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中华进谏后想起校领导的反应,也怕他们抓住把柄报复,每天小心翼翼的。
挨到第三天午后,魏中华刚到办公室坐下,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件事。
“报告!”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
魏中华抬起头看到是刘胜男赶忙招手说:“进来!”
刘胜男拉着杨雪走到办公桌前递上一张纸说:“老师,你看这个!”
魏中华接过纸一看,上面有一首诗。诗是这样写的:
傻帽
傻帽过马路,
稀屎拉一裤。
警察拍屁股,
越拍越唧咕。
“谁写的?”魏中华看着纸条儿问。
刘胜男把杨雪推到前面说:“这是刘洋写给杨雪的,他还在班上大声念,念完就带着一帮人大笑!”
“呜—呜—”杨雪哭的更厉害了。
刘胜男气愤地说:“在小学时,刘洋就总是欺负杨雪。现在嫉妒杨雪表现好,更是一见面就骂她傻帽儿,说只要有杨雪这样的傻子,中国人的素质就高不了,应该先有婚前体检合格证才能给结婚证,有生理缺陷的人一律不让结婚!”
魏中华安慰了杨雪,勉励她要继续努力。
刘胜男拉着杨雪走后,魏中华打开了刘洋个性化教育档案,翻着翻着一段文字映入眼帘儿。这段文字是这样写的:
刘洋在虎狼啸小学时,与同班的梁英杰、金小兵,谢天赐号称“四大霸王”,尤其是刘洋,为“四大霸王”之首,还和不良社会青年有牵连。
“四大霸王”结伙扰纪,胡作非为,气得女班主任不想再跟他们置气,因害怕跟班上,托人调到幼儿园去了。刘洋闻讯后还洋洋自得地写了一首诗:
得意
大错不犯,
小错不断。
老师犯愁,
警察难办。
“又是这个刘洋!”魏中华低声嘟哝着,学期初第一节地理课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天上午第四节,上课的音乐刚停,教室里鸦雀无声,
地理教师曹丹兴奋地走上讲台,满脸笑容地说:“同学好,我叫曹丹,教咱班地理,以后你们就叫我小曹儿好了。”
本来是个个端坐的学生开始有点儿骚动。
“我是今年新参加工作的,没经验,还得向你们学习。”曹丹依旧满脸笑容地说。
“哈哈哈……”刘洋放荡地大笑起来。
“我愿意做你们的好朋友,咱们一起进行快乐教育。我是真心的,希望你们也有诚意。” 曹丹还是满脸笑容地说。
“嗷……嗷……”刘洋带着梁英杰、金小兵、谢天赐开始起哄。
“嗡嗡……嗡嗡……”教室里学生说话声此起彼伏。
“不许说话!”曹丹有点儿急了。
没人听她的话。
“安静!安静!”曹丹喊道。
还是没人听她的话。
“啪!”曹丹把教科书重重地摔在多媒体盖儿上。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讲课!”曹丹气呼呼地说,“今天讲……”
“嗡嗡……嗡嗡……”讲台下面又骚动起来。
“啪!”曹丹又把教科书重重地摔在多媒体盖儿上。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今天讲……”曹丹刚开口,讲台下面还是“嗡嗡”地骚动起来。
“啪!”曹丹再一次把教科书重重地摔在多媒体盖儿上。
“你在这儿拔啥横儿呢!”刘洋站起来指着曹丹质问。
“你……”曹丹气得满脸涨红。
“我怎样了?!我没破坏公物!!”刘洋那口气就像他是老师。
“不讲了!这课没法讲!” 曹丹把教科书合上。
“你爱讲不讲呢!就这点儿能耐!!”刘洋指着曹丹轻蔑地说。
教室里,笑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都别说了!”随着刘洋一声吼叫,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
“都听我背诵小学课本。‘舍人有少孺子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操弹—曹丹,曹丹—操弹,哈哈……” 刘洋阴阳怪气地说完开怀大笑。
“哈哈……”
“嘻嘻……”
“嗷……嗷……”
教室里沸沸扬扬,学生肆意地笑着、哄着、说着。
“你……你们怎这………”曹丹含着眼泪跑出了教室。
当时,魏中华一直站在教室后门外,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现在,他回想起来,刘洋那天的表现还历历在目。
魏中华正想着手机彩铃响了,接通后得知是门卫打来的,门卫说刘洋的爸爸来找儿子要家门钥匙。
魏中华心里一亮,一溜小跑儿赶到校门口,把刘洋的爸爸请到初一办公室坐下。
魏中华把刘洋找到办公室,先让他把钥匙交给他爸爸,然后礼貌地说:“平时我打您的手机,您不是关机就是说有事,让刘洋找您来他也找不来,家访时您又不在家。您是他的爸爸,对刘洋的成长有知情权。正好今天您来了,机会难得,现在就说说他的事吧。”
