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魏中华不停地拨打着白雪姣的手机,得到的回答始终是“对方关机”。他匆匆赶到白雪姣家,一遍又一遍地敲门,可一直没有回应。

“她家是不是出事了?现在,许多歹徒在全国流窜作案,为了灭口,受害人都是被灭门的!” 魏中华想到了报警,思考了一下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魏中华度日如年,就盼着快点返校,以便尽早见到白雪姣。可是两天后返校,还是没有见到白雪姣的身影。

寒假,魏中华再拨打白雪姣的手机时,回答变成了“这个号码是空号”。他十几次去白雪姣家,结果和以前一样。向邻居们打听,邻居们都说这段时间没见到她家有人。

白雪姣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魏中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得到她的任何信息。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已经开学第二天了,白雪姣仍然杳无音信,初一英语一直没人上课。晚上,校长找到魏中华询问白雪姣的情况。魏中华无言以对,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决定报警。

下了晚自习,魏中华走进男厕所,听到女厕所那边有两个女教师在说话。

刚开始,魏中华没在意那两个人说些什么,当听到“白雪姣”三个字时浑身一震,立即竖起了耳朵,开始专心听她们说话。

“白雪姣,她呀—,不来了!”其中一个人说。

“为什么?”另一个人问。

“人家跟郝笑到海南反季节旅游去了,回来就结婚,准备做全职太太!” 其中那个人说。

魏中华听到这里,就觉得一把尖刀扎进了心脏,胸中一阵剧痛,浑身随之猛地一颤,险些掉到便池里,急忙用手扶住墙。

紧接着, 从女厕所那边又传来那两个人的说话声。

“你怎么知道的门儿清?”另一个人吃惊地问。

“昨天我有事没来碰到我表姐了,我表姐说的。郝笑跟我表姐在同一所学校,郝笑用微信给他的同事晒了好多照片,他们学校都传遍了 !”其中那个人绘声绘色地说。

“郝笑?不就是那个副县长的儿子吗?听说有点儿不怎么样!”另一个人说。

“不是有点儿不怎么样,而是极其不怎么样!典型的官二代,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还是个酒糟鼻子。他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上学时任屁不会,中学没念完就流入了社会。后来靠老子有权有钱有势进了县直小学干勤杂。瞅着别人教课挣钱多眼儿热,就靠老子的关系花30万元弄了个英语大本文凭,竟也教起了小学英语!”其中那个人笑着说。

“名副其实的‘好笑’,误人子弟!嘿!你也别说,学好数理化,还真不如有个好爸爸!”另一个人感慨地说。

真是!正应了这句话,尤其是现在这个拼爹的时代!白雪姣不就是冲着郝笑他爸有权有钱有势嘛!”其中那个人说。

“可不!还没结婚呢,豪宅、豪车全都有了!这回白雪姣可如愿以偿了!以前她听说中国第一村奖励给每个嫁到村里的姑娘一套价值500万元的住宅,就恨自己不认识那个村的男人!这回没嫁到哪个村不也全都有了!”另一个人说。

“就是,她刚到这儿来时总是说‘宁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在自行车上笑’。因为没有门路结交中国第一村的男人,还哭过好几回呢!听说她在上大学时就曾想征婚攀高枝,后因同校女生征婚有被骗的,有被卖的,还有被杀的,吓得她放弃了!”其中那个人说。

“太爱慕虚荣,太追求享乐,将来肯定得吃大亏!诶—,她和那个郝笑闪婚闪到什么程度了?另一个人问。

“听我表姐说,他俩寒假前就走了,还带着白雪姣的父母,一直住在郝家在天涯海角的豪宅里,年都是在那儿过的。两人同玩儿同吃同睡,听说就要回来了。来去双飞……”其中那个人说。

魏中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他往起站两次都没站起来,第三次咬着牙扶着墙才慢慢站了起来,喘了半天气儿,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嘭!嘭嘭!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魏中华从昏睡中惊醒。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早已阳光普照,迟疑了一下儿,爬起来下床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门开了,魏中华与轩辕志打了个照面儿。他看到轩辕志脸色骤变,再往后看,看到轩辕志身后站着班中其余的所有学生,他们的表情和轩辕志一样。

“ 老师,您……” 刘洋抢上一步说:“这节咱班是您的课!您从没晚过,开始我们以为您有事会晚一会儿到,后来都觉得不对头儿,怀疑可能您身体不舒服,就都看您来了!”

