜肴:大蒜炒布页肉丝、肉烧黄芽菜、韭菜炒蛋皮、牛肉烧萝卜、肉烧马鞍桥。他骑车请来了纪崇林、柳祝富两人做陪客。

彭顺志当然坐首席,纪崇林坐在东面,西面坐柳祝富,孙步侯拿出三瓶双沟白酒,说道:“纪校长、柳主任,带上我,喝一瓶,彭校长他喝两瓶,这是今日晚上的任务。哈哈。”纪崇林说:“我同意。”柳祝富说:“没话说,任务落实到人,马上见到效果。”孙步侯说:“我这就斟酒了。”他先给彭顺志开了一个瓶,然后满斟了一杯。这才另开一瓶,他们三人都斟上了酒,说道:“今日我烧的菜就是桌上这些,大家都动筷子吃呀。”

孙步侯说:“我先敬彭校长一杯。”说着便跟彭顺志碰了杯,干了杯子里的酒。彭顺志大嘴一吱,说道:“好酒!”喝掉杯子里的酒,随后自己倒了酒,笑嘻嘻说道:“纪校长、柳主任,我敬你们两位,不碰杯,但要干掉杯子里的酒。下面就喝掉,不许偷工减料。”他大嘴再次一吱,杯子里的酒荡然无存。纪崇林说:“祝富呀,我们干掉,别要惹话给人家说。喝呀!”

吃好了夜饭,孙步侯说:“彭校长休息,我们来场麻将,就是差一个人。”纪崇林说:“没事,我们去喊纪万春,他在老本家纪高本家里吃夜饭,纪高本做五十岁。柳祝富,我们两人这就喊他去。”

两个人走后,彭顺志说:“你给我办了我说的那件事吗?”孙步侯说:“办好了,我拿给你看。”他拿来小皮包,取出两个红皮面本子,交给彭顺志。彭顺志打开来看了看,说道:“不错。孙步侯你办事效率就是高,叫个雷厉风行。我就喜欢你这种人,刀枪马快。”孙步侯说:“我这是遵照你老人家的吩咐,不敢不认真做好。你彭校长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呀。”彭顺志一听,欢心地笑了。正是:

越权捞钱忙得欢,有利可图不让当。

认准贼徒做主子,鼠窃狗偷互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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