“他啥事?!” 刘洋的爸爸两眼瞪得溜儿圆。
“还是让刘洋自己说说上中学以来他的表现吧!”魏中华指了指刘洋说。
“哼!”刘洋吓得面如土色,没敢出声只是晃了几下儿脑袋。
“自己不好意思说?还是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吧!”魏中华不紧不慢地说:“咱一件一件的说。先说最近的。就在刚才,他还欺负杨雪呢!”
“就这点儿事?!” 刘洋的爸爸不以为然地瞟了瞟魏中华。
魏中华怔了一下儿,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刘洋的爸爸一眼嘴唇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三个人都沉默着,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尴尬。
过了半晌,魏中华只好语重心长地说:“刘洋,现在的学习条件这么优越,你不好好学习多可惜呀!你看,党和政府对你们多好,上学不用花钱,都国家供……”
“我用他供?!我供得起!!我实在供不起了,还可以不让他念呢!”刘洋的爸爸突然冷冰冰地打断魏中华的话。
魏中华愣住了,惊诧地望着刘洋的爸爸。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沉寂,老师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刘洋的爸爸。
“哼!刘洋就交给你们了,国家不能白发给你们工资!有本事就管,没本事看着办!!要是你们向我告刘洋的状,后果由你们负全责!” 刘洋的爸爸说着站起来拂袖而去。
“天哪!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人?!”魏中华望着刘洋的爸爸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刚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更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中华被晾在椅子上,面对刘洋无语又无奈。
体育老师高山从旁边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魏中华对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魏中华看出他有话要说,就冲刘洋一挥手说:“你先回班吧!”
刘洋偷偷瞥了高山一眼灰溜溜地出去了。
“小魏,你对他们手太软,像曹老师那样更不行!”高山开口说道:“我问你,你回答我,当毛驴挡道的时候,你是给它念段儿圣经管事儿呢?还是给它几鞭子管事儿?”
“这……这还用说,当然是给它几鞭子了!”魏中华笑着说。
“那不就得了!就说对刚那小子,就得来横的!!现在的学生不听你说,不管你讲不讲理,只要横就行!一个痞子往教室前一站,比这一屋老师都管用!教育学生,就得用驯驴的方法!”高山摆着老腔儿说。
“驯驴的方法?”魏中华不解地问。
“对!驯驴。看见他们我就想起小时看驯驴的情景。教驴‘稍息’和‘立正’,听不懂就打,直到听懂为止!”高山比划着说。
“驴听得懂‘稍息’和‘立正’吗?” 魏中华饶有兴趣地问。
“开始听不懂!那时一到寒假,村里的大孩子就把生产队的那个大白驴拉出来。先喊 ‘稍息’,开始它没有反应,就用棍子打,然后再有两个孩子拽驴的右前腿。就这样反复训练十多天,再喊稍息,驴自己就知道伸出右前腿了!训练它学立正,也是这样!”高山说着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
“我看学生都挺怕您,也都听您话的!”魏中华羡慕地说。
“对学生,你得先让他们怕你,最好是望而生畏,然后再想办法让他们敬你,最后设法让他们服你。如果他们不怕你了,就谈不上敬你、服你了,还会看不起你,捉弄你!我看你这人挺好的才对你说这些,该上课了!”高山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边说边走出门。
魏中华回味着高山说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节课间,魏中华又把刘洋找到办公室。
刘洋还是拒不认错,竟振振有词地说:“杨雪就是傻子嘛!国家就应该在结婚前进行体检,体检合格再给结婚证,要不,就不让结婚!私自结婚的就算犯法!!”
