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过完周末，负责审问的小鬼来提审肖恩了。肖恩被押到一个密室，依然是把他锁在椅子上。他们怀疑肖恩在人间诈骗，伙同他人骗钱。肖恩很震惊，他怎么可能去骗别人的钱呢！他曾经被别人在网络骗过，他恨死了诈骗的人了，包括张均这样的诈骗分子。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如实地说明他们所怀疑他的事情的事情经过，但眼前的小鬼装作不相信肖恩的话。当肖恩一说到“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的时候，那两个小鬼就暴跳如雷，拍桌、跺脚、谩骂。。。。。。审问的小鬼内心也是相信肖恩所陈述的事实的，但是它们任务和职责就是要设法收集可以判处肖恩下地狱的证据，而不是反被肖恩洗脑，那样的话要地狱做什么，地狱又需要这些小鬼做什么？所以，不管它们听到任何与它们设定方向相反言论时，都表现出一副蛮横的样子，不容这些“预备囚犯”分辩。张钧说的那句“一般情况下你是逃不掉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肖恩感到十分绝望。
肖恩真想跟他们说清楚，他在人间真的没干坏事，是一个良民，所谓诈骗其实是被别人骗了。但一切解释都是徒然。最后，在晚饭前，肖恩拖着疲惫的身体被小鬼从密室拉回29号笼子。张均着急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肖恩说不出口，不知如何说。张均是希望肖恩没事的，因为他满喜欢和同情肖恩的，他希望肖恩能早点回到人间，那样就可以复活过来了，可以跟他心心念念的老婆孩子团聚。
张均看起来就是个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百事通。肖恩很想在他身上知道一切关于“预备死亡人”和关于笼子的信息。所以他尽可能靠近他，巴结他。但这个时候他内心更加恨他，就因为他们这种真正的骗子，才导致肖恩被骗而成为阎王府所认定的骗子的！
晚饭肖恩依然吃不下饭。一旁的王思乐又劝他要吃一点，不然不行的。吃完饭干完杂活大家有一点时间在笼板上静坐，甚至有些人偷偷地低声聊天，只能“偷偷地”，因为平时聊天是被禁止的。王思乐主动找肖恩聊天，聊到他在人间诈骗的一些细节。他说，他跟朋友合作开了一家公司，招了六十多名员工，其实就是搞电信诈骗的。他们分工细致，有的人专门收集“客户”信息，有的人专门设计全套让“客户”上钩。。。。。。最后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如何把骗来的钱“洗”出来，因为钱不能进入他们自己的银行卡里，这样很容易就被查出来，所以他们就到网上买银行卡来转帐洗钱，买卖银行卡是另一条“产业链”。王思乐还说，他们除了买卡，还骗那些“不懂行”的正常上班人员用自己的卡号来帮他们转钱。肖恩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咯噔一下，他就是被人骗着提供自己的银行卡号，对方就是诈骗人员，而他根本不知道，死后才被拉到这个地方来的。王思乐继续说：“有一次我们的员工骗了一个做外贸的人，编造一个我们需要合法把钱转到国外的故事，而他是做外贸的就有这个便利和相关知识。“
“那个家伙居然很容易就相信了。可能就为了那点佣金吧，钱谁不喜欢呢，你说？”
肖恩越听越不对劲，就问：“这个做外贸的是哪里人？”
“没见过面的，不可能见面的。但我听说是G城的，姓肖。”王思乐说。
“那人很天真，还很天真地问说‘做代理赚佣金我做过，有生意可以介绍给我，只要是合法的都行’。笑死。”王思乐坏坏地笑了一笑。
“你们骗过多少这种做外贸的人来帮你们洗钱？“肖恩越听越气愤，脸色苍白，他心里想，他就是被王思乐这伙人骗的！
“没有多少个啊，就这一个，所以我印象深刻。那个傻瓜确实天真！”王思乐的情绪有点复杂，既显得轻蔑讽刺那个受骗者，同时又带着一丝丝的惋惜，觉得那个上当的人有点书呆子，太天真太好骗，这又不太像一个冷血无情的诈骗分子。肖恩这时候已经十分肯定就是王思乐这伙人把他拉下水的。他看王思乐的脸，已经不再显得那么仁爱，而是一张尖嘴猴腮，极为猥琐的脸。这种丧尽天良的恶行在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来的只是轻描淡写，就如在描述他中午吃了一餐饭，例行公事，过后依然会饿，依然还要吃饭，如此简单平淡无奇。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为食材的服帖没有反抗能力而惋惜。就像西方人说的“鳄鱼的眼泪”：一边对着猎物大快朵颐，一边流着虚伪的眼泪。肖恩的内心已经沸腾起来了，他想到自己目前所遭遇的一切就是身边这个相貌平平的家伙造成的，已经不顾他曾经劝自己吃饭的那点温暖了，那本来就不是温暖，简直是魔鬼在模仿人说话而已。肖恩忍无可忍，像有一股血流直冲大脑，冲动的大门哗然打开，他嗖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挥拳往王思乐的头上打去！
