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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一日,清晨,虎狼啸中学。

魏中华很早就站在一(1)班教室门口笑容可掬,迎接着陆续来到的学生。他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黑裤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显得格外精神。

七点半,魏中华精神抖擞地走上讲台,环视了一下儿教室里的学生,发现还空着三个座位,不禁皱了皱眉头。

依然有几个学生又说又笑。魏中华一声没吭,瞪着双眼紧盯着说笑的学生。几分钟后,教室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都说现在的学生不怕人儿,我倒要看看得多久才能安静下来。还谁说笑?咱们大家等你!”魏中华不紧不慢地说。等到教室内鸦雀无声,他才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起立!”

“稀里哗啦—”随着一阵桌椅乱响,学生们参差不齐地站了起来,什么姿势都有。魏中华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魏中华走下讲台逐一纠正学生的站姿。费了好长时间,学生的站姿才有了不同程度的改观。他想着也不能操之过急,只得让学生们都坐下。

“稀里哗啦—”随着一阵桌椅乱响,学生们都参差不齐地坐下。 魏中华不禁再一次皱了皱眉头。

“真像轩辕志那天所说的,小学没有升学压力,对学生的学习和纪律抓的都不严。还有,家长要是都像胡琪的家人那样,孩子们好的了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魏中华回到讲台时还在这样想着。

魏中华整理了一下儿思绪面带微笑地说:“同学们,我就是魏老师,作为你们的大朋友兼班主任,我真诚地欢迎你们!”他说着拿起人名单,扫视了一下儿所有学生接着说:“现在开始点名,叫到谁谁就站起来喊一声‘到’。你们来自不同的小学,顺便相互认识一下儿。第一位同学—轩辕志!”

“到。”随着声音轩辕志有点儿难为情地站了起来。

“请坐!”魏中华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位同学—刘胜男!”魏中华接着喊。

“到!”刘胜男的声音银铃似的,但透出些许羞怯。

“请坐!”魏中华点了点头。

“第三位同学—刘洋!”

“到—”随着“咣当”一声椅子响,南排最后一个高个男生摇晃着站了起来。

魏中华一看,正是几天前英语考试时弄出极大响声的那个学生。

“请坐!”魏中华同样点了点头。

“咣当!”刘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很大的响声。

随着魏中华的声音,不断有学生站起、坐下。

“第十八位同学—杨雪!”魏中华喊道。

没有回声。

“杨雪!”魏中华提高嗓音又喊了一声。

依然没人回答。

“弱智傻子低能儿!”刘洋嘟哝说。

“哗—”学生哄堂大笑。

“刘洋,你怎么随便说话?!”魏中华严肃地说。

刘洋做了一个鬼脸儿低下了头。

“第十九位同学—花心然!”魏中华连喊三遍都没人答应,

“咚!”刘洋举起了左手,左胳膊肘戳在桌子上。

“刘洋,你有什么事?站起来说。”魏中华和气地说。

刘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嘴一撇嘲笑着说:“老师—,她叫浪花儿!今天来不了了!早晨我看见她坐公交车和三情姐妹一起逛县城去了!”

“跟谁?”魏中华追问道。

“三情姐妹,就是仨跟她一样的浪……”刘洋边说边嬉笑着。

“请坐下!”魏中华打断刘洋的话,因为他昨天听老教师说过花心然和三情姐妹的事,担心刘洋说出过分的话。

“第二十位同学—傅玉!”魏中华接着点名。

魏中华没听到有人答应,却看到刘胜男举起右手忙问:“刘胜男,你有什么事?”

刘胜男站起来说:“老师,傅玉有病,小学就长期在家养病。”

“什么病?”魏中华吃惊地问。

“心脏病,可严重了!坐一会儿就得躺着,走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小学时就是投靠学生,每年都来不了学校几次!”

“傅玉,富余儿,先天残疾,谁让他妈12岁就和男人干那个呢!”刘洋满脸坏笑地说。

魏中华厉声喝道:“刘洋,你怎么还随便说话!”

刘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地小声儿说:“在小学这样习惯了。”

这时,魏中华发现学生都往门口看,还有人捂着嘴偷偷乐。他不由得扭过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抻长脖子往里张望,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儿。

“这……这是一……一班吗?”中年妇女含糊不清地问。

教室里一阵骚动,许多人笑出声儿来。

魏中华走到门口看了看问:“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她……叫杨……杨……雪,上……上学……来了—” 妇女吃力地从嘴里挤着话,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

魏中华明白了几分热情地招呼道。“杨雪,进来吧!”