“对,结婚前还应该有家庭教育合格证。这样的话,你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魏中华指着刘洋说。
刘洋没吭声扭了扭脖子。
魏中华给刘洋讲了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尊重的道理,接着就要求刘洋向杨雪道歉。
刘洋竟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喊:“她也配!在小学时没人把她当人看!”
“啪!”魏中华怒不可遏,下意识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啊!”刘洋吃了一惊,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儿。
“你站好了!嗯—” 魏中华长出了一口气。
刘洋像换了个人似的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猛然间,魏中华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稳了稳心神又端正地坐下。但脸色不敢再平和,因为他知道正是自己无意识的失态镇住了刘洋。
刘洋第一次见到魏中华动怒,只得乖乖地承认了错误,还在办公室向杨雪道了歉。
以后两天刘洋出奇的老实,在校课上课下都没犯任何错误。第三天是周五,上午刘洋没来上学,魏中华也没联系不上他。
午后,刘胜男跑来告诉魏中华说:“老师,刘洋被抓进派出所了!”
魏中华的心“咯噔”一下急冲冲地问:“他犯了什么罪?”
“班中同学都在议论,说刘洋是早晨被抓进派出所的,好像与劫钱有关。”刘胜男惊慌失措地说。
“劫钱!”魏中华的心猛地一沉立即对刘胜男说:“我得马上到派出所去,刻不容缓! 你和轩辕志负责一下儿班中的事,下学时把门窗关好了。”他说完跑回宿舍抓起皮包儿,直奔乡派出所。
魏中华风风火火地赶到乡派出所,径直走进治安值班室。正巧值班民警是他的初中校友。
值班民警得知魏中华的来意后说:“刘洋的事已经了结了,他爸爸正在里边。”
刘洋犯了什么事?!”魏中华心急如焚地问。
“昨天,这村几个社会青年路劫小学生,作案工具有刘洋的一把弹簧刀。刘洋没有参与路劫,弹簧刀也是社会青年说玩儿两天拿走的,刘洋对路劫不知情。你不用着急。”值班民警劝说道。
“怎么处理他的?”魏中华急切地问。
“刘洋虽然没有刑事责任,但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好在情节较轻,警告教育后罚款200元,责令家长以后加强管教!他爸爸正在办理手续,然后领人。”值班民警指了指里边。
“其实,这小伙子挺聪明的,还曾经写诗避免了家中被盗呢!”值班民警赞赏地说,接着就简略地介绍了情况。
魏中华走出值班室时,正碰到刘洋父子。刘洋的爸爸脸阴沉的像猪肝。刘洋跟在后边,吓得脸都绿了。
刘洋的爸爸没理睬魏中华,气夯夯地只是一个人向前走。魏中华赶上刘洋。刘洋一把攥住魏中华的右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低声央求魏中华跟着一起到他家去。
到了刘洋家门口,刘洋的爸爸回过头,依然没有理睬魏中华,只是对着刘洋凶巴巴地吼道:“进去!”
刘洋慌忙松开手,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蔫溜溜地进了门。
刘洋的爸爸紧跟在他的后面“嘭”地带上了铁门。
魏中华站在门口正在担心刘洋的遭遇,突然听到里边传出凄厉的声音:“爸……爸……别……别……我不了……救……救人……救人啊……老师—”
魏中华知道事情不妙,急忙撞开虚掩的大门闯进正房,看到刘洋的爸爸凶神附体一样骑在仰卧着的刘洋身上,正往刘洋嘴里塞毛巾,恶狠狠地说:“今儿个我勒死你,只当没造你!我那点儿钱本想把本儿捞回来,都为你交罚款了!哼!他们几个还在等我去呢!捞?捞个屁!”
