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还不扔了？捏着干嘛？”
“我……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拼回去。”
“瓷碗。拼回去费的劲儿，还不如再买一个来的轻松。”我取下他手里的碗，“没伤着吧？这个扔了。下次小心点。”
“把碎片打扫干净点。搬走前给我穿好鞋子走路，别扎着脚。”
“主人主人，”小维京拿着簸箕追过来问：“我们要搬去哪里呀？”
“德克萨斯。”我懒洋洋地说着，把钱卷成一沓一沓的，装进一杯中号的可乐里，盖上盖子。
“这次干票洋的。”
今天天气不错，我带着小维京上街买新衣服，顺便购置些装备。天空呈现一种舒缓的淡蓝色，云像一团团雾气点缀，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主人……”
“嘘，”我打断他，“不是教了你了么？在外面，叫我姐。”
“好，”小维京抱紧了我的手，竟有些发抖。可能是之前流浪吃不饱的原因，他个子很小，只够到我的胸口，“姐姐，我害怕。”
“怕什么？”我没照顾过小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摸他的头：“有我在呢，不用怕。”
“嗯……姐姐别离开我，我，我真的紧张。一出门就紧张。”
我觉得好笑：“在家里养两个月，就把你养成家猫了？出门也应激。”
“不是，我是怕又和您走散了。”
死鸭子嘴硬，就是怕陌生环境。我叹了口气，我好好一杀手，怎么养出这么一柔弱小猫来。
牵着他在路上走，因为衣服不合身，裤子也找不到合适的，我给他套了件小T恤配短裙，打扮的倒像是短头发的小姑娘。走进男装店里，店员热情的问想选什么样的衣服。
“给这孩子选。”我指指扒拉着我手的小猫。
“哎呀，原来是个小帅哥呀！”店员的脸笑僵了一瞬，估计是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癖好，或者小维京有什么特殊癖好，但她随即职业素养极好地展现出熟络的热情：“太漂亮了，打扮成小姑娘都这么好看呢！”
我点点头，随手挑了几套让小维京过去随店员试衣打扮。
“主……姐姐！”他还想拖着我走。
“自己去，我就在这里坐着看着你，那也不去。不用怕。”
“小帅哥还有点怕生呐？”店员见他可爱，忍不住开玩笑说。小维京低着头，任由她牵着换衣服去。
给他选了一套蝴蝶结男童正装，两套运动服，一堆猫猫狗狗的可爱家居服。理了个头发，换上小衬衣和西装短裤长筒袜，他看起来却更粉嫩了。
糖水屋的冰淇淋甜到发腻，不过小维京倒是很喜欢。他拉着我的手，两条小短腿一甩一甩：“姐姐，等下我们去哪里呀？”
“去看电影。”我说。
“什么电影？”他眼睛一亮。
“《明天我要嫁给你》”
“那不是爱情电影吗？”
“是啊，爱情电影比较合适，不会被他们注意到。”我吸掉最后一点可乐，把冰块倒进嘴里。“别多问了，跟着我就行。”
小维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听姐姐的，我不问了。”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提着大包小包找到电影院的座位，我把爆米花递给靠墙坐的小维京：“看电影的时候不能大声说话，实在要和我讲话要贴在我耳边压低声音，知道吗？”他乖巧点头。
广告过后，我身边也坐了人。灯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雇佣兵排名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最近有颗新星过于冉冉升起了。
虽然这事儿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个排到八十名开外的小菜鸟，但是我听说，这颗新星为了抢排位，从籍籍无名的一百名开外，把排名十八的“金刚鸟”干掉了。
一时之间，雇佣军内的谣言传得满天飞，连我这个不爱打探消息的也知道了。
“还好，新星比较着急，不想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传递消息的这个雇佣兵外号叫鸽子，排名九十九，也是个好数字。
鸽子向来不欣赏我的黑色幽默：“你见了他绕道儿走得了。”
他看了眼我身后的小维京，调侃道：“鬼脸这么悠闲，还养起娃来了？”
“捡的。”
“不知道的小少爷你也敢捡？”
“野猫，不是小少爷。”
“哈！”鸽子挤眉弄眼，打量我一番，递给我爆米花：“童养夫啊？”
我接过爆米花，在里面摸到一块硬硬的金属。是U盘。
“资料都齐了？”
“妥妥的。”
“好。”我把可乐递给他，当然里面不是可乐，是钞票。
鸽子掂了掂：“疯狗的照片你要么？听说这次德克萨斯的，他也要去。”
“他也要去？”我一皱眉。
“这个算我友情赠送的。”鸽子眼睛盯着荧幕，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揣进兜里：“这照片谁给你的？”
