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彭顺志虽说是师范生,吃的教育饭,居然不懂得教学规律,认为金钱可以买到学生的学习成绩。他来抓教育,如同农村干部,习惯于行政命令,简直就是个门外汉。彭红江政治已经得了89分,彭顺志仍不满意,说:“纪崇远呀,能不能把彭红江的政治成绩搞到95分向上?”纪崇远说:“我不会哄骗人,彭红江中考时能够考到这个分数,那就是高分。我这是实打实的告诉你。你现在要我打他个95分,有什么用呢?”彭顺志一时语塞,跑了开去,显得很不开心似的。
三所初中统考,彭顺志并不关心各校学科成绩,只关顾彭红江一个人。彭红江在班上名列第四名,比第一名的学生戴人才少25分。彭顺志分析道:“英语只考了105分,这一下子就比戴人才少了10分,化学比戴人才少5分,数学也少7分,语文差2分,政治差3分,如若考个95分,就能比戴人才多个4分。看来,你们各位要给我加加码。彭红江如若考上上等的中专,他家招待你们的是新菱米烧小雄鸡。”
纪崇远没工夫听他说三道四,上课铃声响了,便往南边的教室走去。孙步侯也是上课的人却不挪步,他要听彭主任的垂询。尹秋收笑着说:“彭主任呀,学生的学习也要扎实,不然,成绩就会产生不确定性,这是哪个都无法意料得到的。”阮勋富说:“是的,还有个临场发挥,学生发挥得好,就能考个好成绩,甚至比平时成绩还好。”孙步侯说:“彭主任呀,你别要怎么心急,我们哪个都在彭红江身上多花点精力,尽量让他中考时考个最佳成绩。”
尹秋收将三个学校的初三统考成绩结算表拿给彭顺志,说:“这个统计表给你。”彭顺志望都没望,一股脑的塞进口袋里,哪个学校考得好,哪个学校考得差,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的心目中只有彭红江这么一个学生,他说话的意思就摆在那里,班上的成绩再好,彭红江的成绩不理想,那就等于零;丢掉其他学生,只教彭红江一个人。由于他高高在上,任课老师不便说出心里话,只有听他训斥的份儿。
柳祝富的儿子在薛周中学上初二,却在叶庄初中办理学籍卡。彭顺志觉得没有经过他同意,严重损伤了他的威信,便责问纪崇远:“你怎地没有请示我,就给柳祝富的儿子办理学籍卡?”纪崇远答复道:“教办室委托林惠志管理学籍卡,他并没有反对;而且是孙步侯跟我说的,我便答应了他,如若我不办理,又要被人说我刁难他做校长的。”彭顺志眨了眼,背过身走出办公室。
孙步侯送走了彭顺志,返回到过道与纪崇远相遇,说道:“彭主任这次下来,说要给你办理工会会员手续,他忘掉了,下一次让你填表入会。”纪崇远冷笑道:“加入工会表格早在一九九〇年九月份我就填过表了,难道他还要填两回表?”孙步侯晃了晃腿子,说:“我这就不晓得了,反正他走的时候是这么对我说的。”
过了一些日子,彭顺志又找纪崇远的麻烦,恶狠狠地说道:“学生伍金民转到县城鲁迅中学上初二,你怎没经过我同意,就给他开了转学证明,并且把学籍卡也给了他?”纪崇远头没抬回答他:“孙步侯把派出所所长伍吉昌领到我跟前,叫我开个转学证明,并且要我把伍金民的学籍卡拿给他。我是奉命行事,要么吃了人家两支香烟。”
彭顺志以为纪崇远拿了人家的好处费,其实纯属子虚乌有。但他不信,事后还是问了孙步侯:“小孙呀,伍金民转学,有没有经过你同意?”孙步侯告诉他:“伍所长亲自出面,说学生家长到县城经营商铺,儿子丢在叶庄不放心,防止心野了,不好好学习,便转到县城里的鲁迅中学上学,照应起来也方便些。伍所长这么说了,我们不好扣住伍金民不放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只不过查点一下,小孙你别在意。”彭顺志拂掉烟灰说。