“啊……啊!谢谢同学们!谢谢同学们!”魏中华躲闪着学生们异样的眼光,强打着精神说:“没事、没事,都回班吧!准备好上课,我随后就到!”

同学们走后,魏中华来到镜子前,不禁大吃一惊。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魏中华急忙洗脸、梳头、整理衣服,稍微稳定了一下儿情绪,就到办公室拿起讲义夹快步走向教室。

临近教室,魏中华看见教室窗玻璃内侧贴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心里一阵难过,感到鼻子发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他强忍住悲痛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讲台上,魏中华望着朝夕相处的学生,一次次不由自主地想起白雪姣,心像被刀剜一样的疼。但每一次,他都极力控制情绪,在内心告诫自己说:“不要去想她,绝不能在学生面前流露出半点儿痛苦,更不能让自己的不良情绪影响到学生!”

魏中华上完两个班的语文课,感到心情舒畅些,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还沉浸在讲课的激情之中。

魏中华走到初一办公室门口时,看见白雪姣宿舍前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心“咯噔”一下儿,马上意识到是白雪姣来拉东西。他的心情登时一落千丈,凄苦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心田,慌慌张张地逃进了办公室。

初一办公室里,老师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魏中华进来就不言语了,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他,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魏中华表面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像开了锅,知道老师们正在议论自己,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在压抑的气氛中慌乱地走出门。

魏中华没有勇气去找白雪姣,不敢想象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情形,只好怀着悲凉凄苦的心情悄悄溜出校门,来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那棵桃树下。

一个多月前,魏中华和白雪姣每天放学后必定来到这里,手拉着手站在这儿俯视整个校园,开心地欣赏着校园的景致。如今来到这里的,只有孤苦伶仃的他一个人。

在桃树下,魏中华双手扶着树杈儿,茫然地看着那辆奔驰轿车,眼里噙满泪水,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怜。他孤独、寂寞、痛苦,心都碎了。因为他知道失恋是赤裸裸的,但更是无法改变的。

忽然,校园里传来说笑声。

魏中华循声望去,看见郝笑和白雪姣从校长室出来,后面跟着满脸谄笑的校长和书记。

白雪姣左臂挽着郝笑走向自己的宿舍,书记跟在后边。校长一溜儿小跑进了初三办公室,带出几位教师赶到白雪姣的宿舍。

奔驰轿车旁边,白雪姣身材高挑,穿着美丽而性感,仿佛一朵灿烂的花朵,眉飞色舞地和书记说着话。郝笑吆五喝六地指挥着校长和那几个老师往车上搬东西。

东西刚搬完,书记赶忙上前打开驾驶位的车门,低三下四地请郝笑上车。郝笑却笑嘻嘻地走到副驾驶位的车门外,殷勤地打开车门,扶着白雪姣上车。白雪姣像上花轿似的慢慢地挪进了轿车。

郝笑大摇大摆地走到驾驶位的车门前,书记双手扶着车门,校长点头哈腰地伺候郝笑上了车。

校长和书记退到离车不到1米远的地方,脚还没站稳,奔驰轿车早已一溜烟地冲出了校门。

小山上,魏中华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轿车,觉得那是一口黑棺材带着自己的爱情驶向坟墓,感到一阵摘心般的疼痛,胸膛一下子空荡荡的,瘫软地趴在冰凉的树杈上。

魏中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学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床。

夜里,被冻醒的魏中华迷迷糊糊,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汩汩地流血,殷红殷红的。他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试了几次也没做到。

过了很久,魏中华开始尝试着翻身,然后侧着身子慢慢爬起来,发觉自己连鞋都没脱。

魏中华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咬着牙下了床,摸着黑儿打开灯,茫然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恍如隔世。

魏中华挪到桌前,扶着椅子慢慢坐下,缓缓地打开了日记本,泪如泉涌,饱蘸着感情的乳汁写道:

我的心好好的孤苦啊!现实太残酷了!!