肖恩的拳头并不重，他本来就是读书人，也没跟人打过架，而且是个49岁的中年人了，他打架的样子像一只小蠢物狗心血来潮冲着一条大土狗矫情地扑腾一样。王思乐万万没料到会有这突如其来的逆袭，被打懵了，他只知道肖恩的名字，不知道肖恩就是做外贸的，是G城人，就是被骗提供给他们银行卡的那个傻瓜！王思乐此时没搞清究竟要反击呢还是该怎么办，肖恩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王思乐这下彻底怒了，从笼板跳起来，抬起脚胡乱踢了过去，踢到了肖恩的大腿上。
这下笼子里热闹起来了，大喊大叫的。张均就在王思乐旁边，他赶紧把王思乐拉开，这时训练员也迅速过去把他们两个制止。而老大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一张脸拉得长长的，活像一张发呆的驴脸，苍白，双目圆睁，一声不吭。笼子里规定是不能打架的，而万一发生打架吵架事件，信息员和训练员就必须第一时间出来制止。由于老大年纪比较大，而且他喜欢表示权威，彰显自己的地位，不亲自动手，所以这个时候训练员就必须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止。
两人被拉开了。王思乐满脸通红，目瞪口呆，他的脸色，在这个环境里，就像一个红苹果摆放在泛着白雾的冬瓜堆里。他虽然还手了，但仍然莫名其妙，搞不清究竟什么回事。张钧也搞不明白，斯文胆小的肖恩竟然袭击别人了，而且也看不出他们这两天有什么矛盾，真是发神经病了！肖恩的脸却显得更加苍白了，嘴唇发黑，因为从没打过架，手脚发抖，心脏狂跳。忽然抬起手，用一个手指指着王思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打算对他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又把手放下，然后一屁股瘫坐在笼板上。训练员顺势把他按趴在笼板上。
过了几分钟，铁门“哐当哐当”几声响，被打开了。管这个笼子的小鬼黑着脸走进来，愤怒地瞪着肖恩和王思乐两个人，要他们两个都立正站在通道上，然后一手一个，拽着两人的衣领，拖了出去。笼子里是有监控设备的，管理笼子的小鬼们随时都可以监视到笼子里的动静。
笼子里的人开始窃窃地在议论，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根本就没有前奏，也想不到肖恩会先动手打人。老大知道张钧跟肖恩关系比较好，就问张钧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张钧确实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事而打起来的，明明前一分钟还看到他们俩心平气和地在聊天，然后突然就打起来了！
毕竟这种小打小闹时有发生，大家议论一下说了几句闲话后，笼子里又归于平静了。平时，不管白天黑夜，笼子里的光线都是昏暗的，所有人也都默默无声，从铁门的小窗口望进去，就如穿着统一服装的一群僵尸，个个面无表情，垂头丧气。这才是人死后进地狱应有的面貌。刚才一番热闹后，现在显得更加地死寂了。这里不像人间，静夜里，会有各种昆虫的叫声，那是人间的气息。而这里除了一片寂静，就是偶尔开关铁门的哐当声。
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就寝了，而肖恩和王思乐还没有被送回来。上次打架的两个就没送回来，感觉像是被处决了还是被销毁了，没人想问没人想说，也没人敢问没人敢说，一切都显得阴森恐怖窒息到无法呼吸。张钧在想，也许他们这两个会跟上次那两个一样，不会回来了。肖恩和王思乐跟张钧的关系都不错，但在这里，没人能帮助另一个人的，唯有自保，设法早日回到人间，其他事情无法去关心，更谈不上帮助了。
忽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声响。像是几大串铁链在水泥地上来回摩擦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巨大滚石在地上滚动的轰鸣声，撕裂人心。笼子里的人都竖耳倾听，但都一言不发。有的人可能知道，那些新进来的人肯定不知道是啥东西，心中戚戚然。摩擦声越来越近，但非常的缓慢，感觉摩擦了几个小时，才慢慢地靠近了笼子门口，然后突然停歇。跟着铁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肖恩和一个小鬼。肖恩戴着手铐和脚镣，刚才的声音就是他脚下的铁链摩擦地板发出来的声音。为什么会有滚石的轰鸣声，原来是因为铁链的中间还串着一个大铁球，走路时铁球在地板上滚动，所以发出轰轰响，由于铁球很重，走起路来就跟电影里那些拖着脚镣赴刑场的囚犯一样沉重缓慢。肖恩一点点地挪进了笼子，小鬼把肖恩的手铐解开，但脚镣不解开，然后“碰”地一声关上铁门、哐当哐当几声，锁住了。王思乐没被送回来。
肖恩的脚镣必须戴一个星期，睡觉吃饭上厕所都得戴着，这就是打架后受到的处罚。虽然没有头破血流，但肖恩是先动手的，处罚会重一些，而王思乐的处罚会不会轻一点或者不被处罚，谁都不知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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