刘洋拼命晃着头,绝望地发出呼救声。
魏中华赶到近前,果然看到旁边放着细细的钢丝绳,一着急喊道:“别勒死他!罚款我替他还给你!!”
“什么?!”刘洋的爸爸突然停住手回过头观看。
“你不用弄死他!罚款我替刘洋还给你!”魏中华重复了一遍。
“真的?!”刘洋的爸爸通红的眼里射出两道贪婪的光。
“只要你这次放过他,罚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算我替刘洋还你的,钱也不用刘洋还!但你说话必须算数,拿到钱后不许再纠缠刘洋了!”魏中华拍了拍皮包儿说。
“只要拿到钱,这篇儿就翻过去了!”刘洋的爸爸说到“钱”字时,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表情。
“一言为定!罚款200,我给!”魏中华右手食指弯曲,做出拉钩儿的样子。
“不是200,是3……3……500,对、对,是500元,就是500!”刘洋的爸爸连声说。
“明明罚款200元,怎么变成500元了!”魏中华正色地说。
“本来就是500元嘛!你要给就给,不给就快走。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刘洋的爸爸说完又用毛巾去堵刘洋的嘴。
魏中华想了一下儿扬起右手说:“住手!500就500,只要你放过刘洋,给你算了!”
刘洋的爸爸没动身,伸出右手说:“给钱!完事!!”
魏中华从皮包儿里掏出5张百元钞票,塞到他的手中说:“这两天刘洋住在我那儿,周一晚上回来!”
刘洋的爸爸拿着钱,就像苍蝇见到血液一样,脸上乐开了花儿,站起来挥着手匆匆出去了。
从刘洋家出来已经暮色低垂。魏中华直接把刘洋带到饭馆,要了米饭、馒头、红烧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家常豆腐和紫菜鸡蛋汤。
刘洋低着头只顾吃饭,狼吞虎咽的,就像几天没吃饭似的,惊得魏中华直看他。
回校的路上,二人并排默默地走着。刘洋依然低着头。
魏中华把刘洋带进宿舍,看到刘洋坐下开口问道:“今天到派出所的事你怎么想的?
刘洋先是一惊,接着眼圈就红了,带着哭腔儿说:“难怪人人都管警察叫狗子,我又没劫钱,凭什么抓我?凭什么罚我钱?!”
“抓你是因为你的弹簧刀被罪犯用做凶器了,罚你款是因为你随身携带管制刀具,你是咎由自取!”魏中华严肃地说。
“哥们义气,要玩玩儿刀子还能不给?又不是我让他们犯罪,我也没用管制刀具犯罪!打死我我也不服气!”刘洋的混劲儿又上来了。
谈话陷入了僵局,不管魏中华怎么说,刘洋态度始终强硬,死咬着自己不服气。
魏中华站起身双手叉着腰在屋里转了几圈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想:“刘洋小学三年级时,母亲追着别的男人离家出走,从此他由品学兼优堕落成问题学生,极有体育特长的他也不参加学校的运动队了。这是一把特殊的锁,要想打开,得用特殊的钥匙啊!特殊的……特殊……”
魏中华走到窗前,眺望着青山灵机一动,用欣赏的口气问:“哎!警察说你写诗防盗,具体怎么回儿?”
刘洋一听提到写诗,双眼射出两道光,颓丧的神情一扫而光,眉飞色舞地讲开了。
刘洋绘声绘色地的述说着,魏中华的思绪随之进入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中。
就在去年秋天,虎狼啸的村民都忙于秋收,许多家儿白天就被盗。
刘洋很着急。白天,他要上学,他爸爸不是到山上砍树卖钱,就是在外边喝酒、赌博、搞女人,家里总是没人。他担心自己家也被盗。
可巧,刘洋听说这帮小偷在一家没偷到钱和贵重物品,就生气地把那家的彩电扔进了水槽,还留下一首名为《穷光蛋》的诗,诗是这样写的:“纯粹穷光蛋,不配看彩电;给你扔水里,别想再瞎看!”
