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众生,从无始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六界众生之内,人界是最单薄的力量,它浮摆于魔界和仙界之间,又与妖界毗邻,上下交索,无所适从。
雀神帮是人界的一个大帮,帮内又有东西南北四派,而此刻他们正面临着一场困境。
“游仙林神机阁阁主、神勇阁、神威阁阁主到!”雀神帮一人喊道。
此时雀神帮众人都来迎接这三人,帮主欧阳乾早已端坐在龙虎椅上,他摆了摆手,旁边北派的掌门人欧阳坤示意,将耳朵靠了过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总是让我给你擦屁股。待会你不要动,就藏在里间,这里有孙迹仁、贺良散照应。”欧阳乾低声说,又瞧了一眼孙迹仁,西派掌门人孙迹仁正站在前面准备展开一场恶战。
欧阳坤将手附后,眉头一皱,低声道:“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们人太坏了。”
欧阳乾道:“别废话了,你这个畜牲。”
欧阳坤是欧阳乾的弟弟,兄弟两个性格截然不同,欧阳乾有大将风范,又是一帮之主,而欧阳坤性情顽劣,又不识江湖凶险,常常惹出祸来,帮中上下对他这个北派掌门多有不满,但碍于欧阳乾的势力,也只好默不作声。
游仙林、一道堂共十个人陆续来到了帮中大厅,为首的是一个青年汉子,他是游仙林十八阁阁主之首路豹,人称“三剑郎”。
欧阳乾打量了一眼路豹,微笑道:“阁下就是神机阁阁主路豹吧,果然气度不凡。”
路豹哼了一声,冷笑道:“在下路豹,帮主你好啊。”
未等欧阳乾答话,一人从路豹身后跳出,大喝道:“还装什么蒜,你们欠我们的十条人命,怎么算!”
“休得无礼!”路豹训斥道。
身后那人低了头不再答话,旁人见对方如此凌厉,感觉今天一战是非打不可了。
欧阳乾眉头一皱,眼神中露出了杀气,又转而呵呵一笑道:“这位兄台,路阁主还没有引荐,看坐各位。”
十余人坐齐后,路豹道:“这位兄弟是神勇阁阁主仇千刀,这位是神威阁阁主裘冲。”余下各人都一一介绍,雀神帮众人都一一知晓。
不等欧阳乾开口,路豹还礼做辑,说道:“欧阳帮主,今天我们来的目的我看您已知晓,久闻雀神帮兄弟义气深重,最明辨是非,今天我来就是想请教欧阳帮主,是不是帮中有人破坏江湖道义,就要按规矩办。还是另有打算?”
欧阳乾听后泛起了难,如果是别人犯了帮规,必定会严重处罚,但这次犯规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正在思量如何答复。
倘若不按规矩办,那么雀神帮在江湖上的威信就会大大折损,况且眼前游仙林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他深知游仙林一十八阁主各个武艺高强,尤其是尊主莫轻鹏,武功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令江湖中人都望而却步。
欧阳乾叫人上茶,神色也变得有些异常。
路豹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冷笑了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
欧阳乾道:“敢问我帮中兄弟犯了什么江湖规矩?请路阁主对我说明。”
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违心,话一说出,便觉得有愧良心。
路豹抬手示意手下,喊道:“抬上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移到了门口,只见有四个人将两具尸体抬了上来。
路豹指着两具尸体道:“欧阳帮主,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帮中的兄弟,他的脸上已经完全被毒药渗透。”
欧阳乾走下座椅,朝尸体方向走去。他低头看了看那两具尸体,不看不知,这两具尸体的脸上已经红的发紫,两腮凸起,像是中了世间少有的奇毒。
雀神帮众人也被这景象吓了一跳,有的惊讶的张开了嘴。
孙迹仁看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动,难道这真是欧阳坤的杰作,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但事实如此。
人,确实是欧阳坤所杀。就连欧阳乾也沉默了许久。雀神帮向来不善用毒,况且在江湖上的地位,雀神帮仅次于天府门、一道堂、游仙林,排名第四。是天下极正义的大帮。
游仙林神勇阁阁主仇千刀突然喝道:“欧阳帮主,这怎么解释!”