“啊,那天走错道了。”中年妇女张着大嘴比划着。

“请杨雪进来吧!”魏中华大声说。

“进去……进……去,好—”中年妇女边说边回身拉那女孩儿。

那女孩儿傻乎乎地被中年妇女推进教室,神情呆滞地站在前边。

“杨雪,来这儿坐下。”魏中华走到南排的空座招呼着。

杨雪两眼直勾勾的张望片刻,才微微地摇晃着脑袋来到空座坐下。

中年妇女也跟着走进教室来,挥舞着双臂喃喃地说:“走错道了……走错道了……”

学生们看着中年妇女呆傻的样子,听她机械地重复着话都大笑起来,笑声淹没了她后面的话

魏中华赶紧把中年妇女请到教室外,问了好半天才听明白。原来,她是杨雪的妈妈,家住在离此三里的水泉峪。摸底考试那天,杨雪一个人离开家要来这儿参加考试,结果在岔道口走错路,走到了离此五里的桃花庄,多亏被她大姑碰到送回家。

魏中华送走杨雪的妈妈,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充满希冀地问:“我写给你们的信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学生齐声回答。

魏中华充满更大希冀地追问:“信中的要求都做到了吗?”

“做到了。”声音明显没有第一次回答的响亮和整齐。

“好!请把学习用具放在课桌右上角我检查;把你设计的班徽、制定的班训和选择的班歌放在课桌左上角。同时,把你为自己制定的初中三年奋斗目标放在课桌中央!”魏中华说着大踏步走下讲台。

结果,竟有13人没有完成要求。魏中华很失望,也很震惊,一一让他们站了起来。

“轩辕志,请你把信读一遍!”魏中华紧绷着脸低沉地说,把一张纸递给了轩辕志。

轩辕志站起来捧着那张信纸,字重腔圆地一口气把信读完。信是这样写的:

致一(1)班全体同学的公开信

亲爱的同学,你好!

我热烈祝贺你被咱们学校录取,并被幸运地分到了一(1)班!咱班将因为有了你更美好!我真诚地欢迎你!!

咱班将有自己的班徽、班训和班歌,那会是一个生机盎然的集体!

在此,我对你提出三点要求:

1.你必须在开学前准备好上学的一切事宜,尤其是备齐学习用具和调整好心态,还有制定你初中三年徳智体美劳的奋斗目标。

2. 在咱班你想当什么干部?现寄去一份咱班学生名单,请你考虑咱班谁可以当班干部。

3. 展开你丰富的想象,施展你的才华,给咱班设计班徽、制定班训和选择班歌。

让我们共同期待着在开学第一天相见吧!

你的大朋友兼班主任魏老师

2019年08月23日

轩辕志念完后坐下,魏中华没有说话,只是在桌椅间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魏中华那轻微的脚步声。

魏中华转了几圈儿后回到讲台伤感地说:“同学们,你们手中的信是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一笔笔写成的。为了尽早把信寄到你们手中,我又连夜将自己的希望和书信一同塞进信箱!”

魏中华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猛烈地敲击着每一个学生的心。他稳定了一下儿情绪,真诚地说:“在此,我衷心感谢坐着的同学,感谢你们积极支持我的工作。”

魏中华又扫视了一下儿站着的人,面容严峻地说:“同时,对于站着的同学,我在此给予严厉的批评!一(1)班是一个严整的班集体,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老师提出的合理要求,学生必须尽力做到!这种无视老师合理要求的情况,我希望在咱班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魏中华失望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处理完发书、排座等必要的班务,魏中华又带领学生开始了室内外卫生大扫除。政教处分给一(1)班的室外卫生区是男、女厕所。

一会儿,魏中华在教室里。尽管昨天他布置教室时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今天还是带领学生更细致周到地打扫了一遍。

一会儿,魏中华又在厕所里。厕所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脏得令人作呕。尤其是男厕所,遍地是尿、屎、烟头,他带领学生反复冲刷。

“嗯!很好!”魏中华带领班干部把教室、厕所严格检查后满意地说,但他没有放学生走,以便政教处检查时发现问题及时补救。

直到这时,魏中华才注意到校园已经冷冷清清了。

“别的班这么快就都打扫完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魏中华到校园里转里一圈儿,发现多数班只是敷衍地扫了几下儿,个别班根本就没动。

