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救命恩人有点心机

殷钰并不想和这个蠢钝的人有过多联系,但是她身上有殷钰想要的东西。见到长孙羲和的时候,她正缩坐在窗下一角,埋首膝间。不知状况的人见此景确实容易心怜,殷钰只觉得她纯纯活该!

“我劝过你的。”

“你说过的,我帮了很多人,为什么会有人记恨我?”羲和的声音细微带着哭腔。

“你救灾的钱是抢来的,人不揍你揍谁?想必江尚书正在京中被参你的折子搞得焦头烂额吧!”

“我帮他们重建家园,”羲和想哭,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朝廷官员,不是佛前孤魂,随便在人前哭那岂不叫人笑话。可是她实在委屈,清云说因缘际会善恶有报,自己明明是好鬼来的,可为什么现在要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挨打?“我做了错事吗?”

“世上很多事不能由绝对的对错评判。”殷钰哑然失笑,事事爱纠个非对错倒像是孩童会干的事,“你有你的对,明天可以跟我去看看。”

户部的救灾款已经拨下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两白银都能进到灾民衣食住行里。自去年圣人卧病以来,大靖王朝仿佛迎来了自己的寒冬,民间灾祸不断。

阅川南岸阴雨连绵,遍地泥泞,不少人赤脚蹚在泥中,或坐或卧。羲和跟随殷钰穿梭在其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间苦厄。他们没有高墙遮风,只有破烂的棚勉强遮雨,他们也没有炉火取暖,只有缝补的旧衣堪堪庇体。

殷钰舀了碗米粥交给羲和,“看吧!这是你的对。半月前他们喝的还是清汤寡水,现在能见到粟粒了。”

是飘着谷物浓香的小米粥,足以饱腹。羲和深觉世道不公,他们锦衣玉食百姓却衣不蔽体。她转手将碗递给不远处巴巴望着这边的孩童,“可家呢?日日施粥不是长久计,他们没有家。”

“你说的没错,可修堤止水灾后重建是工部的职责。我大靖王朝数十万官员,各司其职各尽其事。你和你们尚书只需要考虑户田赋役国库收支。你现在可以做的,就是把近几年阅南丝绸的产额赋税贸易额交给我,我们来商讨一下白银都去哪了。”

羲和只是待人纯良,并非痴傻,她冷哼一声,“虽说你帮了我很多,但我还是要讲道理的。首先,工部修堤的白银走的是我们的帐,修堤止水灾后重建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其次,你要账簿是于公还是于私?于公,你要给先给我公文我递交尚书,批了才能给你账簿,可是看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公文。要是于私...没有于私!”

殷钰啧了一声,没想到她平常愣头愣脑,这会儿倒机灵的很。看来没少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下功夫,这倒让殷钰有些刮目相看。见骗不了她,殷钰只好岔开话题,“本王现在要去监工修堤,长孙郎君可要一起?”

殷钰嘴上虽然是问句,但脚上没有一点要等羲和的意思,她只好小跑几步跟上,跟殷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阅川总是这么爱下雨吗?”

“只有今年。”

“没有停过吗?”

“偶尔也会停。”

“京都也在下?”

“全国都在下。”

“金山寺就没有!”

“金山寺也在下。”

......

羲和还没来得及惊异自己天生善于骑术就险些被抬草皮卷匆匆跑过的人撞上。她连忙下马让开一条路。

看不远处人群熙攘,想来他们是到了。岸上有数百人身背石块准备跳进滚滚激流,不时也会有人被拽上岸,再被裹进草皮卷里去。羲和哑然,刚刚被抬走的都是堵水被淹死的人!不止,这是有幸被捞上来的,还有更多被激流冲走,尸骨无存!

即便如此,岸边背石块的人还是前仆后继,不曾胆怯。

羲和不禁潸然泪下,跪地拜向一个个跃进激流的壮士。她的身后是数万计的灾民和屋舍良田。

“你倒是悲悯。可惜啊!悲悯治不了水救不了人。”殷钰不合时宜地阴阳怪气道。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八字胡圆领官袍的男人应和道:“是啊是啊!为堵这个豁口已经死了上百人了!堵了三次垮了三次!”说完他又正色向殷钰行了礼,开始自我介绍:“下官阅南掌渠余子良,已经恭候王爷和郎中多时了!”