此时,失恋的痛苦正在咬啮着我那颗年轻而又痴情的心!

她,白雪姣,我深爱着的人,同时也曾深爱过我的人,竟被那个酒糟鼻子用奔驰轿车带走,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助更无奈!

自己心爱的人近在咫尺,自己却不敢靠近,只能悄悄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等着看看她,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怜的了吗?!

我是世界上最无能、最无用的男人……

魏中华越写越悲恸,浑身软的像没了骨头似的,只得扔掉笔,连日记本都无力合上,就一头扎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咣咣咣!咣咣咣……”猛烈的砸门声把魏中华从昏睡中吵醒。他吃力地睁开眼,强打着精神下地打开门。

砸门的政教副校长满脸怒气冲着魏中华就嚷:“你以为你是谁呢!摆什么臭架子,让那么多人等你!”

“您……什么事?”魏中华被他给嚷懵了。

“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不去开会!就差你一个人了!都快七点半了,别磨蹭,快点儿!!”政教副校长的右臂经头顶从前往后一抡,气夯夯地甩手走了。

“这么大火气,谁也没把你家孩子扔井里!”魏中华嘟哝着整理了一下儿头发和衣服,急忙向会议室走去。

路上,魏中华从微信的学校办公群中知道了开会是早晨六点通知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昏睡快一天一夜了。他边走边想:“每次开会都是下午放学前,今儿这么早,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

魏中华走进会议室,目光正与校长的目光相撞。他心里一惊。他从校长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气。

魏中华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坐下,看到台上的领导都面沉似水,又看到周围的老师也都正襟危坐,感觉到气氛不对。

“猪鼻子插根葱—装象!耍哪家子大牌,什么东西!!”校长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上唇,尽情地发泄起来:“龟孙子!王八蛋!!有种的,站出来!有能耐写信,就有胆子承认!我等着你!别做缩头乌龟……”校长脸色涨红,唾液星子乱飞,嘴角冒着白沫子。 十分钟后,校长发泄完毕,恶狠狠地朝魏中华瞪了一眼。

书记阴沉着大长脸不阴不阳地说:“校长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放在谁身上也得这样,你可能骂的更难听!

昨天下午,校长正在教委开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叫出去接受质询。就因为你们中间有人给市委、市政府写信,告发学校在发放效益奖时偷税漏税。”

“嗡—”台下顿时骚动起来,老师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书记用右手拍了拍桌子,等老师们平静下来后接着说:“告发信已经打回到县教委。上级勒令学校在最短时间内把应交的税款补齐。学校本想给大家多发点儿钱,这回还得从下月工资里扣回来,现在学校先把钱给垫上。校长是连夜赶回来的!希望写信的那人尽快找一下儿我们!”他说完也不满地瞟了魏中华一眼。

散会后,魏中华默默地赶到自己的班上课。至于校长的那一瞪和书记的那一瞟,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问心无愧,况且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管这些事了。

上午第一节课,一(1)班教室。

魏中华正在强忍着悲痛讲课,教室的前门突然“嘭”地被撞开,校长带着所有干部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提着一把实验室的小圆凳儿,径直走到教室后边依次坐下。

教学主任看到魏中华惊诧的样子就讪讪地说:“啊!魏老师,我们来听推门课。”

“欢迎!欢迎!” 魏中华随口应付着,也没多想继续尽心地讲课。

没过五分钟,教室后边一阵乱响。

魏中华定睛一看,就见校长带头站了起来径直走出门,其他领导一个接一个地尾随其后,在学生疑惑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怎么像电脑输入程序似的?”魏中华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没有多想。

下午,校长亲自打电话把魏中华叫到校长室。校长坐在老板椅上,魏中华隔着老板桌站在校长对面疑惑地等着校长发话。

校长把魏中华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干咳了两声儿,终于拉长音儿叫道:“魏—中—华—”

魏中华听到校长阴阳怪气的声调儿看了校长一眼没应声儿。

“你带的班自己觉得怎么样呀?”校长的表情猥琐得令人作呕。

“还行吧!” 魏中华瞥了他一眼回答。

“还行吧?是吗?!”校长盯着魏中华打起了官腔儿说:“实话告诉你吧!就在刚才,准确地说3分钟前,你带的班有两个男生来到这儿!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来干什么?”魏中华追问道。

“干什么?!调班!!”校长用右手掌拍了一下儿老板桌。

“调班?”魏中华不解地问。

“那可不!你以为呢!他们强烈要求调到一(2)班。人家说了,如果不给调班或还是你当班主任,就打市长热线电话54321!”校长的口气表明他早就盼着学生这样做。

“打六七八九十我也不怕!”魏中华顶了一句,接着蹙起了眉头问:“他们要调到……一(2)……班?”

