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凝视

刺眼的阳光钻过树叶的缝隙,直挺挺地撒在马路上,路中镶嵌的零碎石子在阳光的涂抹下倒也展现出一抹淡淡的灰,紧接着的才是那一抹令人陶醉的金。

今天是旧历的六月三十,每年的这一天,大石沟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全村满十八周岁的人都会在这一日拿着火把去村里较为平坦的广场中心,将自己身上佩戴的圆石放在广场正中心的石台上。

广场中心虽说是广场,但其实就是一块由初代迁往此处的人民自发填充的泥土地,上面撒上些零碎的石子,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种上一颗柏树,延续至今,种下的柏树早已长做了参天巨树。

广场的泥土和石子承受着村民每年的踩踏,早早已经镶嵌牢固,但具体倒也不知过了许多年。

广场中心再往上走便是大石沟最常见的陡坡,陡坡之上就是大石沟名字的由来——一块巨石卧在大石沟的正中心。

莫乘风望着眼前的巨石,也不由得呆了神。

只见面前一个巨大的凸起映入眼帘,凸起的石块顶部看起来似乎有着些许痕迹,但以莫乘风的身高显然是看不清的,而后紧接的就是那块巨大的石头主体,主体整个呈现圆圆的突起。

莫乘风发呆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巨石,而是因为身后一群同村孩子的打骂。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到至今,他几乎每日都在遭受同村人的冷眼。

有时被同龄的孩童撞见他出门,也会不由分说的大呼同伴,然后飞快的跑回家拿上自制的桃木剑往他身上劈去。

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

若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瘸腿的爷爷始终牵挂着自己,自己或许早已随着大石沟村外那条湍急的河水去到了远方。

正在广场中心的一位老人瞧见了山坡上的一群孩童,似乎有些不屑的对着身边的人们说到,“莫乘风啊,呵,他这孩子,天生就是个不详的鬼命,生下来克死自己的妈,一月后又克走自己的爸,之后又克瘫了自己的爷爷,前两天他经过我家门前时,我家的狗一直对着他叫唤,怕是见得了他身上的脏东西。”

倒也不全怪同村人们的冷血,而是莫乘风本身真的很邪乎。

他出生那日,正是旧历的七月一日清晨。说来奇怪,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在此刻竟然仿佛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黑雾,使得此刻的白天看起来更像是黑夜。

他出生时,整个大石沟的人似乎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边莫名出现了许多其他人,甚至连多出的那些人的呼吸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但,无一例外的是,几乎所有人转身都未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只是等到慢慢缓过神来后,听见院子里止不住的狗吠和鸡鸣.......

“莫乘风,你过来让我们打几棍,我们就让你回去。”

小虎本名许虎,人长得比同龄孩子都壮实,同村里的孩子都认为他理应作为老大。

许虎一发话马上就有人附和道“莫乘风,你本来就是个不详的人,不应该待在我们大石沟。”

莫乘风瞪着眼前拿着桃木剑的一群人,脸上露出了憎恨的表情,紧接带动着出生时额头便伴有的黑色印记,手里的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得更紧了些。

“我凭什么让你们打一顿,你们算什么东西,尤其是许虎你个狗日的,就凭你也配当大哥,有种我们单挑,看老子不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得。”莫乘风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些许心思,同时恶狠狠的说到。

许虎大哥当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推开身边众人对着莫乘风用力的说到“好啊,好啊,好好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本来打你一顿就放你走,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现在,要你死!”

说罢,许虎就双手紧握桃木剑向着莫乘风身上劈去,莫乘风见许虎来势汹汹,立马拔腿就跑。

许虎立马紧跟着在莫乘风后边追赶,一旁的小弟们也赶忙跟上。

就这样,莫乘风围着大石侧边跑,许虎在后面追,一群小弟在后面紧紧跟着。

约是跑了几分钟的上途,几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但今日不知莫乘风怎么回事,逃跑的速度与耐力都比往日似乎强了许多,莫乘风慢慢甩开许虎他们一段距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躲着。”莫乘风心想。

约莫是又边跑边快走了几分钟,前方的石壁旁隐约又出现一个凸出,旁边石壁上挂着一把向上爬的木梯,刚好可以爬到石头上一个晒粮食的小石台。

莫乘风瞅准时机冲上石台就往上用力地拖着梯子,终于赶在许虎碰到梯子前将梯子拉到了石台上。

许虎也只能在石头下面弯着腰,双手撑着腿抬头看着石台上的莫乘风,气喘吁吁道,“你个狗日的莫乘风,说好单挑只知道跑吗?你个狗日的不祥王八。”

等到一群小弟赶到时只见两人气喘吁吁的互相对骂,只待分别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良久,许是骂得有些累了,许虎起身看着身后的一群小弟,“没办法,爬肯定是爬不上去的,你们去捡些石头来,扔死这个狗日的”。

一群小弟听得此话,很快便捡来了一些石头,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小弟抱着一块大石头。

许虎看着抱着大石头的小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去就踢掉石头指着旁边小弟的鼻子骂,“你们是猪吗,连一个人都追不上”。

而后又转头对着搬大石头的小弟说到,“来,你给我扔上去试试。”

小弟们只得低下头,而后操起小石头往上用力扔去。

莫乘风被石头扔得左右闪躲,又捡起扔上来的石头使劲丢下,混乱之余瞧见了身边晒黄花的筛子,于是赶忙将筛子立起来,自己则躲到筛子后。

许虎发现奈何不了莫乘风,只能转头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小弟,恶狠狠地说到,“你们几个留在这里,这个狗日的只要下来就马上回来喊我,今天必须弄死这个狗日的。”

就这样,莫乘风被一群人堵在了石台上,倒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中间莫名的醒了几次,便也瞧见那群小弟都换了人。

一直到了日暮西斜,村里面响起了莫段四处寻找自己孙子的声音。

只见一位瘸着左腿,佝偻着身子,右手拿着路上随手捡到的木棍做成的临时拐杖,左手拿着照明的火把的老人在村子里到处找莫乘风。

老人头上散开的白色长发似乎垂到了腰间,心急如焚的敲开一户户村民的房门,得到的都是没有见到莫乘风的回答。

而等到老人敲响许虎家门时,许虎听见响声,便从自家的小木椅子上弹跳下去,边走边问道,“谁啊,这么晚了。”等他见到眼前急切的老人时,顿时眼珠一转便说到,“莫爷爷,你是在找小风吧,我们今天中午在村口的河边见过他。”

莫段听完心里一惊,”自己小乘风莫非是掉进了村里那河水里,以那河的流速,孙子可千万别是掉下去了。”于是许虎就见莫段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往村口快速跑去,手里的火把被那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抵是夜深了,莫乘风似乎是醒了。

拿开筛子往下面望去,黑乎乎的一片,人约莫是走了,于是他决定放下梯子回家去。

他转头,摸索着梯子往下放,却因为天黑加上刚醒有些乏力,手一滑,险些让梯子滑走,但也因此让手靠着石壁磨破了皮,鲜血很快流出,渗入石壁中很快消失不见。

但此时的莫乘风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只是觉得右手传来隐隐的疼痛,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离开这个黑乎乎的石台回到家去,躲近爷爷的床边睡到天亮。

而就在莫乘风准备继续往下放梯子时,后面却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只见一个发着微光的石台缓缓升起,莫乘风转头,也被这一幕吓得手一滑,梯子彻底掉了下去。

他紧张的站起身来,忐忑的向着发着光的石台靠近。

离得近了,莫乘风只见石台正中心一个约莫与乌龟有几分相像的凹槽显现出来。

只是他没瞧见,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石头,也开始隐隐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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