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苟且，还有诗意和远方？
小鹿看着“可爱燕”的宣传文案，这句话格外刺眼。
人要是饿死了，就只能躺在棺材里畅想未来了。矫情的人多半靠他人养活，有时间思考诗意和远方，不如多跳一小时的HIIT爆汗燃脂运动，累成爬行动物，人才会明白生活的美好。
她合上iPad，瞄向身旁两位合伙人。
“会不会太矫情了？直接强调卖点会更有效吧，比如纯天然的美白养颜神器之类的。”
“太直白了吧。可爱燕，带你飞向诗意的远方，我老公说我设计的广告语棒极了，文艺范的宣传语，能体现出可爱燕的文化品位。冰冰你觉得呢？”叮当似乎看出小鹿的不满，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冰冰。
“生活不止美颜相机，还有可爱燕。”冰冰低头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完美。
小鹿看向叮当，她的笑容也印在脸上，看来是全票通过了。
咖啡馆里人来人往，人声起起伏伏。咖啡客们聊着上亿的买卖，仿佛摇身一变就是亿万富翁。
小鹿也想做亿万富翁，但比起每天做商业计划长篇阔论，她更在乎现实的实惠，哪怕从几千块钱开始赚起。
产生做快乐燕品牌的想法，是在她怀孕后。
小鹿在离婚当晚意外怀孕，处于情绪最低点，未来的一周喝得昏天黑地。在屡遭摧残的身体里，一个生命诞生了。
为此，小鹿对小宝产生深深的歉意，遁入营养补体的执念中。然而从商场购买的燕窝，不仅没达到预想的效果，还查出含有添加剂成分。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愤怒的小鹿索性直奔印尼，利用冰冰的关系联系到当地天然燕屋，亲选燕盏，回家后炖制，研发出不含添加剂，仅能保存一周的即食燕窝。
小鹿服用后，果然神清气爽、肌肤水嫩。
她在朋友圈晒出美照后，新手妈妈们纷纷表达兴趣，询问能否买到不含防腐剂的即食燕窝。
于是，小鹿产生做微商的念头，拽着冰冰和叮当两个闺蜜入伙。
叮当比小鹿大两岁，老公“山羊”是上市文娱公司副总。
第一次见到她老公的面孔，小鹿就很纳闷，这只没犄角的山羊为什么穿着人类的西服。听他说话久了，小鹿也有听到山羊“咩咩”乱叫的错觉。
“颜值高的男人不老实，山羊就让人放心多了，而且越看越帅。”叮当曾自豪地说。
也许是小鹿多心了，但在小鹿看来，自从叮当得知她离婚后，夸山羊老公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拥有成功顾家的好丈夫，可爱的双胞胎女儿环绕左右，每天悠闲度日，享受老公提供的富足生活，时间久了，叮当也自觉无聊。在小鹿提出做燕窝品牌的想法后，自诩为文青的已婚少女表示双手赞成。
虽然叮当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对小鹿来说，说服那女人放弃想法不是难事。
叮当不是擅长坚持自我的女人，冰冰就不同了。
小鹿和冰冰是在商学院同学聚会上认识的，当时小鹿的父亲三叉戟还没破产，在老家的父亲让小鹿代表他出席。
一走进酒店宴会厅，小鹿就惊呆了。
在平均年龄为五十岁的成功人士聚会上，冰冰左手扶袖，右手挽笔，伴随悠扬的古典音乐，一个连笔在宣纸上写出“但愿人长久”五个大字。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中，她露出端庄而不失顽皮的笑容，行为举止既老城又优雅，即便是一面清纯素颜，也能带出万种风情和优雅华贵。
如果我是男人，我会被她迷倒，当时小鹿暗想。
聚会后，两人互留联系方式，每周约在汗蒸房保养肌肤，日渐熟络。
后来小鹿才知道，冰冰是某音乐院校的在职研究生，专攻古琴，怪不得每次见面，她身上自带一股优雅的国风气质。
当她把上百万的跑车停好后，拂来的风也散了。
对于冰冰的个人情况，小鹿并不了解，只知道她住别墅开跑车，从没听她提起过工作，但她却从不缺钱。本来以为她家境不错，可偶然听她说过，她的父母是小城的退休职工。
身家成谜的冰冰，感情生活也同样显得神秘。
冰冰从不提男友的事，但每次见面，她的手指都在三台手机来回切换，即便如此，还能保持和小鹿的对话。
这是小鹿万万做不到的，她很佩服。
关于合伙做可爱燕微商，冰冰的回复只有三个字，我出钱。
“可爱燕”燕窝创立后，冰冰雇佣三个保姆专做体力活，小鹿负责客服，叮当负责配送货物。
人工摘毛，亲手熬炖，不含防腐剂的食品，必须请客户在一周内喝完。
因为良好的产品质量和热情服务，可爱燕收获一大批客户，三位创始人月均分账有三万元左右。
与叮当的仔细核对不同，冰冰从不看账本，也不提初期投入，这让小鹿有被救济的感觉。
小鹿从心底羡慕冰冰。