刘洋心想:“小偷肯定喜欢诗!”于是,他就在自家的屋门上贴了一首诗名为《智大哥》的诗,全诗是这样的:
智大哥
劝哥莫撬锁,屋里垃圾窝。
无您要的货,不必白忙活。
操心还费力,结果无所获,
看后相信我,您是智大哥!
嗨!这首诗还真起了作用。周围的人家都被盗了,唯独他家没事。没想到就为这个,邻居们合伙儿到派出所举报,怀疑刘洋参与了盗窃。由于证据不足,举报不了了之。
不久,案件被侦破,那是邻村的人和外来的人联手作案。罪犯交代说他们已经进了刘洋家,只是看见那首诗后就翻墙到另一家去了。”
刘洋一口气讲完意犹未尽。
“你知道邻居们为什么举报你吗?” 魏中华看着刘洋兴奋的脸问。
“他们说偏偏就我家没事,肯定有鬼!还说我总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洋委屈地说。
“虽然邻居们有点儿主观,但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试想,如果你不与那些人来往,人家也就不会怀疑你了吧!”魏中华诚恳地说。
刘洋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小声说:“嗯!您说得对!”
两人越谈越投机。渐渐地,刘洋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魏中华无意间叩开了刘洋紧闭的心扉。
入睡时,刘洋彻底改变了态度。
早晨,魏中华请刘洋到街上吃完饭回来。刚迈进宿舍的门,刘洋突然呆呆地望着魏中华嗫嚅着:“老师……老师……”
“什么事?”魏中华看了看他问道。
“老师,那500块钱……我现在没……没钱……” 刘洋吞吞吐吐地说。
“不用你还了!成长的代价,就算我给你交的学费吧。但愿这学费不白交!”魏中华摆了摆手说。
“这钱我应该还!您帮了我怎能还让您破费?!”刘洋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吧!那你就发挥特长,写诗发表后用稿费还我吧!”魏中华开玩笑说。
“咚!咚!咚!”刘洋趴在地上给魏中华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这样?起来,有话好说,快起来!”魏中华慌忙把他扶起来。
刘洋站起来流着眼泪说:“昨天要不是您,我不死也得残废!” 魏中华看到刘洋恐惧的眼神,心“忽悠”翻了个过儿。
“我妈走后,我学习啥样儿我爸都不管我了。可别惹事,只要惹了事,就往死里打!小学六年级时,班主任家访把我爸堵在家里那次,他把我打得10天下不了床,差点把我打死。从那次被打后,我右腿膝盖只要阴天就疼。”刘洋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
“哦—”魏中华终于明白了刘洋的爸爸那天在学校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刘洋抹着眼泪说:“为了我,您双休日都没回家,又替我花了500元,还请我吃饭。不怕您笑话,今早和昨晚吃的饭是我妈走后我吃的最好的饭!我爸成天抽烟、喝酒、赌博,还……还搞女人,从不做饭,我们家成天吃方便面。现在想到方便面我就恶心!”
“这是咱们的缘分!看得出你是个知道感恩的人,难得,难得呀!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我是衷心希望你学好呀!”魏中华动情地说。
“老师,老师!我学好,我学好!”刘洋拉起魏中华的手急切地表态。
“是吗?那你先与那帮小哥们儿一刀两断!”魏中华认真地说。
“这……”刘洋面露难色。
“怎么,做不到?!”
“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怕他们还找我!”