欧阳乾此刻已是怒不可揭,“把那个畜牲带出来!”他的一声大喝,道惊醒了刚才惊吓的众人。
他的手下门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抓,倘若抓了,会不会受到责罚。
欧阳乾见众人无动于衷,气的大喊道:“没听清我的话吗,抓那个畜牲出来——畜牲,你要是有种,就自己出来!”
里屋中的欧阳坤听见兄长发怒,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看到后门没有几个人把守,心想何不趁此机会赶快逃走,不然兄长一定会杀我,绝不留情。
当下决断,提了把剑,轻声快步地走出了门口。门口守卫也知晓他犯了大错,但碍于他是北派掌门人,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任由他逃了出去。
他走出后门数百步,突然一把剑横在了他的面前,出剑人手法之快,刹那间剑柄已抵到了他的脖子。
他不禁一愣,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只听那人道:“你难道就这样逃走吗?”
欧阳坤怒道:“这不关你的事,给我让开。”
那人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这样一逃,雀神帮百年声誉就会毁于一旦,快跟我走!”
不等欧阳坤反驳,那人已拉住了他的衣领,穿入后门,将他带了出去,站在了门口。
此刻欧阳坤内心焦躁气愤,但他知道他不是这人的对手,于是只好认命,等待最严厉的处罚。
雀神帮和游仙林一伙人看到欧阳坤被带了出来,脸色都变得异样。
游仙林十余人看到他后心中愤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雀神帮众人看到他后内心感到可恨、可悲。欧阳乾更是悔恨万分,若是平时他不说什么,但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使出了这么卑鄙的手段,他万分懊悔,都是自己平时包庇纵容他,才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路豹看了看欧阳坤,又将目光移到了他旁边那人身上,只见那人目光如电,冷峻的外表下有一种沧桑之感,显是经历过风霜之人,又见他一身正气,心下叹道:“此人乃英雄也。”
路豹提手做辑,正色道:“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那人见他问自己,转脸用目光上下打量了路豹一番,他见路豹身材健硕,相貌堂堂,一身侠气,心下也不禁叹道:“此人与别人不同,乃一豪杰也。”
那人也正色道:“在下易不鸿,阁下是?”
路豹道:“在下路豹,是游仙林神机阁阁主。兄台在帮中所任何职?”
易不鸿笑道:“区区小职,何足挂齿。”
欧阳乾见两人一唱一合,交谈甚欢,心中倒有些不快。他随即说道:“路阁主,这是我帮北派的掌门人。”
路豹点了点头,又对着易不鸿道:“兄台,请下来讲话。”
只见易不鸿笑了笑,又示意让左右两人押着欧阳坤,自己大踏步的走了下去。
路豹又细细打量了易不鸿,易不鸿似乎二十五六岁年纪,气宇轩昂,与同龄人相比显得非常成熟。
欧阳乾捏了捏脸上稀疏的胡子,斜睨了一眼易不鸿,眼中带着愤怒,又带着别的什么神色。他把头转了过去,看向了别处。
路豹看出了端倪,也没有理会,反而和易不鸿笑道:“兄台,多谢你把凶犯抓来。”
易不鸿一听,眉头一皱,转头看了看欧阳乾,他见欧阳乾目光如虎,呆怒着不言语。
他心里明白是在怨恨自己抓了欧阳坤,但帮有帮规,在他心中,雀神帮的名誉才是首位。
易不鸿神情凛然,躬身道:“大哥,这件事似有蹊跷,不如让坤弟自己来解释,岂不更好,不可坏了江湖的规矩。”又看了一眼路豹:“也好给游仙林一个交代。”
之前易不鸿从内堂经过,正好听到游仙林的人来寻仇,正出大厅门口,便见到欧阳坤匆匆忙忙地逃跑,于是便抓了欧阳坤,想让他解释清楚,不然这一逃,便真的辱没了雀神帮的百年声誉,也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路豹点了点头,只听欧阳乾喊道:“叫那个畜牲下来,当面对质!”