一九九五年再次搞民转公,康长贵、彭顺志两人都不参加顾南中学陶行知塑像揭幕典礼和教研活动。彭顺志跑到叶庄初中,笑嘻嘻地对纪崇远说:“这一回给你一个好交易,到顾南中学出席县局召开的会议,时间三天。路费报销,吃宿自有安排。……你够晓得啊,你这回享受的是乡镇教办室主任的待遇。”纪崇远说:“我晓得,你们领导忙于民转公,没功夫参加县局会议。”彭顺志说:“对了,一搞民转公,我们的工作量就大得很,实在腾不出手来,所以就安排你去。”
纪崇远到了顾南中学,意料不到受到顾南中学的热烈欢迎。随后便出席他们的陶行知塑像揭幕典礼,并且拍照留念。观摩顾南中学的全校活动课,听了高二的语文,课题是《守财奴》,最后是观看顾南中学学生的文艺演出。纪崇远回来后,获知许宝山、尹秋收等十三人转了公办教师。
虽说临近寒冬,但气温还没有断崖式下降,大地还有些生机。孙步侯走到厕所里笑着对纪崇远说:“今年的优我不要了,给了你,你中级职称马上就能升上去。”纪崇远说:“等我评上优再说,现在我还没有到手,说这话为时还远。”
隔了两天,孙步侯又对纪崇远说:“纪崇远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教办室给我们学校两个优的份额,你还不笃定评上优了吗?”纪崇远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哪是的吗?”孙步侯说:“是的,我说的话还会是错的吗?这次你可别丢掉这个机会。升中级职称,早一年晚一年是有区别的,年数多了,要误错很多的工资呢!”
终于到了评优的这一天,彭顺志先在叶庄初中开了个教师会,说此次叶庄初中分配的是两个优,三个人合乎条件,这就是阮勋富、纪崇远、尹秋收。至于他们当中哪两个人评上优,还得由他们自己决定。他叮嘱其他人好好教学,随后就叫阮勋富三人到尹秋收宿舍商议。他对尹秋收说:“这一次评优,你跟阮勋富两人要让出一个人,好让纪崇远评上优。啊?”尹秋收漾了漾身子,不置与否。彭顺志随即又诡秘地对阮勋富说:“你年龄还小,大度一点,把优让给纪崇远吧。”阮勋富掉过头去,不予理睬。
纪崇远正欲往南边跑,彭顺志心怀鬼胎地对纪崇远说:“这一次上面多给的一个优是给你的,你要跟他们争,绝对不能让掉。”纪崇远走了几步,彭顺志示意孙步侯送纪崇远到尹秋收宿舍。纪崇远已经走到操场中间,孙步侯赶了上来,阴险地说道:“这次彭主任本来已经决定下来的有你,可他们两人都要,我们可就不好说话了。眼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能让掉,一定要把优争到手。到时候我们也好帮你说话。”
宿舍里靠墙放了两张学凳,孙步侯走进里面说道:“彭主任说了,你们自己协商,哪两人评优,别人不好插嘴,这得你们自己决定。……好了,我跟彭主任两人都走开。”
尹秋收说:“阮勋富呀,刚才彭主任还说了,你年龄还小,就让给纪崇远吧。”阮勋富说:“你晓得个什么?彭顺志他说的是个客套话,事前郑重告诉我,说我的今年的优已经定下来。你说,既然已经定了下来,我怎么好大度让给人呢?计划中没有你,应该是你让给纪崇远。”
“哪说的呢?康主任一再说我们学校今年是我评优,我让掉,事后还要被他说杀呢。应该让掉优的是你!”阮勋富反唇相讥地说:“康主任每逢开全镇教师会都表扬了纪崇远,可不曾回回表扬了你。再说,纪崇远年龄也比你大,你应该成全纪崇远。”