“找你也不理他们!警察说他们死咬着是你提供的凶器!是好哥们儿吗?弹簧刀是你的这不假!但你没让他们去犯罪吧!?”魏中华气愤地说。
“行……行吧!”刘洋勉强答应底气明显不足。
“那咱就说好了,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报答过我,钱就算还了!”魏中华拍了拍刘洋的左肩。
“谢谢老师!”刘洋愧疚地低下了头
魏中华拉着刘洋坐好,自己也坐在旁边。二人亲热地聊了起来,聊背诗,聊读诗,聊写诗。
整整一天,除了中午和晚上魏中华请刘洋到街上吃饭,两人都在一起聊诗,其乐融融。
入睡时,刘洋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晨,两人吃完饭回到宿舍。刘洋双手递上一首七言诗:
自怜
漫天阴霾蔽独山,太阳高照瞬间散。
回首过往人生路,内心顿觉真可怜!
魏中华当场把这首诗最后一句改为“汝当奋发勇向前”。随后即席回了一首诗:
勉励
亡羊补牢犹未迟,
难能可贵已自知。
洗心革面今日始,
贤弟终能干大事!
这首诗触动了刘洋的痛处,他脸色大变,显得烦躁不安。魏中华看出来了刘洋的心思,趁势与他亲热地拉起家常。
刘洋主动向魏中华吐露心声,详细地述说了自己的过去,担心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优秀了。
“泰戈尔在《飞鸟集》中说,当你为失去太阳而哭泣时,你还会失去群星。你开始为自己小学三年级以后学坏而悔恨,这是好事。但只一味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你还会浪费现在和以后更多的时光。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振作起来,使自己比小学三年级以前更优秀!”魏中华说着握紧右拳。
“行吗?还来得及吗?”刘洋怯生生地问。
“怎么不行!你刚多大?任何时候开始努力为时都不晚!谢灵顿在18岁前比你现在还要糟糕!”魏中华肯定地说。
“谢灵顿?!”刘洋看着魏中华问。
“对!就是谢灵顿。现在人们常说的条件反射一词就是他最早提出来的。谢灵顿是英国伟大的生理学家,1932年诺贝尔生理学奖获得者……”接着,魏中华给刘洋讲了谢灵顿的事迹。
谢灵顿从乞丐到诺贝尔奖金获得者的事迹给了刘洋极大的震撼。
魏中华趁热打铁,又给他讲了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刘洋对自己逐渐有了信心。
魏中华及时勉励刘洋要学习谢灵顿和周处那样不甘堕落,并送给他一副对联:
迷途而知返,犹未晚也;
亡羊而补牢,亦未迟也。
下午,魏中华照例到傅玉家给他补课,刘洋随同前往。 晚饭后,师生二人又去了傅玉家。
从傅玉家回来,魏中华和刘洋就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周一下午放学后,刘洋回家辞别魏中华时送上一首诗:
赠魏哥
偶尔似虎狼,其实是兄长;
内藏一红心,胜过爹和娘!
魏中华反复看了三遍,心花怒放,随即提笔在下面回了一首诗:
回赠刘弟
吾弟真乃讲义气,诗才横溢有见地。
通情达理知感恩,持之以恒必成器。
从此,刘洋每天送给魏中华一首诗,魏中华都是当即回赠一首。写诗成了二人交流思想和沟通感情的主要方式。魏中华循循善诱,用诗一步步引导着刘洋健康成长。
一周后,魏中华在刘洋的周记中看到一首诗:
自勉
宇宙浩瀚漫无边,誓做其中一圣贤。
愿做大鹏横空跃,摘取日月照人间。
魏中华在诗的后面写上蒲松龄的自勉联:“苦心人,天不负,破釜沉舟,百二城关终归楚;有志者,事竟成,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刘洋奇迹般地变了。他开始遵守纪律了;开始认真听讲了;开始按时完成作业了。他还毛遂自荐地当上了体育委员兼纪律委员,使自习课老师不在教室内都鸦雀无声。刘洋又参加了学校的体育运动队,立志将来考取京华体育大学。
对于刘洋的转变,校领导、老师、同学、刘洋的爸爸及其他认识刘洋的人都感到惊奇。只有魏中华心里明白:正是诗教促进了刘洋的转变,而其间的甘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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