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中华看到尝试着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初见成效,心里乐开了花儿。为了进一步培养学生的家国情怀,他决定自费买一批爱国书籍,充实班中的小书库。
周六上午,魏中华提着刚买的十套爱国书籍,兴冲冲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
“中华—” 魏中华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魏中华觉得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是柳芳,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儿,慌忙把视线从柳芳的脸上移开。
魏中华看到柳芳两颊的雀斑和很重的法令纹,心猛地翻了个过儿。他知道只有心里暗藏着极重忧虑的女人才会这样。前些日子,他得知柳芳很不幸,几次想打电话安慰她,每次都是拿起手机又放下,始终都没敢打。
“啊……啊!芳姐,是你。”魏中华稳了稳心神,转过身装出笑脸。
“嗯,是……是我—”柳芳刚一张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芳姐,你还……还好吧?”魏中华明知故问。
“唉—,还、还……还行吧!”柳芳用力点了一下儿头,疑惑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嗯。”魏中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有时间吗?陪我说说话儿,好吗?”柳芳望着魏中华恳求道。
“行!走,到那边公园里坐坐吧。”魏中华说着往前一指。
两人默默地来到街心公园,在僻静处找了一条长椅坐下。
魏中华正不知怎么开口,柳芳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芳的两肩不停地耸动着,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最亲的人。
“芳姐,芳姐,有话慢慢说,别哭坏了身体。” 魏中华连忙劝道。
柳芳仍然痛哭不止。魏中华知道她内心的苦楚,也就不再打扰她,索性让她尽情地宣泄。
柳芳哭了很长时间,突然抓住魏中华的右手使劲地摇晃着,歇斯底里地说:“憋死我了!憋死我了!!中华呀,都快憋—死—我—了—”
“芳姐,心里有什么话就跟兄弟说,有苦水就尽情地往外倒吧!”魏中华侧过身,用右手握住柳芳的左手怜悯地说。
“中华呀!中华,我的命好苦呀!好好的苦呀—”柳芳抬起头,用右手理了理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哽咽着向魏中华哭诉起来。
随着柳芳的哭诉,魏中华觉得时间已经倒流,柳芳的不幸遭遇一幕幕呈现在面前……
柳芳离开虎中后,随即就凭着那部长的关系进入了县直中学。
那科长对柳芳百般殷勤,她很快坠入了爱河,睡梦中几次笑醒,认为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归宿,丝毫没有嫌弃男方离婚还带着一个男孩儿。
柳芳为了彻底打消那部长担心婚后男孩儿受她虐待的顾虑,毅然决然地做了绝育手术。
不久,柳芳就和那部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谁知那部长婚后立即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像婚前那样温存和体贴,开始嫌弃柳芳了。
更让柳芳伤心的是自己居然还要受那个男孩儿的气。
那男孩儿正值初中二年级,叛逆、轻狂,心理还有点儿变态,他妈又从中挑拨。无论柳芳怎么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那男孩儿就是不买柳芳的账,反而变本加厉,以为柳芳怕他,处处与柳芳作对,天天无事生非,张嘴就骂柳芳是骚娘们儿,做了第三者使他妈爸离婚。
柳芳认命了,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后难过,只得委屈求全,忍气吞声。
今年春节刚过,柳芳带着那部长回娘家。柳芳看母亲身体不好,决定多陪母亲几天,那部长就急不可待地先回家了。
初五那天中午,柳芳回家取自己必用的东西,撞见那部长和一个妖艳的女人正在床上浪荡。
柳芳差点儿气昏过去,当即又哭又闹。妖艳的女人倒像女主人似的打骂她。更让柳芳绝望的是那部长竟帮助妖艳的女人打她,还骂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那一刻,柳芳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她都要崩溃了。
不久,柳芳才知道了那部长一直都在嫖小姐和包养二奶,那男孩儿的妈妈就是不堪忍受这些才离婚的。
半个月前,柳芳终于选择了离婚。
“女人一旦陷入情网是看不清男人真实面目的! 呜—呜—呜—”柳芳撕心裂肺的哭声把魏中华的思绪陡然拉回到现实中来。
魏中华看着柳芳悲恸的样子,心底涌起阵阵酸楚。他没想到柳芳的遭遇会这么惨,怔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现在你住在哪儿?”