两个人争论了好长时间,大约累得很,也就停息了下来。纪崇远一直在沉默着,眼见他们两个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相让,自己无从插嘴。
阮勋富自己点了一支烟抽着,尹秋收也自顾自拿出香烟自己点火,连抽了几口。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阮勋富、尹秋收两人把香烟抽掉,再次爆发争论。尹秋收说:“阮勋富呀,别迁时间啊,你大度一点,让掉吧!”阮勋富说:“本来没有你,最好是你让掉。”“你让掉。”“你让掉!”尹秋收说:“这一回我绝对不可能让掉,康主任已经说了是我,他又不曾说是你。”阮勋富说:“彭顺志、孙步侯他们两个都明确了是我阮勋富今年评优,根本就不曾说到你。”
尹秋收大着喉咙嚷道:“哪说的呢?彭顺志、孙步侯在哪个时候明确的是你?你这根本就不是个理由。”阮勋富也嚷道:“你说康主任说的是你,哪为什么还要弄到下面来评呢?直接决定,不就没话说了嘛。所以说,要让掉优的就是你!”“是你!”“是你!”……
纪崇远见他们两人争得这么激烈,只得放弃希望,说道:“你们都别争了,今年我不要优了,就你们两个。”尹秋收、阮勋富两人一听,如释重负。
三人出来了,纪崇远在前头往办公室走去。孙步侯急切地问道:“你们商议好了吗?”纪崇远很平静地说:“他们两个评优。”孙步侯感到惊讶:“怎么会是他们两个,而没有你呢?结果应该不是这样的呀。”
事情完全出乎彭顺志的意料,他没有看到评优争抢到你死我活的闹剧出现,大失所望,悄悄地离开了叶庄初中。
赵真怀矮小的个子,摸了摸眼镜,不经意地说:“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啊!”纪太金伸了伸舌头,“你要说典故了,别说别说!”
纪崇远何尝不晓得阴谋者的别有用心,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出自春秋时期的故事,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个人是齐景公的臣子,勇武骄横。齐相晏婴想要除去这三个人,便请景公将两个桃子赐予他们,让其论功取桃,结果三个人都中了毒计,弃桃自杀。眼前,彭顺志阴险地如法炮制,也想制造一个惨剧。他的终极目的不是二桃杀三士,而是二桃杀一士,这个一士正是纪崇远自己。此次评优,无论纪崇远怎么死争,果实都不会落到他的手里,只能落得个“遍体鳞伤”的凄惨下场。孙步侯分明做了彭顺志的帮凶,极力推波助澜,到了最后也不免失态。
纪崇远抓初二(2)班,还像以前那样负责,一点都没有松懈。黄家才虽说是初二(1)班班主任,却大而化之。心里惦记的是能不能跟纪小芹谈起来,不住的找人牵线搭桥。起初,纪小芹倒没有什么话说,当听到他跟自己的学生有戏,便冷淡起来。黄家才烦躁不已,纪小芹如若跟自己结合起来,那可是双职工,再理想不过的了。他在办公室唉声叹气地说:“不晓得哪个人散了言,纪小芹陡然不理我,我该如何是好呢?”孙步侯说:“黄家才呀,你别要心急,你这个事情要想成功,我给你出个主意,包你如愿以偿。”
黄家才伸长了头,说:“孙校长,你说说看。”孙步侯说:“你找大校,让大校的妈妈出来说,只要她肯站出来说,你这事情百分之百成功。”“是什么缘故?”孙步侯答复道:“纪小芹的父亲跟大校的父亲是同父异母,但他们的关系很好,纪小芹是大校的叔父的二姑娘,认给大校的母亲做干丫头。嗨嗨,大校的妈妈既是纪小芹的大妈,又是她的干妈妈。你说,大校的妈妈站出来说,有没有分量?”
