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淑妃并没有和他计较这个，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你真的听到父皇说，新的礼部尚书是张家姐姐的爹？”
赵匡仁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宋淑妃，说道：“母妃自己看就知道了。”
宋淑妃看着手上一个奇形怪状的纸状物，疑惑道：“这是什么？”
“先生教我叠的小青蛙。”
赵匡仁道：“把它放在地上，按它的屁股，它就会向前跳，母妃要不要看看，我让它跳给你看。”
宋淑妃摇了摇头，问道：“这和张家姐姐的爹有什么关系？”
赵匡仁将那纸艺拆开，说道：“这是我刚才给父皇叠小青蛙的时候，父皇给我的纸，我在上面看到了岳父大人的名字。”
宋淑妃虽然好笑这一对父子居然用奏折来玩耍，心中却是欣慰他们父子的这种毫无顾忌，将之拆开之后，果然看到了吏部提交的礼部尚书候选人名单，张济科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个，而沈万冲却是写在了最后一个......
她看着手中的纸笺，诧异道：“怎么变了......”
赵匡仁抬头看着她，说道：“母妃，我要出宫去找张家姐姐玩。”
宋淑妃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玩什么玩，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赵匡仁看着她，无辜道：“先生说张家姐姐家里会有热闹看，让我去凑热闹......”
“先生？”
宋淑妃喃喃一句，脑海中霎时便划过一道亮光。
她舒了口气，喃喃道：“难怪......”
以她对大哥的了解，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但她忘记了，吏部除了宋世伟之外，还有左侍郎诸葛飞。
这次若非有他在，怕是会好事变成坏事，甚至让她们的大计起步便夭折......
她看了看拿出书本读书的赵匡仁，问道：“你干什么？”
赵匡仁诧异道：“不是你让我读书的嘛......”
宋淑妃从他手里夺过书册，顺手便扔在一边，说道：“别读书了，去找你的张家姐姐玩吧，以后你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他的话就对了......”
？？
赵匡仁虽然疑惑母妃的态度变化，但还是认真的的点了点头。
......
张家。
京都张家以诗书传家，门生无数，代代都有人任大学士，是京中有名的清贵世家。
大学士这个职位虽然不掌实权，不参朝事，但地位却尊崇无比，下到百姓，上到朝臣，都对其极为尊敬。况且人家还是兼职着中书令。
此时正是张家的午宴，所有人都慢条斯理的吃饭，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发出过重的声响。
某一刻，一名下人从外面走进来，小声道：“老爷，襄王殿下来了。”
席间，一名面容姣好的小姑娘放下筷子，看着前方的一名老者，小声道：“爷爷，我吃好了。”
张大学士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虽说张家的规矩是长辈未曾离席，晚辈不得离席，但小姑娘不出去，若是把襄王招了进来，他们所有人都要起身行礼，反倒是麻烦。
襄王赵匡仁经常来张家，张家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吃过饭后，下人收拾了碗筷残羹，那老者擦了擦嘴角，看了下方一名中年男子一眼，似是无意的问道：“陛下要重任礼部尚书，中书省推出去的是你吧？”
中年男子道：“正是孩儿。”
中书省负责起草和颁布诏令，前者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了翰林院的差事，夏国的中书省，只是一个颁布政令诏令的机构而已，不参与朝事，其中大都是一些清贵官员。
礼部其实也一样，连科举的事务都移交吏部之后，便彻底的沦为了清贵之所，但名义上礼部还是六部之首，礼部尚书的权力不大，在仕子乃至于官员心中的地位，却比其余诸部的尚书要高上半级。
张家若是能除大学士外，再出一位礼部尚书，那才是站在了清流家族之巅。
只不过，朝中资历和能力在张济科之上的官员，还有不少，这个位置，轮到谁也轮不到他，这次也不过是充充人数而已。
老者看着他，说道：“中书省比之礼部，亦是不差多少，你还年轻，多多磨练磨练也好......”
中年男子心中对此也没有抱丝毫的希望，点头道：“孩儿明白......”
