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
至少朋友告诉我的时候，确实用的是偷这个字，而朋友当时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的心情或者表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而且，记这玩意有啥用呢。
这属于那个时代的悲哀吧。
于是，我转移了话题。
“自然，先长大的孩子呢，是要照顾小弟弟的，于是她真的很小的时候就在看看弟弟，而她弟弟，这个家里的太子爷，哭闹不止，可以说是娇生惯养了。有一次弟弟不吃饭，怎么劝都不吃，还把饭菜搞得她满身都是，她气不过，打了弟弟一巴掌。好巧不巧的是，被奶奶看到了，奶奶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他推到地上，抱起孙子来哄。因为推的那一下力气很大，她那没裤子穿，所以裸露的膝盖重重的摩擦在地上，清晰的流下一块血迹，直到今天膝盖上还有一块疤。”
“她奶奶，，”她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她也没有继续她上面的疑问，可能她理解了，可能她知道了我为什么不想说，也可能她什么都不知道。无所谓了，大概那个时代就要过去了，不是嘛。
“是吧，知道为啥有句骂人的话叫他奶奶的了吧。”我开玩笑的说着。
“没事，现在疤痕去医院处理一下，很容易去掉的。”
“恩哼，我也这么说的，当时。她说没必要，她留着疤痕不是为了记录仇恨，是为了记住自己在人世的经历。而且。即使她洗掉了疤痕，她也依旧会记得她拖着受伤的膝盖一天天红肿流血，就是不结痂的那种痛。因为除了妈妈没有人在乎。甚至她爸爸听了奶奶回来说这个事情，还把她打了一顿，指着他的膝盖破口大骂，便宜货活不会干，破皮倒是会，怎么没直接摔死你呢。”
“这人的嘴里是如何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来的呀？”她不解，她很不解。其实我也不解，直到今天也是不解。什么人会说出这样的话，都是肉长的嘴，为什么有的人是甜言蜜语，有的人却用来屙屎。
“很多事情我也不懂，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正经的教育，不是所有人都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尊重他人的最基本的品德。”
“所以，全民教育是很重要的对嘛！”
“朋友还说，她记得痛苦，清清楚楚，但是并不代表这些痛楚还能够伤害她，因为她始终认为她应该记得所有的感觉，好的，坏的都要记得，但是现在的心情是现在的，不会受到其他的感觉影响。”
“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哎。”
“她是这么说的，也许她是耐不住天上无聊的生活，下凡来体验人生的神仙，所以她要记住在人世的种种，不管是好的记忆，坏的记忆，尴尬的记忆，痛苦的记忆，都无所谓，都是她要经历的，她要记住这种种感觉体验，不枉来这人间一次。”
“虽然不想这么说，她好迷信奥。”她眨着眼说，眼神里，有股浓烈的俏皮。
“哈哈哈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是，不过我感觉她对人生的态度确是很值得学习。她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个修行的人，在经历过一些大悲大喜之后顿悟了道，顿悟了自己的初始。以至于现在而她在践行自己的道路上走的十分平稳愉悦。我敢说她的心境比绝大多数人要平静，阔达，她的心，能装下整个宇宙也说不定。”就像一个大师说的那样，当你面对更广阔的天地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渺小，你会发现自己曾经执着的那一件件小事是多么的可笑至极。
“那她信佛还是信道的呀？”好像每个中国人一遇到说出这种话的人都会本能的认为他是宗教体系里面的人。但是实际上，道教和道家是两回事，佛教和佛家也是两回事。修行的人，不是非要是宗教的，宗教里的人也不是都在修行。你看那少林寺的武僧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活的逍遥自在，好不快活。他们有什么修行吗？有什么顿悟吗？有对人生的参透吗？不好说，这个真的不好说。
“谁说一定要信个啥才能有大的心境。她信自己吧！”我有点自言自语道。“而且中国的信仰是很复杂的。你说一个人左眼皮跳的时候，她就会说，左眼跳财。当她右眼皮跳的时候，她就会说去他妈的封建迷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继续说疤痕的事情。”她好像是听出了我口中的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好像不喜欢听到这种情绪。这话说得好像谁喜欢似的。