“娘……娘……娘家!”柳芳使出吃奶的劲儿硬挤出这几个字。
“她老人家现在还好吧?”魏中华想转移话题。
“……”柳芳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儿没说出话,哭得更厉害了。
“也好,你现在正好有时间照顾怹,好好尽尽孝道!”魏中华安慰说。
“去……去……去世了……”柳芳痛苦地摇着头,泣不成声。
“怹去世了?啊—”魏中华的脑袋“嗡”了一下儿。
“都是我害……害的……我做绝育手术前怕母亲反对,就没和怹说。我离婚后才告诉母亲,怹登时就昏了过去。怹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你……丫头,你好傻呀’。母亲得知我的遭遇后,忧伤过度,一病不起,一周前就……”柳芳使劲摇着头说不下去了。
魏中华万分惊愕,嘴张得好大半天都没合上,也不敢看柳芳,只感到空气都凝固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魏中华的视野。魏中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儿,慌慌张张低下了头。
这时,魏中华感到右胳膊被人碰了两下儿,扭头环顾左右,并没发现第三个人,这才注意到是柳芳碰他,就装作无事的样子问道:“啥事儿?芳姐!”
“嗯!”柳芳用嘴努了一下儿,接着右手指着几十米远的一个孕妇说:“怎么?你们俩……”
魏中华顺着柳芳的手指看去,心里又是一阵痛楚。他看到腆着大肚子的白雪姣正挽着郝笑在遛弯儿。
“人家做了少奶奶!咱是三无人员,无权、无钱、无势,拴不住人家!”魏中华苦笑着说,痛苦地把抽搐着的脸扭向一边。
柳芳忧郁的眼睛射出两道希冀的光,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假装生气地说:“我早就看出她不地道!我还提醒过你!也罢,那种女人咱也养不起,要吃要喝要哼哼!”
魏中华听到柳芳这么说,立即想起元旦前白雪姣种种匪夷所思的表现,扭头看着柳芳问:“对了,芳姐,我有个事早就想问你,一直也没机会。今天当面正好问个明白,为什么你最后一次回学校我去你宿舍找你,你不见我。还有你为什么给我发那则微信?”
“哼!木已成舟!还好意思问我?!”柳芳委屈得要哭。
“什么木已成舟?”魏中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芳猛地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把手机往魏中华面前一递,气呼呼地说:“‘生米做成熟饭’,自己看!”
魏中华接过手机,一则微信映入眼帘:
柳芳!本人现在正式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再勾引我最亲爱的华了!
你也不撒尿照照自己, 瞅你那样子好像生过几个孩子的农村老娘们儿,也配抢夺我的最爱!哼!!
好在天助我也,你妈生病了!感谢老天爸爸,嘻嘻嘻!
本人正是利用这天赐良机,将华揽入我的怀抱,生米做成熟饭,本人也荣升为魏夫人!
这些日子,华和我俩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发誓‘今生有缘,相伴永远’!
华多次对我说他讨厌你。 你个不知趣的,别闯进我们俩爱的港湾!
柳娘儿们儿,这是本夫人给你的最后通牒:华是我的专属,识相点儿,滚开,离我俩越远越好!否则……
“爱情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人爱着一个人,被爱的人却爱着另一个人”,这是罗曼·罗兰兄弟的至理名言。咯咯咯……
“白雪姣发给你的?”魏中华不解地问。
“那可不!你怎么解释?!那天上午,我匆匆赶回学校,刚进宿舍,东西还没放好,她就尾随着追了进来,以胜利者的口气趾高气扬地对我说你俩木已成舟,接着就给我发了这则微信和你们俩的合影。”柳芳一口气把那天白雪姣的表现原原本叙述了一遍。
“啊!原来她果真在跟我玩儿变脸儿游戏!这个蛇蝎女人太阴损了!”魏中华萦绕在心头的疑团终于解开,不由得喃喃地说。
“什么变脸儿游戏?”柳芳追问道。
“唉—,我的好姐姐,她在胡说!她倒是想跟我那样着,我把握住了自己,她和我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魏中华急得涨红了脸,气愤地把那晚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柳芳。
“白雪姣把咱俩都给坑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看咱俩……”柳芳娇羞地说着,一把拉过魏中华的右手爱抚着。
魏中华被柳芳突然的举动惊呆了,怔了怔,急忙将手抽了回去说:“人生如梦,世事无常!自己的不幸最好自己一个人用一颗寂寞的心独自承受和消化吧!”