张家，后花园中。
赵匡仁随手摘了一朵花，双手递给小姑娘，说道：“小娟，送给你。”
小姑娘正要接过，他忽然道：“我帮你戴在头上吧，这朵花戴在你的头上，一定很好看。”
小姑娘脸色红扑扑的说道：“那好吧。”
赵匡仁将小花插在小姑娘的头上，目光盯着她，憨笑道：“真好看。”
小姑娘瞥了瞥嘴，说道：“没有王家妹妹和丁家妹妹好看。”
“她们有她们的好看，你有你的好看，你们都好看......”
赵匡仁见小姑娘似乎又要开口，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来是恭喜你的，你爹要当礼部尚书了......”
“骗人......”
小姑娘撇了撇他，说道：“爹爹说了，他是不可能当尚书的......”
赵匡仁看着她，问道：“敢赌吗？”
小姑娘道：“赌什么？”
赵匡仁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爹当上了礼部尚书，你就亲我一口。”
小姑娘脸色一红，撇嘴道：“那如果没有呢？”
赵匡仁傻笑着说道：“那我就亲你一口。”
小姑娘看着他，犹豫的点了点头。
“不许耍赖。”
赵匡仁看着她，伸出右手，说道：“击掌为誓”
小姑娘也伸出右手和他拍在一起，说道：“击掌......”
......
张济科站在院内，望着院中的一株枯树出神。
在他眼中，他就像是这株枯树，身上充满了暮气，毫无生机。
仔细想想，这株枯树，似乎比他也要好上一些，毕竟再过一个月，这树上就会重新抽出新芽，焕发生机，可他自己还要在中书省蹉跎数十年，在临终之时，成为当朝大学士，受官员敬仰，百姓爱戴。
这是张家人的路，却不是他想要的路。
年轻之时，他科举殿试位列同届榜眼，原本进入翰林院磨练两年，便能进入六部，慢慢晋升，因为张家，他越过翰林院，直接进入中书省，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坐上了中书侍郎的位置。
那时的他，被无数人所羡慕，仕途之通顺，同辈人中，无人能比。
可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中书侍郎。
如今，当年科举同届，几位不如他的人，有的人已是一部尚书，有的人供职尚书都省，还有人官拜上州刺史甚至道台，可他依旧在中书侍郎的位置上坐着。
张家成就了他，同时也限制了他，他想跳出张家的限制，却被无数枷锁捆绑，不能动弹分毫。
这次礼部尚书之职，没有什么天大的意外，定然也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过去的十多年里，类似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眼前溜走。
张济科叹了口气，看到女儿从外面走进来，问道：“襄王走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
张济科看着她，说道：“你想要出去玩，可以找别的姐妹，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围在襄王身边，男女有别，要懂得避嫌......”
张济科并不是多么喜欢襄王赵匡仁，和其他皇子相比，他一点儿都不上进，只知道玩闹，受张家家风影响，他还是更喜欢上进刻苦的人。
不仅如此，作为男人......，作为男孩，他整天泡在脂粉堆里，身后跟着一群女孩子，这岂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小姑娘抬起头，认真说道：“可是他说了，以后要娶我的。”
张济科听了这句话，心中更为不满，说道：“小孩子懂什么嫁娶，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张家的女子，要嫁的自然也得是书香门第，就算嫁给皇家，也要是皇妃，而不是王妃。
襄王继位成为皇帝的可能，便和他继任礼部尚书的可能一样。
近乎于零。
小姑娘却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撇撇嘴道：“他长大会娶我，我们盟过誓的，他还说爹爹会当礼部尚书呢。”
张济科摇了摇头，并未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礼部尚书。
他与吏部尚书宋世伟非亲非故，也无交情可言，朝中适合礼部尚书之位的大有人在，别的不说，就说那黄门侍郎沈万冲，与宋世伟是同年进士，又是莫逆之交，凭什么这位置给自己不给他？
就凭襄王说了要娶他的女儿？就凭襄王是他宋世伟的外甥？
张济科叹了口气，再也不想这件事情，走出府门，准备去外面散散心。
刚刚踏出家门，便看到一名宦官从车上下来，径直对张家的门房道：“陛下口谕，宣中书侍郎张济科进宫。”
张济科闻言一愣。
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陛下单独召见，而且现在元宵未过，还处在休朝期间，陛下这个时候召见他，会有什么事情？
忽然，脑海中闪过的一道亮光，使得他身体微震，整个人甚至有些眩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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