“就是一(2)班!你觉得一(2)班比你带的一(1)班怎样?”校长貌似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你说呢?”魏中华出奇平静地反问。

“啊……啊,不管怎么说,一(1)班有人要去一(2)班,一(2)班没人要去一(1)班!!我在此正式通知你从现在开始到总务处去上班,专门负责给领导和老师打开水,同时打扫室外的男女厕所。”校长说完幸灾乐祸地乐了。

“谁的决定?!为什么剥夺我教课、带班的权利?!”魏中华愤怒地问。

“学校的决定!经过听课、调查和学生反映,都可以证明要求调班的两个男生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充分说明你不具备教课和带班的资格!”校长用两只拳头使劲地锤了一下儿老板桌。

“什么情况?!”魏中华口气强硬起来。

“你带的班是全校最乱的班,你不会讲课,你带班、教课都不认真,你玩忽职守,还有……”校长像拿着讲稿念似的。

“还有什么?!接着编,编到我够枪毙的份儿!”魏中华满脸的蔑视。

“还有……还有……还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只负责通知,不负责解释!这是决定,你只有服从!请出吧!我还有别的事呢!!” 校长一副无赖的样子不耐烦地挥着手。

“你……你们……哼!”这一刻,魏中华彻底相信了柳芳说过的话,知道这是有预谋的报复,还想据理力争,看到校长把脸扭向别处,就冲校长用鼻子使劲哼了一声,然后冲出了校长室。

魏中华都要崩溃了。这一招对于失恋中的他犹如雪上加霜,剥夺他带班、教课的权利无异于要他的命。

魏中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意识地跑出校门,径直跑向烈女崖下,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引得路人驻足观看,车辆也躲避他。

魏中华坐在那块巨石上,背靠着大松树,睁大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虚幻幻的天空,那样子像一尊蜡像。

不知过了多久,魏中华的头脑才有了些许意识,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

“嘟—”手机来了微信。

魏中华掏出手机一看心“忽悠”一翻,看到是白雪姣的微信头像,虽然没有勇气打开,但心里却又真的想打开。

魏中华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心一横打开了白雪姣的微信。微信里写道:

渣男!魏中华,你给我听着,我警告你:“不许再纠缠我了!否则,我和我的笑对你不客气!!”

你几十次给我发微信,太自作多情了吧!瞅你那副穷酸相儿,只配当永远的剩男!!

现在,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从来就不是我心仪的人!!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你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脑残,也不想想,你个“婚不起”族,还想吃姑奶奶我的豆腐?!

当初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拿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做个备胎,顺便玩儿玩儿练练手儿。其实,我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人!

天随人愿,我的笑终于来了!

我跟我的笑是要啥有啥,跟你只能是有啥要啥!你是带我和我父母上街时口袋里装着几万元的人吗?!不说别的,就说笑能带着我和我父母把海南的风景名胜玩儿了个遍,你行吗?!我跟你别说坐奔驰了,只能去奔死!

我先前那是在跟你玩儿变脸儿游戏!怎么样?你觉得姑奶奶的变脸儿技巧是不是堪称一绝?!当代变脸王也得叫我一声师姐吧!

“当爱情结束的时候,让我们坦然地说一声‘拜拜’”这是莎士比亚哥哥说的,记住!

姑奶奶我求你尽快碰到只应属于你的那另一半儿,我随时等着跟她PK!别让我等得太久哦—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嘻嘻嘻!

提高国民素质?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呀!撒泡尿照照自己!屌丝一头,奇葩一朵!!

姓魏的!我给你以人类最严正的警告:不许再纠缠我!否则,当心……

魏中华忐忑不安地看完这则微信,觉得天塌下来重重地压在头上,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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