黄家才一听,大喜过望,这才放下了心。孙步侯带着黄家才拜访了纪崇林,纪崇林当即应允,请自己的妈妈出面劝说纪小芹。黄家才之后也就顺利地摘到了爱情的果实,遂了他的心。可是放松了将近一个学期的班级管理,学生的学习成绩明显下滑了很多。最典型的例子是丁志明、丁志亮双胞胎,他们的父亲说:“大双子没有小双子聪明,学习成绩一直考不过小双子。”但是,小双子丁志亮在二(1)班,班主任一再放松,他便玩了个欢乐,到了期末,学科总分比大双子落后了五十几分,此后到中考一直没有赶上大双子。这个易位的缘故并不在学生身上,而是在身为班主任黄家才的身上。
三所初中合并的脚步近了,到了期末考试,三所初中六个初二班,只有叶庄初中的二(2)班的尖子生比较多,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任庄、费庄两个初中学校都平日里教学松弛下来,校长、教师全部放松,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彭顺志叹气,孙步侯觉得奇怪,便问道:“彭主任呀,你哪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啊?”彭顺志抽了口烟说:“小孙呀,我这是私下对你说的,我原先负责三所初中,合并上来,本该我出任校长。唉,尹成家他跳出来,说由他做校长,我不晓得他哪一点比我强。最后他把中心中学校长的职位抢了去。”孙步侯不好说什么,只是说:“你做工会主任,职位不比他低。”彭顺志拂了烟灰,说:“眼下也只能是这么个说项。”
孙步侯从教办室回来召开教师会,传达了教办室会议精神,最后他说道:“下学期,我们就到薛周中心中学工作了,教办室布置新的学校庆典,要出三所初中教学成果展览。一个学校出一个人负责这项工作,任庄是柳培东,费庄是康兆海,我们学校是纪崇远。彭主任说了,三所初中要突出叶庄初中,写十几年的教学成果又要突出最近两年的教学成果,彭主的功不可没,必须宣示出来。……纪崇远呀,你是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这一回可要把你的才华显示出来呀。”
教办室要求各校把学籍卡送到柳祝生手里,让他收拢起来,以便新的学校进行学生管理。纪崇远是这项工作的负责人,当即送到教办室。康长贵喊纪崇远了解情况,纪崇远据实做了答复。康长贵说道:“也许你要问合并后的中心中学,你将担什么职务。初三六门主科,一门主科一个教导主任。你纪崇远就任负责语文教学的教导主任。你回去,要会同孙步侯把你们学校的善后工作做好,教学材料以及学校财产绝对不能有损失。”
纪太金走进办公室说:“孙步侯做事就是逸当,他已经在薛周买了商品房,镇政府河东楼房第四层楼上,那里阳光充足,市口好。”正在批改学生作文的纪崇远抬起头,说道:“那他王庄的房子呢?”纪太金说:“卖掉了,小长根买了去。”孙步侯一脚走了进来,吹嘘道:“我那房子多好啊,在路口上,家里的天井大得不得了。我本想卖给邻居的,邻居一个都不买,小长根听到消息,叫我卖给他。我答应了他,他快活杀了。”
孙步侯见纪崇远没有动手写他指令文章,这会儿催促道:“你怎还不曾着手起草成果汇总文章呢?”纪崇远说:“我手头上根本就没有资料,你叫我怎么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步侯说:“你只要把我们学校的成果总结写出来就行,他们两个学校的成果一带而过,也就是说略写,我们叶庄初中的成果详写。”纪崇远摇着头说:“我的水平有限,不会这么写,你不会叫尹秋收写吗?他是中文本科函授生,比我水平高。你水平高的人不用,却用我这个水平低的人。”
孙步侯显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康主任、彭主任他们都在催我呢,说编写小组怎还不动手呢?你叫我怎么答复他们?”纪崇远说:“哦,听凭你们的指令,叫我写出贬低人家学校的文章,人家看了,岂不戳着我的脊梁骨骂?这火中取栗的呆事我不做。”孙步侯说:“你写啊,康主任、彭主任他们都不会愧对你的。”