魏中华刚回到教室,政教处负责卫生的张情义就径直走了进来。

张情义戴着白手套一言不发,直接奔到写字板前,伸出右手食指在写字板下沿儿抹了一下儿,抬起手指仔细看了看吃了一惊。

张情义马上恢复了常态,背着手,扭着头,开始在教室里转悠,从前到后,从后到前,像是在刻意寻找什么。他抬头看到了日光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得意地咧嘴乐了。

张情义急忙登上课桌,用右手食指在灯管朝上一面抹了一下儿,看了看手指虎着脸说:“看,不干净!打扫的不彻底!教室和厕所一起翻工!”他说完就蹦下课桌扬长而去。

魏中华亲自将8个灯管认真擦了一遍,又带领学生把教室、厕所打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去找张情义。

魏中华看到政教处的门紧关着,门卫说张情义早就回家了。他这才宣布放学。

下午,魏中华刚同班委成员一起确定好班徽、班训和班歌,就被政教副校长吆喝到校长室。

校长斜靠在沙发上阴沉着脸说:“那天,我带领干部们替你到胡琪家和黄乡长家赔礼道歉,一家给一万元现金。虽然我们去前一再叫你跟着去,你死活不去,那也不给你记旷工了,两万元也都由学校出了。”

“我没让你们替,也不该替!因为我没错!就不该去!”魏中华跺了一下儿右脚说。

“得了!得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们替你挨了人家多少数落,你知道吗?!”政教副校长抢白魏中华说。

“你们愿意挨!凭什么去?!就因为他们家有当官的?!”魏中华理直气壮地说。

“魏—中—华—”校长拉着长音儿叫了一声。

魏中华听到校长的话音儿不对,扭头看了看校长。

校长摆出一副长官的样子不阴不阳地说:“魏中华老师,你就别较真儿了!你刚走向社会,书生气十足。社会复杂的很,以后你就领教了。就说你找的那事吧,现在还没算完呢! ”

“本末倒置!什么叫我找的事儿?!难道胡琪可以在考场上随便作弊?!现在还没算完?他们家还要怎么着?!”魏中华的口气带着枪药味儿。

“我问你,上午你们班选班干部着吧?”政教副校长瞟了魏中华一眼问。

“怎着?犯法?!”魏中华态度强硬。

“胡琪不是班干部吧?” 校长看着魏中华问。

“她没选上!”魏中华用余光扫了校长一眼。

“黄乡长刚来电话了,人家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给胡琪在班中安排一个班干部!”校长用命令的口气说。

“什么?就她?!”魏中华吃惊非小。他已经知道了胡琪最初是被分到一(2)班。因为胡家与一(2)班班主任家有仇,人家不要。一(2)班班主任就是那天监场的中年女教师,人家的背景更深,学校和胡家都惹不起。

“他们没提什么过高的要求,也不打算再追究那事了!你要知道,人家胡琪在小学可一直都是班长!”校长用左手手指敲着桌子说。

“我们选班干部是先自愿报名,然后由全班同学不记名投票选的,十六个候选人,胡琪的票数最少。”魏中华解释道。

“胡琪是特例,是校长特批的!”政教副校长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魏中华为难地说:“班干部都各司其职开始工作了,也不能因为胡琪就撤换别……”

“安排个副班长!”校长打断他的话插言道。

“班中没必要安排副班长!再说班干部是大家选的,这让我怎向学生交代呀!” 魏中华的脸像吃了苦瓜一样。

“特殊情况,就设一个吧!让胡琪先当副班长,尽快过渡到正班长!有问题吗?还用我这个校长亲自到班上落实吗?!”校长面带怒色。

“那倒不用。”魏中华无奈地说。

“就这么办了!执行吧!!”校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魏中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那—好—吧—”

魏中华昂着头从校长室出来,心里像压着一块铅,低着头登上了校后的小山。

魏中华站在山顶上,慢慢仰起头,两眼睁得溜儿圆,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天空。他的心就像头顶的天空一样阴沉沉、虚幻幻的。

“胡琪的事让我怎跟学生……”魏中华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又想起了这一天遇到的其他事,心情坏到了极点。

魏中华怎么也没料到开学第一天竟这么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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