“独自承受和消化?!我的内心有鲜为人知的隐痛啊!好几次,我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月亮,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没路,几乎冲动的想跳下去,从此一了百了,再无烦恼!”柳芳凄凉地说。
“芳姐,想开点儿,天无绝人之路!要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笑着活下去’!”魏中华说着站起来,推说家里还有事就慌忙离去。
此后的一周内,柳芳多次打电话约魏中华双休日见面。魏中华始终没有应约,只是在电话里劝慰她。
魏中华深知柳芳的心思,他也同情甚至怜悯柳芳,但他觉得自己已经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鲜活的心结上了厚厚的茧,读好文不再动心,听美乐不再动情,对爱情早已心灰意冷了。
转眼到了5月20日,魏中华又担心柳芳邀约,他原本抑郁的心情更加抑郁了。
“我的未来不是梦……”这时,魏中华口袋中的手机彩铃响了。
魏中华拿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以为又是骚扰电话,就习惯地挂断了。
紧接着,彩铃又响了,魏中华又挂断了。
如此反复数次,彩铃像是要永远响下去似的。魏中华不耐烦地按下了接通键。
“中华!”一个久违的甜美声音令魏中华怦然心动。他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下儿,下意识地挂断电话。
“钟菲菲!”魏中华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个蒙娜丽莎般含而不露的笑脸,心底泛起一股温馨,紧接着就是阵阵的酸涩。
电波那端是魏中华的发小儿,也是他的大学校友,更是曾经苦苦追求过他的姑娘,现在只能是他的梦中情人了。
魏中华大脑一片空白,强忍着眼泪没流出来,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中。经过了一场场的磨难,此时此刻,魏中华无比的知道当初钟菲菲的感情是多么纯真和圣洁。遗憾的是那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现在所能做到的只有永远的将那份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了。
“我的未来不是梦……”手机彩铃又响了,还是钟菲菲打来的。
彩铃响个不停,把魏中华从冥想中惊醒。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接通了电话。
“喂!中华,为什么把电话挂了?我是菲菲,这是新换的手机号码。”手机里传出钟菲菲银铃般的声音。
“没……没……是信号不好!钟……钟菲菲,你……还……好吧?”魏中华极力抑制着感情,勉强应付着。
“好!可好了!今天是‘520’,我特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好消息?” 声音里透出钟菲菲的兴奋。
魏中华心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儿的刺痛,拿电话的手颤抖得厉害,好半天不吭声。
“中华……中华……你说话呀!告诉你,我要……”手机里传出急切的声音。
“钟菲菲,恭喜……你……喜结……我恭喜你!” 魏中华的泪水溢出眼眶,生硬地打断了钟菲菲的话,就怕听到后面的话。
“不对!恭喜咱俩!”钟菲菲说话爽快,一改往日的温柔娴静。
“咱……俩?!”魏中华迟疑地问。
“对!是咱俩!告诉你吧!我又能和你比翼双飞了!”魏中华通过电波都能感觉到钟菲菲的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啊?你说什么?”魏中华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大学毕业后,参加招聘考取了你们县教委的教师职位,现在正申请到你哪儿工作呢!”钟菲菲激动地说。
“你不读直博研究生了?”魏中华问道。
“前有车,后有辙,我要步你的后尘,在虎狼啸追上你,和你在一起并肩战斗!”魏中华从声音里仿佛看到了电波那头的人在奋力奔跑。
“嗯—”魏中华心头一热,随即又凉了下来,把心一横,脱口说道:“我还有事!”说完,他一咬牙挂断了手机,随即又把钟菲菲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魏中华瘫软地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他都不知道先迈的那条腿来到皮箱旁的,昏昏沉沉地打开皮箱,从最底层拿出一件粉色内衣,慢慢地从里面翻出一张薛涛笺。笺上是一首小诗:
赠中华
这几天,
你独自一次次走走校园的小路,
你还只身一遍遍踏踏教室的阶梯。
我知道那是你别情依依,
舍不得与这儿别离。
中华
你不必在意,
明年暑假后我将永远和你在一起!