纪崇远听了,越发感到狡诈的人别有用心,叫自己做那为人作嫁的事,事情的结果好不好都跟他们无关。如若任庄、费庄没有发出强烈的反应,彭顺志的有功之人形象就给突出起来了,表明他是个出色的教育家;如若成果总汇引起他们两个学校的强烈反对和抨击,责任必然一股脑的推到编写者身上,遭到反噬的后果也就让纪崇远自己一人承担。一个吃喝玩乐之人,标准教育的门外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上课上不起来,什么事都不会做,竟然要人给他涂脂抹粉,坐享他人劳动果实,分明颠倒黑白,贪取别人的功劳。纪崇远当即回绝道:“孙步侯,你别要找我,我不会写你们想要的成果汇报展览,要写,三所初中一视同仁,实事求是,决不能厚此薄彼,写那偏心文章。”
没过几天,传言纪崇远下学期不到中心中学任职,跟纪崇林对调,出任王庄小学校长。纪崇远说:“我不是当校长的料子,应该还是到中心中学做个普通任课教师。”
丁桃喜笑着说:“孙猴子山头话多的,说他王庄房子好得不得了,我不晓得好在哪里。五架梁瓦房,天井并不怎么大,栽了两棵树,菜园子小得不得了。这种房子能卖几个钱。”纪太金说:“孙步侯生怕人家说他闹了学校的钱,所以夸大他卖房子卖了好多的钱。其实,他就是欲盖弥彰,哪个要去查他的账。话说来,就是查他的账也查不到,他上面有人帮着呢。”
两个初二班合并为一个初三班,纪崇远跟班走,应该担初三课程。学期结束后,新上来的初三班提前补课,滑稽的故事上演了:尹秋收将初三班的语文抢了去任教,纪崇远一手培育的学生变成尹秋收的学生。纪崇远很愤慨,自己的劳动果实莫名其妙的被尹秋收抢走了。尹秋收大言不惭地说:“纪崇远,你应该负责打基础,教好了的学生,到时候算奖金也分点给你,你又不吃亏。”纪崇远分辨道:“我教的学生无论好丑,应该还是我任教。要不然,我到教办室找领导说去。”尹秋收蛮横地说:“你找教办室领导也没用,教办室领导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纪崇远来到教办室诉说道:“我教的初二班,本该跟班走,尹秋收他抢了去教。”武海宾听了,没有吱声。康长贵跑了进来,武断地说:“尹秋收他任教初三,是我们安排的,你来说什么?你不服从我们的安排吗?”康长贵显然是在拉偏架。彭顺志幸灾乐祸地说:“没得了,康主任事情多得管不过来,你这个时候跑得吵,他正在气头上,赶快走,不能再惹他生气了。”不明事实真相的柳培东、董培仁两个人也在一旁扛顺风旗说偏理。
纪崇远孤掌难鸣,只能偃旗息鼓,怀着怨愤离开了教办室。
彭顺志暑假里也不放过纪崇远,叫孙步侯催促他写出初中教学成果汇总文章。纪崇远多次对孙步侯说:“你老来催我写,又没有把资料拿给我,要么就叫我凭空捏造。我写不出来,你应该去叫尹秋收写。”孙步侯说:“你不先动笔,我怎好去回复彭主任呀。”终于有一天,孙步侯发出了通牒:“你不写,那你下学期就不得进中心中学。到时候,我可不管你哟。”
纪崇远这一下急了,因为自己的女儿和连襟的儿子上初二,已经任教初中课程17年了,事到临头,却分隔两地,显然被人扳住了手指头。他便请阮勋富出来找即将出任中心中学校长的尹成家说情。到了新学校,尹成家只是口头应允。
到了真正开学的时候,纪崇远跟尹成家相见,尹成家反诬说自己暑假里并没有答应,还强调是教办室行为,找他没用。因为天已黑下来了,纪崇远只得回去过宿。纪崇远越想越气,感觉到尹成家说话气人,简直是侮辱人的智商。第二天刚亮,纪崇远就起床,匆匆吃了早饭,赶到新学校,找到尹成家,说:“我到底能不能进中心中学?”尹成家振振有词地说:“我这里有个名单,就是语文教师嫌多,只有十一个班,却有十六个语文教师。你来,实在不好安排。”
纪崇远愤怒起来了,大声说道:“没这话,我来就是要来,不来也是来,不相信,我这次非要弄个鱼死网破!”尹成家招架道:“你怎这么激动呀,也要听人把话说掉呀!”“你别再打我的马虎眼,明明在拒绝我,我还要听你说什么!这次我不得进中心中学,就拿命跟你们拼!还不要死的,老子担任初中教师17年,说的不能进中心中学,显然是坏人在搞鬼!不拼个鱼死网破,决不罢休!”