面对前路，方向明确，永不迟疑。对她来说，世上无难事。小鹿相信冰冰的判断，在做方向性判断时，她会第一时间听取冰冰的建议。比如当初她问冰冰，自己是否带小宝和孙柏博生活，冰冰的回复又只有三个字。
“让他养。”
小鹿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两位合伙人。
冰冰一如往常和三台手机战斗，叮当接到山羊老公的电话，小女生似的在咖啡馆外眉飞色舞。
这才是优秀创业者的组合嘛，虽然看法时有不同，但毕竟都在实打实地努力着，不像孙柏博那一类妄想症患者。
资本是权利的春药，有钱未必能当导演，但没钱肯定当不成导演。
电影是耗资巨大的高端产品，没有背景和资历的新人，想要通过几纸剧本撬动千万资本，指挥百人团队为你熬夜拼命，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鹿从不认为孙柏博能成为导演，她只是没办法阻止，并为此感到沮丧和失落。
“那只猫还活着？”冰冰头也不抬地问。
“黑糖吗？”小鹿看到冰冰投来确定的目光，“小宝喜欢，所以留下了。”
“你应该赶走那只猫，”叮当坐回椅子上，把手机塞进兜里，“我老公说过，好男不养猫，好狗不养女。”
“难道不是好女不养狗吗？”冰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口误啦。”叮当捂起嘴笑着。
也没错，小鹿心想。
言情小说擅长把用猫形容女人，把狗比作男人。
好狗不养女的意思是说，不乱养女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每晚刷微博看到辣眼睛的出轨消息，小鹿总会想到孙柏博，那男人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有时路过洗头房，小鹿会很好奇，难道孙柏博从没动过心想偷尝野果吗？野花总有一天比家花香吧。
“想归想，做归做……”
关于偷吃的问题，孙柏博分析过投入产出比，认为极不划算。
在外采花，首先对方的健康问题让人堪忧，其次是浪费钱，万一染病生命垂危，总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春宵一刻死翘翘。实际上，他对房事并不热衷。
孙柏博有一套奇怪的理论。
他坚信人体能量守恒，与其浪费在床笫之欢，不如化成文字。一个留在电脑里，一个冲在马桶下，高下立见。
那家伙总会说出怪异的生活逻辑，不像寻常狗，倒像只猫。想到这，小鹿也不免露出一声尬笑。
“你还喜欢孙柏博吧？”叮当突然问。
“什么？”小鹿的思绪被拽了回来。
“否则以你的性格，你绝不会带孩子回来和他同居。”
“她喜欢前夫孙柏博，还是喜欢小宝有父亲照顾，这是两码事。”冰冰帮小鹿回答了叮当的八卦问题。
“小宝需要父亲，但问题不会因为孩子的存在就消失，离婚的理由依然存在。”小鹿摸着玻璃杯，水已经凉了。
“所以猫的问题只是开始，以后还会出现更多问题，同居状况下共同抚养孩子，但彼此又保持单身独立的状态，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如果我是你，我会定好规矩。”
为期两小时的下午茶会议，冰冰第一次放下手机，认真地对小鹿说这番话。她肯定遇见事态的严重性，像是在警告小鹿，你的人生将迎来血雨腥风。
小鹿不由浑身打颤。
网约车里冷得像行走的停尸柜，小鹿让司机把温度提高三度。
回家的路上，冰冰的提醒如虫子般在脑袋里打钻，小鹿努力把思绪引向他方。她回头看向远去的咖啡馆。
不知道咖啡有什么好喝，和通宿便的中药味道没差别。记得孙柏博迷上手冲咖啡的那段时间，小鹿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花一千元购买冲咖啡的破壶。
白开水不好吗？
健康便利，物美价廉，不够味可以加盐。孙柏博却总搞些多余的东西，踏入商家的诡计。
想到半年后，手冲壶就积满灰尘，小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更气愤的是，本来想转移思路，可思绪又不知不觉地的回到孙柏博身上。
看来，该做的事逃不掉了。
小鹿打开手机里的记事本APP，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同居协议”四个字出现在眼前。
是时候把婚后的不满都塞进炮筒了，改造前夫的战争就要打响，一想到曾经战败立场的屈辱，小鹿的手指就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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