“黑手套。”排名四十的消息贩大佬。
我点点头：“好，多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下次油水多的带我就行。”鸽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的脸，盯着电影屏幕嘿嘿两声笑。
我知道鸽子在顾忌什么。
回到家，取出藏在爆米花里的U盘和机票护照假证件，我去卫生间了洗了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片人工皮肤。
一抬头，望见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温润如玉，半张脸布满丑陋的经络和可怖的伤疤。
那是火焰烧灼之后才会留下来的痕迹。
手指不自觉地拂过那些伤，指尖的水被蒸发掉，仿佛又回到了大火焚烧的那个夜晚。
“主人……”一声呼唤将我惊醒，我放下手一回头，小维京怔怔地站在那里。我一皱眉：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雇佣兵的训练让我对周围环境非常敏感，即使是在晃神之际，也不可能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但是小维京居然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地出现在我背后，令我毛骨悚然。
“我，我是猫呀……”
一想确实，他平时走路也静悄悄地，虽然不至于完全注意不到，但不仔细辨别的确难以发现。
“那个，您，您还疼吗？”他走过来，踮起脚，轻轻抚摸我的脸。冰凉的指腹划过，小心翼翼的。
“没事，早就不疼了。”
查阅完这次行动的资料，制作好行程计划，我拍拍蹲在脚边学习认字的小维京的头。：“走，回房间睡觉吧。”
夜里，他习惯性地团在我脚边，却睁着大大的眼睛。
“主人，我长大了，也可以一直这样睡在主人脚边吗。”
“嗯，长大了就给你单独的房间吧。睡不下。”
“……您一直没告诉我，您的脸是怎么受伤的？”
“二十岁那年，经历了一场火灾。”
小维京挪动身子，紧紧靠在我小腿上，还保留着猫咪的习惯舔了舔我的膝盖：“那一定很可怕吧……我给主人舔舔伤疤，让主人舒服点。”
“我已经忘了。”我用脚掌把他摁在床上：“好好睡觉。”
“好……主人晚安。”
“晚安。”
梦里，那场大火又焚烧起来，烈焰张牙舞爪吞没了一切，房子、汽车、树木……我的家人。我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想要呼救，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泪水不断滑落化作蒸汽。一只脚狠狠踩在我脸上碾压。昏昏沉沉中只听清了一句话：“………可惜了，还是个漂亮的小妞儿。”
鞋底沾了泼洒的汽油，我的脸瞬间灼烧起来。剧痛之下我发出嚎叫，挣扎着爬动，最后随着楼房一同塌陷到三楼去。
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天呐，1 号床的病人醒了！1 床醒了！”护士特别激动，好像我是她妈一样。
“为……什么…救我？”喑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木然地看着墙面。
单人病房，高级配套医疗设施，即使算上我家所有的钱也够不上住几个月这样VIP病房。何况我家都烧光了，连人都没了，更别说钱。
“徐小姐，你醒了。”病房走进来一个笑容满面的白大褂，身后还有几个穿军装的人。我转头，见他微笑着摇了摇手里的一沓纸。
后来我知道了，那不是一沓纸，那是我的命。
“由于火燎和撞击伤，消防队找到你时，你已经处于假死状态，身体里大部分脏器已经停止运作。由于你之前签署过捐赠协议，我们决定将您作为我们研究的第一位实验者。”
“你是说，你们团队复活了我？”我慢吞吞地说。
“不，不算复活。你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停止跳动，大脑也没有死亡。我们只是为你移植了人造脏器，再塑骨，最后拼和肌肉。”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身体里 40%都是由合金和聚合纤维改造的器官了，徐小姐。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半机械的怪物了？”我抓了抓惨白的床单，那股纸似的摩擦感令我作呕。
“不是的，你不是怪物，你还是你。”白大褂安慰我。
“也不完全，很抱歉，你现在属于国家财产。”他身后一个军人说，“被纳入 078 组试验军。今后无正当理由不得离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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