欧阳坤听后一惊,冷汗已从额头流到腰间,脸色煞白,吓的无法动弹。
欧阳乾见他没有动静,便挥了挥手,只见手下两人一人拉了欧阳坤一条胳膊,将他抬了下来。
此刻欧阳坤一颗心都快跳了出去,双脚发麻,走也走不动路了。
欧阳乾心下叹道:“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我怎么就多了个这个窝囊废兄弟,毁我声誉,辱没祖先。”
欧阳乾露出了深邃又悲愤的目光,脸上又平添了几处皱纹,他高大魁梧的身子矗立在那,像是一位伤透了心的长辈,在凝视着那不成才的孩子。
他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微闭起咬牙切齿的嘴唇,稀疏的胡子在颤动,眉头紧锁,无可奈何。
欧阳坤低着头,身子不住的颤抖,双手并拢在腰间,嘴里发出哆嗦的怪声,双腿僵硬在地上,一动不动。
路豹蹲下了身子,双眼如电,迫出的寒光在欧阳坤的身上不住地打量。只见他冷笑道:“这就是欧阳坤么,倒让我吃了一惊。”转头向欧阳乾道:“欧阳帮主,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是让他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处理,我看他现在吓的连刀也拿不起来了。”
路豹突然伸出右手捏住了欧阳坤的下巴,欧阳坤脸色惨白,眼中泪水直流,似乎是在恳求路豹饶自己一命。
只见路豹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摇了摇,叹了口气道:“可惜呀,你当初那么神勇,非要闯进我神宗阁,还连杀我十几名兄弟,就连我神宗阁阁主戴恩也一并杀害,现在这股劲哪去了?”
他言语中带着讥讽,欧阳坤见到他的兄长欧阳乾一动不动,沉默不敢言,便知道他得罪的人连雀神帮也不敢动。
这时,欧阳乾厉声道:“畜牲,你闯下的大祸,你自己承担,男子汉敢做敢当,像你这样的鼠辈,怎能配我雀神帮!”
欧阳乾气的胡须飞起,缓了缓又道:“还不快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了人的?”
欧阳坤目光呆滞,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定不住神,嘴里勉强迸出了几个字:“是…是那两个黑衣人!”
“什么黑衣人!”只见一人从路豹身旁侧出,脸现异色。似乎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般。
他抢过仇千刀,上前了一步,用手指着欧阳坤道:“你说清楚,什么黑衣人,我看这分明是你狡辩。”
不等欧阳坤答话,那人向欧阳乾道:“欧阳帮主,请容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又还手做辑。对着众人道:“各位,在下游仙林神威阁阁主裘冲,那日我兄弟…,就是眼前的这具尸首,就是我神宗阁阁主戴恩。”
此言一出,在场的无不惊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起来。
欧阳乾大喊道:“停,大家听裘阁主把话说完。”
只听裘冲道:“当时我和戴恩兄弟出去巡山,正走到游仙林,发现一伙人在追什么,我后来才看到是欧阳坤一伙人,他要到神宗阁里找,神宗阁是我们林中祭祀祖宗的祠堂,欧阳坤这小子,非要进去,就和我们兄弟两个打了起来,他敌不过我们,就拿出一个黑瓶子,里面装了药粉,向我们洒了过来,我没有沾到,戴恩兄弟他沾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畜牲!”欧阳乾忍不住骂了起来,伸出铁一样硬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了欧阳坤的脸上,只见巴掌印黑而血红,一会他的脸上便浮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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