此时,李海宝在外边张望,一言不发。尹成家说:“纪崇远呀,你听我说,可能是教办室考虑错了,底下开会复议。”纪崇远一挥手,说:“什么复议?我不听!我上教办室找康主任说去。这一次,我倒不相信,哪怕吵到县局去,我都不让步!”大踏步地往西边走去。
怪了,办公室里见不到康长贵,就到他家里找,也不见。纪崇远就来往两头跑了三四趟。最后一趟是出了教办室,走到大街上往东跑。吴来银出来喊道:“纪崇远呀,你找哪个?”纪崇远气冲冲地说:“我找康主任,已经跑了三四趟,他不在教办室,又不在家里,究竟上了哪里去?我今日就是到夜也要找到他。”吴来银笑着说:“康主任在我这里呀,你不曾问我。”
纪崇远进了教育饭店里面,康长贵坐在一张板凳上。纪崇远抑制住怒火说:“康主任,我找你问问,我一直在初中里教学,为什么到三所初中合并时却要把我丢在下面?我的两个孩子还要丢给人家管呢。”康长贵狡猾地说:“开会研究的时候,我就晓得你不得同意。现在,你别要急,你这事,好商量,我马上打电话到东头,叫他们把你安排下来。”
纪崇远听了他的答复,这才缓过神来,但还是责斥道:“我一教初中已经教习惯了,二我不想你们领导照顾,但也不能伤害我。说的把我丢在下面,做什么呢?”康长贵说:“教办室开会,有两个人说王庄小学差得力的教师,想你做教导主任的。”纪崇远嚷了句:“我不像有的教师那么官瘾十足。”康长贵说:“好了,你现在就到尹校长那里报到,这一回他不会再阻拦你了。”
等纪崇远来到尹成家跟前,这家伙笑容满面地说:“纪崇远呀,你放心好了,宿舍已经给你安排好,你明日上午就可以住进去。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你谅解。”纪崇远分明看出他是个变色龙角色,但又有什么说头呢,灵机一动说了句:“谢谢你!你还是个好人。”尹成家笑得更灿烂了。
翌日,纪崇远带着妻子撑了条水泥船,将所要用的日常用品载送了过来。宿舍安置好后,便放爆竹,不知怎地,爆竹分外的响,震动四方。人们都说爆竹怎这么响的,肯定是大价钱买的。遗憾得很,纪崇远只是临时买的薛周店里的爆竹,该不会店家误卖的吧。
当下有十几个跑到纪崇远的院落里望,人们看到只是一般的情景,也就都走了,只有黄润和跑进纪崇远宿舍里,说道:“你这爆竹怎这么响呢?放的时候,这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纪崇远你买的爆竹买了多少钱?”纪崇远很平静地说:“我不曾花多少钱,也是买的这南面店里的爆竹。你不相信,你这就去问问。”黄润和说:“这就奇怪了,你放的爆竹怎这么响的呢?其他人买的郁智奎店里的爆竹哪有这么响啊。……太响了!”