魏中华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透过小诗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倩影,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披挂到肩际,浑身散发着中国女性特有的娴静美。
她原名叫钟珍宝,家住京华城里。她大姨家和魏中华家是老邻居,两家关系亲密。
钟珍宝从小儿就和魏中华是好朋友。每年寒暑假,她到大姨家来串亲戚,一有时间就和魏中华在一起读书。
魏中华上大学的第二年,钟珍宝也考取了同一所大学。
在大学期间,魏中华和钟珍宝都是学校文学社成员。魏中华是社长,钟珍宝是副社长,两人几乎天天见面。
他们彼此欣赏,情投意合。魏中华喜欢钟珍宝文静端庄,温柔娴淑,执着而颇有主见;钟珍宝喜欢魏中华潇洒儒雅,志向高远,富有挑战和创新性格。
魏中华取意《离骚》中的“芳菲菲其弥章”一句,叫她“菲菲”。她特别喜欢魏中华这样称呼自己,于是就改名叫钟菲菲了。
钟菲菲早就在孩童时期就偷偷爱上了魏中华。在大学期间,曾数十次表露爱慕心迹,每次都被魏中华巧妙拒绝。
其实,魏中华也深深地爱恋着钟菲菲。 只不过他已抱定到虎狼啸中学创业的决心,担心拖累钟菲菲,只得忍痛割爱,打算将这份爱恋永远埋在心底。
魏中华大学毕业后离校的前一天晚上,钟菲菲拿着一套粉色的情侣内衣和一张薛涛笺找到他。钟菲菲留下了一件情侣内衣,把另一件情侣内衣和薛涛笺一并送给了他。
当时,魏中华觉得钟菲菲只是一时的冲动。分手后,他痛苦地将钟菲菲的手机号码加入黑名单,删除了钟菲菲的微信,把情侣内衣和薛涛笺压在皮箱的最底层,打算永远封存自己与钟菲菲交往的一切记忆。
刚才,钟菲菲的电话打开了魏中华尘封近一年的记忆,驱使他找出情侣内衣和薛涛笺,痛苦又幸福地咀嚼起那段有滋有味的岁月。
夜深了,周围一片寂静,可魏中华却毫无睡意。
一会儿,他想起白雪姣,感到心脏阵阵的绞痛。
一会儿,他的耳边响起柳芳的话:“当初结婚本想有家有爱有幸福,可现在跟进火葬场没多大区别!”
一会儿,他的眼前浮现出钟菲菲清秀的面庞,心头涌起难以忍受的酸涩。
“你父母绝对不会让他们爱如珍宝的心肝儿到这穷乡僻壤来!我这辈子是再也得不到你的爱情了!”魏中华凄苦地想着,把情侣衫紧紧贴在左脸上,心就像泡在黄连水里一样,眼角涌出两行眼泪。
魏中华心如死灰,情绪坏到了极点,对爱情和婚姻彻底绝望了。
“唉!何苦呢?牛顿、达•芬奇的生命不是更加放射出光彩吗?无牵无挂能把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要用全部时间和精力完成神圣的使命,唤起更多的人从自身做起,真正践行国民素质的提高!我呀!再也不踏进那美丽的陷阱了—”魏中华悲哀地想着,右手提着那件包裹着薛涛笺的情侣内衣,左手打着了打火机。
火苗舔舐着精致的情侣内衣,屋里顿时弥散着浓烈的烧焦气味。
“罗密欧与朱丽叶要是真的生活在一起,也未必怎样,《天仙配》那也只不过是神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才是血淋淋的现实!钱钟书的《围城》里说,婚姻就像这座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既然结果是‘想逃出来’,当初又何必‘想冲进去’呢?!”魏中华自言自语着,凄切而微弱的声音悲凉得令人心碎。
随着袅袅的青烟融进虚幻的空间中,魏中华心里只剩下五个字—独身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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