“她爸爸回来后又打了她一顿，一点没关心她受伤的膝盖。直到几天后她的膝盖流脓溃烂，发出了臭味，爸爸还在一边不耐烦的说，你看你生了个什么玩意儿，真是一点用没有，养个猪还能卖钱呢。拿我的酒给她擦擦去。”
“什么叫养个猪还能卖钱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哎！”她的脾气上来了，就和我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候一样的反应。
“然后妈妈才被允许去专门去帮她处理伤口，妈妈看着这么不大点小孩子，受了伤也不哭闹的样子，心里留了很久的眼泪。妈妈和她说，酒精会很疼的，叫她一定要忍住，不然爸爸不高兴了可能会打人的。结果两岁的她就真的一声没吭的忍着。好在年轻人的身体恢复能力强，在没有打抗生素，且发脓溃烂的情况下，紧靠着烧酒的消毒作用，后面就康复了，也只能说她命大了。”我记得朋友还和我说，幸亏那时候是冬天，发脓的速度没那么快，而且细菌活性低，不然她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连烧都没有发就好了。只是那个疤痕确是真真切切的留了下来。
“可是她才两岁呀。”她坐直了身子，情绪有点点激动，背要离开沙发了都。
“对呀，她才两岁呀，她不会说话，但是一直能听懂妈妈说的意思。”
“她不会说话，她家人就不担心吗？”
“只有妈妈担心。”而且，妈妈还得在首要任务是照顾弟弟的时候，挤出时间来去关心她，去尝试教她说话。但一直没有效果，不在场是什么原因，她一直不会说话。“据朋友自己说，她记得当时就是没有任何想说话的欲望，她感觉不到喉咙的存在，感觉不到脑子里有想法，感觉不到情绪和任何想要表达的东西。”
“还好她有妈妈。”
“后来据说就有点神奇了，直到她五岁的时候她还不会说话，爸爸已经认定了她就是个哑巴，整天一有时间就骂她，说她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了都挣不到好价钱，只能卖给村口瘸腿的张麻子，根本要不了多少彩礼。”现在依然有很多人认为，彩礼的存在就是在卖女儿。事实上也一直在在实施卖女儿的活动。甚至连女生自己也在坚定的认为彩礼是必须要的东西。也有些地方，女孩则是把彩礼当成一种有可能的救赎，因为只要给了彩礼，她就能逃离那个一直想要逃离的家庭，她就有可能获得一个新的人生，但实际情况大多数是不过是从一个深坑走向了两一个深坑。
“她爸就真的只把她当工具呀。”她又激动了一下：“而且，凭什么女孩是父母的商品呀，凭什么作为女生就要被彩礼卖掉呀，女生就不能自己有自己的主张吗？就不能自己认为自己就是自己吗？就不能有独立的人格思想和独立的人生自由吗？”
“首先，之前，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甚至可以换来老两口后半辈子锦衣玉食。”试问，在一个顿顿能吃的上饭就已经是奢望的年代，锦衣玉食，谁能不向往呢？“然后，你说的这些，好像都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听得懂的，你和他说独立思想，和他说自由意志，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会理解这种思想的合理性，存在性。”
“可是那是亲生的女儿呀，骨肉血亲呀。”
“又不是他生的，他只是享受了一次了爽透的生命大和谐运动，提供了一泡可以随意撒泄的精液而已，怀孕生产和他没有关系，照顾小孩和他没有关系，烧菜做饭也没有，教育保护也不需要，这还是个对他来说的赔钱货，还得花钱喂他吃喝，要不是还能照顾弟弟，她就像是头皮屑一样的存在。”
“所以就有很多人说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毫无思想可言。他推的是真的干净奥，真的就能挣钱的就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嘛，就可以不把人当人看吗？这种男人不如拉去喂狗。”她气得架起胳膊抱在怀里，像个气球一样向外面喷着气，我突然一下子就理解了为啥有人形容生气像是牛鼻子了，动态上，确实是像的。哈哈哈哈哈。
“你就这句话听着好像很熟悉，好像以前我们也经常听到有人说这个的。”
我确实记得有人说过这个，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人，好多多好多。至于是谁，想不起来了，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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