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班的学生正在全力以赴备战中考,清明节到了。
清明节假后返校第一天的早晨,校门口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嚎声。魏中华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电子伸缩门外烧纸。
这个女人是三(2)班宋家宜的妈妈。清明节前学校收中考体检费时,她曾来到学校撒泼,宣称宋家宜的体检费不该交。理由是住宿生每月都有补助,宋家宜却没有。无论班主任和政教主任怎么遵照政策解释,她死咬着就是不交。
假前,学校曾派专人到她家去做工作。可今天宋家宜依然没交体检费。为了不影响初三中考体检,政教主任当即勒令宋家宜回家去拿体检费。没想到招来了这一出闹剧。
这个女人一边往火上放纸,一边用小棍儿拔动着火堆,冲着校园里一遍又一遍哭喊:“白主任死了,白主任死了,我给她烧纸来喽—”
一尺多高的火苗儿向上一窜一窜的,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纸被烧的气味,再加上那女人怪声怪调的声音,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这个女人一看周围聚集了许多村民,哭喊得更起劲儿了。
门卫劝说,她不听;老师劝说,她还不听;校长劝说,她也不听。最后,在民警的劝诫下,她才恨恨的离去。
魏中华想着家住虎狼啸村的宋家宜确实不该享受住校补助,觉得这个女人的做法匪夷所思。
一周后,虎中全体初三学生,乘坐租来的大巴车,来到县第一医院进行中考体检。每个班的学生各自分成男、女两个组。每组在组长的带领下逐项进行体检。
体检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越是接近尾声,魏中华的心情越忧郁。
“学生的体质令人忧虑啊!”魏中华正想着,看到宋家宜哭着从身边跑过消失在医院门口。
“宋家宜怀孕了!”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在虎中参与中考体检的师生中传开了。
魏中华听到这一消息怔住了,这时副校长招呼他。
按照副校长的安排,魏中华组织两个班学生继续体检,副校长带着其余四位老师出去寻找宋家宜。
魏中华从学生的议论中得知了实情。原来,在体检过程中,负责体检的医生发现宋家宜身体异常,就请妇产科主任过来帮助诊断,结果确定她怀孕了。医生立即向副校长说明情况,不料被学生听到了。
半个小时后,其他学生体检完毕,宋家宜也被找了回来。副校长和班主任带着宋家宜继续体检,魏中华带着其他学生回到了大巴车上。
在回校的路上,魏中华看着身边宋家宜在哭泣,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和刘虎的对话。
刘虎是魏中华的初中同学,在这所医院里当医生,参与了这次学生体检。
体检即将结束时,魏中华主动和刘虎谈起学生的体质。
刘虎说:“现在的学生体质特别差。我们医生经常议论,都说‘现在的男学生当不了兵,女学生生不了孩子’。”
“不对吧?!现在他们还是学生……怎么能当兵……怎么能生……”魏中华看着刘虎支吾着说。
“对、对、对……应该是‘男学生将来当不了兵,女学生将来生不了孩子’。” 刘虎赶紧纠正,停了一下儿接着说:“不论怎么说,现在的学生体质普遍在下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了这次体检的结果,现在学生的身体真的是外强中干呀!”魏中华感慨地说。
刘虎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经常给学生体检,都见怪不怪了!内部报告说,全国每年参加中考、高考体检的学生中,完全合格的学生比例极低,不到一成,除视力不足、超重、肥胖、听力下降这些“老大难”问题外,脊柱侧弯及高血压问题也在逐年增多,女生怀孕的比例更是逐年成倍增加……”
“嘻嘻嘻……”一阵嬉笑声打断了魏中华的思绪。他看到前边几个女生正在指点着宋家宜交头接耳地嬉笑。
体检回来后,学生加紧体考的准备。宋家宜的父母不得不带着女儿到县医院做堕胎手术。
魏中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宋家宜早日康复,能够正常参加体考。
随着体考日期的临近,魏中华日益担心,生怕学生受伤或生病影响体考成绩。
四月下旬,一年一度的中考体育与健康考试在县体委运动场进行。
宽阔的运动场上,全县各校初三学生按照规定时间准时前来参加考试。
魏中华全程陪伴着本班学生参加考试。体考结果,三(1)班21人,除了傅玉免体外,20人全得了满分。而三(2)班19人,只有9人得了满分,最少的宋家宜只得了20分。
回校的路上,魏中华心里疑惑不解。他认识的许多县直中学的学生,有的超肥胖,有的体质虚弱,这些学生正常走路都是有气无力,快走一点儿就气喘吁吁的,按理说体考能及格都成问题,可体考结果却都是满分。
周六晚上,魏中华与十个初中同学在县城一家餐馆聚会。席间,魏中华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老班长,不明白了吧?问我呀!”一个在县直中学当体育老师的男同学喷着酒气说。
“你知道?”魏中华小声问。
“当然!大点儿声儿,神神秘秘的,没必要!这是雅间儿,门关着,外人听不到。早问我你不早就知道了 !”那个同学带有炫耀的口气说。
“现在问你也不晚呀!”魏中华笑着说。
那个男同学独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吮了吮嘴唇说:“那倒也是。听清楚喽!今年体考时我就当考官。在体考前的那个周日晚上,我们几个考官与需要照顾的学生家长见了面。几个考官一人负责一个项目,加在一起就包括了体考的所有项目。”
“你们见面干什么?”魏中华好奇地问。
“啧!告诉家长让学生考试时怎样做呀!我说老班长,你怎么天真的像个婴儿,问话都充满着母乳的味道。”那个同学摆出一副教育者的样子。
“我只是好奇。你们不能白干吧?”魏中华试探着问。
“那当然了!”那个男同学伸出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做出点钱的手势。
“考试时那么多人,你们认得出来谁是谁吗?”同桌的一个女同学问。
“犯傻了吧!你就是呆子,有暗号—”那个男同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张成八字。
“暗号?特务接头儿似的。我不喝酒,但我给你满一杯!条件就是你快说!”同桌的另一个女同学说着拿起了酒瓶。
“那可不!我们约定了暗号。”那个男同学把右手的八字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什么暗号?”魏中华饶有兴趣地问。
“八斤!”那个男同学见酒桌旁的人都在看他,就得意地晃着脑袋拍了一下桌子。
“巴金?那不是著名作家嘛!”魏中华笑了笑说。
“同音不同字!考试时,需要照顾的学生小声儿对我们说一声‘八斤’,我们就知道了,就都给满分。凡是笔在咱手里,还不是咱说了算。分,咱有的是!”那个男同学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写分儿?!真绝!神不知,鬼不觉!”众人一起捧场。
那位男同学翻了翻眼皮说:“过奖!过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有高招,别人也有这样办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
聚会回来后很长时间内,魏中华眼前总是浮现出一群群小胖墩儿、小眼睛儿、小驼背、小病号儿、小孕妇,心中充满苦涩,一个人时就喃喃地嘟哝着100多年前《字林西报》上的那句话:“夫中国,东方病夫也,其麻木不仁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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