“我不通水利,要治水难道就这一种办法?”见壮士前仆后继,上岸者却寥寥无几,殷钰也心存不忍。

“当然不止!”余子良讨好般嘿嘿笑着,“石块堵流是最笨的办法。现在雨季不止,这办法治标不治本。就算现在修好了以后还是可能会决堤,到时候又得…”

“说解决办法!”殷钰不喜欢拐弯抹角,先发话的却是长孙羲和。

“哎!这解决办法嘛,就是烦请二位跟阅北的那些人说说,他们在上游,让他们给阅川引个流就完事儿了!”

既然有办法,他们地方怎么不早些跟阅北交涉?殷钰仿佛看穿她心思般解释,“引流是一笔不小的工程费,阅南地方官的面子不足以说动他们割肉。”

“睿王明智!嘿嘿!您看您一位是龙脉一位管着朝廷钱财,要是能辛苦您二位走一遭,跟那边儿说道说道,我们这边也能早些灾后重建不是?”

余子良的说话方式让羲和眉头紧皱,再看殷钰倒是应对坦然。见两人开始说些场面话,羲和识相地走开了。

河堤缺口处救灾义士还在不断往里送着石块,羲和只恨自己是个凡人不能信手拈来堵了那缺口。

“停!先不要堵了!不要堵了!”

话音刚落不久,羲和就看见有不少黑影随着急流冲撞而来。她随手拉住一个身边的人问道:“那是什么?”

那汉子倒是见怪不怪,“树啊!树干树枝树叶什么都有!上游种的多,冲来的也就多。”

“怎么都是桑树?”

汉子听完嘿了一声,觉得这细皮嫩肉坐朝堂的官儿可真没常识,“上游人养蚕,这水啊!是冲坏了人家的桑田地!这些天冲来的桑树可不少,唉!老天无眼啊!”

“长孙郎君!”打断羲和对话的是殷钰的近侍,“我家王爷说,日渐西沉,邀您同他共赴晚宴。”

羲和抬眼望向黑云密布的天空,在西方山头,她隐约看见云层中渗出的光。

“王爷是不是也被水淹过,这哪里有太阳啊?”身后幽幽传来近侍的自言自语。

殷钰带羲和赴的是余子良家宴,形式朴素菜品简单。

“前方灾民苦难,我们自然也吃不得好的。让二位吃糠咽菜着实是二位委屈了。”

“不打紧,不打紧。”殷钰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边狼吞虎咽边招呼羲和,然而羲和并没有什么胃口,两人推拉之间打碎了桌沿一只琉璃碗,溅了羲和一身汤汁。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这碗,本王回头赔你一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殷钰演技拙劣,他根本不想赔这碗,他就是在找茬!

“哎哟!哪能让您赔呢!本来就是用了好些年的旧器皿,您不嫌弃就已经万幸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这是吉兆啊!”闻言余子良忙叫人领羲和去换身衣服,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殷钰已经被安抚好情绪又在狼吞虎咽了,还能抽空招呼桌上的人多吃。

羲和的碗里已经堆满了菜,没有胃口她只能勉强扒拉不愿浪费。

身边殷钰压低声嘿嘿笑着,“多吃多吃,一会儿还得辛苦你。”

果然不一会儿羲和就开始腹部绞痛身体发虚,她立下明了是殷钰在自己的饭碗里投毒,他果然想要自己死!可这也死的太不明不白了!

不过羲和很快发现,桌上所有人都开始状态不对,额上虚汗不止,包括殷钰自己。

殷钰如厕几趟后终于发起了火,“余子良!你是何居心?!”

羲和不知道殷钰贼喊捉贼是为什么,但是他演,但也只好跟着他演,“你莫不是想毒害朝廷命官,毒害龙子?”

余子良自己肚子也不好受,本就软着腿,听羲和这么一说,噗通一声就跪趴在了地上,“下官岂敢,下官岂敢啊!若是投毒,那下官岂不是将自己连同家人都毒害了吗?”

“那就是厨房的人有问题...”殷钰吐字发虚,看来这几趟如厕让他遭了不小的罪。

“把厨房的人和沾手的奴婢都带过来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皇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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