校长尹成家住在学校里头的两间房屋,独院。尹成华太机灵了,也住进学校院落里的两间房子,独门独院。李海宝、阮勋富、尹秋收、林彩敬、陈凤民、林健、孙步侯七人也住的两间。宿舍最前边的是六间房子,尹秋贵住西边的三间,康长贵的亲家英权华住东边的三间。单间有两排房子。南边一排七间,第一间是蒋仲由,第二间便是纪崇远,陈德丰住第三间,纪崇林因妻子袁秋芸是学校工友,住第四间,白文兰和纪小芹合住第五间,丁桃喜住第六间,钟和珍住第七间也就是最里边的一间。北边一排是八间,基本上都是年轻的男教师。
尹成家的校长批不下来,他是个中师生,文凭根本不达标。康长贵上县局竟然有十几次,最后县局只得妥协,批了尹成家为副校长,主持学校日常工作,李海宝任第二副校长,尹成华任第三副校长。孙步侯出任教导主任,尹秋收为第一副主任,韩盛华为第二副主任,阮勋富为第三副主任,林彩敬、陈凤民二人为教务员,只能算是学校一般工作人员,不能算干部。吴东贵任总务主任,李春根任会计,安庆余屈尊,只任了食堂会计。尹秋贵任政教主任,林健任学校团委书记。英权华开学校商店,任培安开学校小吃部,丛仲林住学校传达室。唯独纪崇远什么职务都没有,做初二(3)班班主任,任教语文。
纪崇远上街买蔬菜,遇见了彭顺志。“尹校长把你安排下来了,本来还想安排你做干部,可他考虑的是他自己的人。”彭顺志说这话,明显是把责任推到尹成家身上,似乎跟他无关。纪崇远没戳破,只是说:“我教初中已经教习惯了,这个时候叫我在下口教小学,还就不怎么适应呢。”彭顺志说:“其实,教办室本来打算安排你做副教导主任的,哪晓得武海宾提出个韩盛华要安排到中心中学做副教导主任,这就把你挤掉了,怪可惜的。眼下你已经住宿下来了,好好教嘛。”他这一说,又将中心中学人事安排推到了武海宾的身上,相反,他倒是个很关心纪崇远的好人。
纪崇远淡然地说:“当不当中心中学的干部,我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必须到中心中学教学。”彭顺志故作体恤地说:“大多数人都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好了,我还有事,要到镇政府去一趟。”说着便径自往东走去。
丁桃喜当选为工会文娱委员,她参加第一次薛周镇教育工会委员会会议。会后她告诉纪崇远说:“这一次工会批准二十二个人为工会会员,你是第一个。”纪崇远淡淡地说:“这可算得上是彭主任的恩赐,不知要怎么谢他才好。”随后,跑了开去。他想,一九九〇年就填写了入会的表格,一九九五年已经是公办教师,理所当然是工会会员,彭顺志竟然还不让进入工会,好像是个宝贝似的。丁桃喜还是合同民办教师,不但成了工会会员,而且是工会干部,还能参加批准他人加入工会会议,真够讽刺的了。纪崇远本想加入先进组织,参加了学习,而且还参加考试,由于拒绝为彭顺志涂脂抹粉,这个愿望只能转世重投胎。工会是群众组织,竟然也被彭顺志搁置了五六年。纪崇远想到这里,不免感到悲观,前进的步伐遭到了拦截甚至是残酷阻击,望峰息心,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没人助力。高处不胜寒,跟奸人们打交道,纪崇远分明感觉到不胜任,只能做个普通教师,什么奢望都离他远去,这就遂了彭顺志的畸形心理。正是:
工会会员当宝贝,奸孽拿它吊胃口。
残忍要挟下毒手,大义凛然坚贞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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